腥甜的血侵占了她的舌尖,也没能让她因此停下,反而更用力地吻住他。
直到嗓子里充斥着铁锈气息,她被狠狠呛了一口,玉应寒才猝然清醒,往后退了一步,放开了她。
他琥珀色的眼眸噙满了难耐的火光,眉眼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忍受,嘴唇上沾染着几滴殷红的刺目的血珠。
“你...”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到她被咬破的嘴唇,眼神倏忽柔和了下来,伸出手指为她擦掉血迹。
沈念还在等他的下文,但他却垂下手,背部贴在另一侧的木桶壁上,仰起头,闭上双目沉默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牵起他垂在温水中的手,轻声问到。
像是害怕他生气,试探着,有些小心翼翼。
可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他们三个同时受伤,他却是她最后关心的一个人。顾月时昏迷的那几日,她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这他就忍了。
他知道,顾月时去陨仙谷为她取佛手香萸损了半身修为。
于是,他就等待着顾月时苏醒后,她能来紫宸殿找自己。分明玄安已经告诉了她,他和霁夜也受伤了。
可是她却毅然决然选择去了妖界。
三个人之中,他是最不被她放在心上的那个,是吗?
他分明已经很听话了,看着她去找霁夜和他亲密,尽管再难受再生气,他的好感值一点也没有掉。可是为什么,他把姿态都放得这样低了,她还是不愿意多分一点点在乎给他。
“对不起。”
就在他闭着眼睛努力整理自己心绪的时候,一声软软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少女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抱住他,把头紧紧埋进他的胸膛里。
温暖的体温穿透过被水浸湿的衣服,传递到他的身上,他还能感受到她砰砰跳动的心跳。
几乎是在一瞬,玉应寒的坏情绪就消失了大半。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抵抗她忽然的柔软。
她在他的胸膛里昂起头来,水雾朦胧的眼睛里有几分委屈:“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的嘴唇往下撇了撇,是在撒娇。
顺理成章的,玉应寒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余怒也被彻底冲散了。
他拨开粘在她脸上的头发,动作是极温柔的,但却板着一张脸,沉声道:“你以为我如此小气吗?”
“是吗?”沈念微微眯起眼睛,笑着盯着他,“没生气为什么会那么凶?还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
“疼吗?”他用手指拂过她破开的唇,洒下一道金光,火辣破损的嘴唇立刻就舒服了许多,冰冰凉凉的,像是放了一块冰,“现在好些了吗?”
“我知道,你一定因为我最后来找你难过了对不对?”眼看着他就要开口否定,沈念忙竖起食指轻轻抵在他的唇上,“我不是不关心你,也不是最后才想到你。相反,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可是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和玄安的对话,你是最能理解我最懂我的。”
“看到你受伤,我也很着急很难过呀,恨不得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知道的,我其实最最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她凑上去亲了亲玉应寒,与他鼻尖贴着鼻尖,声音缱绻温存:“你愿意再等等我吗?等所有事情都了结后,我就一直陪着你。”
玄安虽然不能说话,但听到沈念这么说就知道,她又开始画大饼了。
所有事情了结了,她不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哪里还能一直陪着他呢。
果然,只要她随意一哄,他就开心了起来,轻笑一声,从水里横抱起她,把她公主抱着回到了寝殿。
推开门,将她扔在柔软的云衾之中,顺势覆在她身上。
“你要做什么?”
沈念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无济于事。
“又不是没和我睡过,之前在了妄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忸怩?”他挑着眉,眼眸似寒夜星辉,淡淡的却分外柔和。
“我那时是腓腓,现在是人,不一样。”
“为何不一样?都是睡觉。”他翻了个身,躺在沈念左侧,双手枕在脑后,闲适地交叉着腿,垂眸看着她,“难道你不喜欢和我睡?”
沈念:“......”怎么突然有点手痒,想砍点什么东西。
“我现在上半身可没衣服,天地共主为你出卖色相,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他做出一副非常遗憾的表情,边啧啧感叹边摇了摇头。
沈念的眼睛往他的胸肌和腹肌上扫了扫,确实很有东西。
昨天玄安还说,让她扒了玉应寒的衣服,欣赏他104的胸围,没想到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
“就只是单纯睡觉吗?”
