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人夺娇记/死不了的御史大人——湘也
时间:2022-05-22 06:42:01

听得喧闹的鼓乐在一声“起轿”中响起来的时候,安知珺这些日子以来悬起的心才稍微落了一程。任谁知晓了自己所居之所,是谋逆之臣的栖身之地,怕也是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红盖头下的安知珺轻轻呼了一口气,攥着喜帕的手却还是攥得紧紧的。
谁能想到,一开始,让她如此忌惮的郎君,如今是自己最可靠的人呢?
轿子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停下,花轿落地,知道是到了护国公府门前,安知珺的心也落到了地上。
过了那道门,她便是裴家妇了。
牵着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带,安知珺被搀扶着从花轿里出来,牵引着走在厚厚的红毯上,跨过了火盆和马鞍,将她带到了喜堂。
红盖头下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贺喜声在喧闹中此起彼落,而后便察觉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边。
应是裴三爷!
安知珺的心怦地一下便悄然跳得飞快。
她见不着他人,却见他同样是一身的大红喜服,在赞礼者高赞“吉时到”的时候,她看到他拢着喜袍袖内如竹节般修长的手指,微微地有些发颤,不由得抿了抿红唇。
原来,裴三爷也会紧张的。脑海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她紧绷的神经忽而缓和了不少。
拜过天地后,她由喜娘搀扶着,红绸带那一端该是换了裴彬牵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期间不知道绕过了多少道回廊,才察觉进得一个院落,进了一个屋子,被搀扶着坐了下来。
红通通