“不然呢?莫非你还想同我做点什么?”他忽然往下一缩,躺到和沈念视线齐平的位置,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似笑非笑,“你想要的话,我勉为其难可以奉陪。”
开玩笑的语气半真半假,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沈念见他一副笃定她不敢做什么的模样,好胜心被勾了起来,突发奇想想要逗一逗他。
装腔作势的纸老虎,只怕除了口嗨,什么也不会。
于是,她支起身来,飞快地翻过身半伏在他身上,双手扣住他的手腕,学着话本子里登徒子的风流调调,凑到他耳边,轻飘飘道:“只怕我想要的,神尊做不到。”
玉应寒被她握住的手一僵,敛起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有一瞬错愕又震惊地看着她。
喉头滑了一滑,看起来颇有些紧张。
“怎么,不敢回答了?”沈念挑挑眉,勾起唇角像古早霸总一样,邪魅一笑。
微红的烛光下,他的耳尖透出淡淡的红意,紧紧抿着嘴唇,似乎是在刻意掩饰着慌乱。
只要不是在吃醋的状态下,他都是一逗就束手就擒的几万岁的纯情“少男”。
“方才不是还说要奉陪么?”她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往耳蜗里送了一口湿暖的气。
这一动作引得玉应寒一颤,喉咙又滚动了一下,呼吸也随之变得混乱起来:“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啦。”她的声音更加娇媚,眼尾上挑含情脉脉地盯着他,仿佛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你会么?”
“不会的话,使用别的方法也不是不行。”
好歹她也是成年人了,在某T开头的小说网站里,不说看过上百本也有几十本,相关视频亦涉猎过不少。这种话还不就是张口就来。
但很显然,对于天宫这位连凡间话本子都没看过的神尊来说,确实超过了他的知识范畴。
玉应寒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幽深地瞥了她一眼,很轻很轻地发出一声:“啊?”
能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沈念被他懵逼的一声“啊”逗得笑了场,埋在他的胸膛上狂笑了好一会儿。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啊”,实在是太太太可爱了。又可爱又好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能在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尊脸上,看见如此震惊的表情,整个瞳孔都在地震。
“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吧?”沈念的眼角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看样子笑得很是开心。
玉应寒冷着脸,云淡风轻道:“谁说我不会?还有能把本座难倒的事?”他拎着沈念的肩膀,把她往一旁推了推,“有些事,还是先暂时保留着,等你嫁给我再做。”
沈念的笑容立刻消失,怔了怔,后知后觉问到:“你方才说什么?”
“等你嫁给我再做。”他一板一眼地重复了一次,“我不是不会,只是想留给你惊喜。”
“等等,你想娶我?”这回换沈念的瞳孔地震了。
“有什么很难理解的吗?”玉应寒面色沉静地瞧着她,语气郑重,“我想了想,放眼整个六界,只有你是我想娶的人。反正你早晚也会嫁人,嫁给我,不亏。”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什么叫反正都会嫁人?
果然是几万年都孤零零生活的人,连求婚这种话都说得如此奇特。
“所以你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沈念转移了话题,并不打算就嫁人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玉应寒似乎在思考这五个字是什么含义,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是怕你觉得委屈。”他转过头来,拨了拨她的额发,抚过她的侧脸,“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做这些事,你不必迁就我,我从未着急。”
真不愧是男德班毕业的好学生,简直就是道德模范。
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玉应寒会说娶她这种话。在她的心里,他是神,是无情无欲的,即使现在喜欢她,也不会太长久。
他的生命无比漫长,与天地同寿。在无涯的岁月里,偶尔有点小插曲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就在方才,他却很认真地告诉她,他要娶她。并不像是随口胡诌的,更像是在无数日夜反反复复思虑过后的想法。做什么事情都很随心所欲的一个人,把他所有的认真,都留给她了。
这令沈念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们睡觉吧。”他轻声说。
睡到半夜,沈念迷迷糊糊中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不知是在梦里还是怎样,她听得不太清晰,那人嗓音沉沉的,好似有些落寞: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他叹息一声,“我愿意等你。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选择。但是我仍然希望,你最后选择的那个人,会是我。”
第98章 98
沈念睡眠比较浅, 很多时候一些细碎的声响都会把她惊醒。尤其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总是无法安稳。
但今夜在玉应寒的紫宸殿里,出乎意料的, 她睡得很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幽幽冷檀香有安神的功效, 她很喜欢闻,以至于睡到半夜就不安分地从床角渐渐挪到他身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把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肩窝, 贪婪地霸占他的一切。
——他的手臂、半侧的身子,以及他温暖似炉火的手。
全都被她牢牢束缚起来,像抱着宝物似的, 甜甜入睡。
和闭目熟睡的少女不同, 一旁的白衣青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
他长久地垂眸凝望着将半个身体都压住自己的少女, 看多久也不会觉得腻。
怎么会觉得腻呢?她从来就没有太多时间分给他,和她独处的时光总是很短,她需要陪伴的人又太多。对他来说,她是他苍白孤独的生命中最绚烂的色彩。可对于她呢?他不过是众多选择中存在的其中一个罢了。
想到这里,玉应寒眼眸中的光又沉了沉。
他是神族唯一存在的神,自壁沉珠幻化而出到成为天地共主以来,无数人从他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凡人供奉他求他庇佑,神仙敬重他称他为尊。但即便到了他现在的位置, 自己想要得到的,却始终无法拥有。
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难怪父神会修行上清无情道, 因为神一旦有了软肋,一旦对某人产生期许, 便不能再称之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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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溶溶, 静影沉璧。
清幽的冷檀香一点点消散, 沈念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她先迷迷糊糊思索了一下自己在哪里,想起来后伸手往另一边的床铺探过去摸了摸,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咦,她记得睡觉的时候玉应寒分明还搂着她呢,怎么醒来就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半支起身子在黑漆漆的大殿里四处搜寻着,还是寻不到他的身影。但她还没彻底睡醒,懒懒地躺在床上,双眼放空盯着藻井,纠结要不要出去找他。
正纠结间,从殿门外吹进来一阵幽香的夜风。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地面上,还有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是玉应寒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沈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一听就是刚睡醒的状态。
听到少女的声音,玉应寒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她会醒。脚步顿了顿,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缓步走到床边:“醒了?”借着窗外的月色,沈念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抹浅笑,“怎么,我不在就睡不着?”
沈念虽说有起床气,但对着玉应寒一张漂亮的脸也实在生不起气来,她难得没有反驳他,顺着他说了下去:“对呀,你一走我就醒了。”
她说的也是事实。她太喜欢闻他身上的气息了,要是能有同款香水就好了,她一定要多买几瓶,天天睡觉之前就往床上狂喷。
玉应寒脱下外衣,搭在架子上,站在床边挥了挥手,示意沈念往里面挪。沈念听话地扭了扭,给他留出足够的位置。
“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他一躺到床上,沈念就立刻伸展四肢缠了上去,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去哪里了?你还没回答我。”
没有睡醒的少女身体很柔软,声音也软软的,整个人都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玉应寒忍不住蜷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头顶:“这么关心我?”他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
两人的脚踝缠在一处,像两棵生长在一起的树,不分彼此。
沈念觉得现在的氛围很浪漫很温柔,就像年轻小夫妻婚后的生活。妻子依赖丈夫,丈夫宠爱妻子。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没有任务的话,他们三个同时摆在面前,究竟选择谁更好呢。她好像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高下来。
因为和他们每个人接触的时候,她都是真心相待的。同他们说的情话,在那一刻,也都是真的。
“在想什么?”他忽然问。
“在想你方才偷偷溜出去做什么了。”她抱着他的手臂,嘟囔着说,“是不是趁我睡着,去私会美人了?”
玉应寒轻轻笑了笑,笑声里充满了宠溺:“还没嫁给我就迫不及待想约束我了?”说着,他伸手想要捏一下她的脸。
沈念把脸往后一仰,躲开了,愤愤地甩开他的手臂:“那你去找你的美人们吧,我才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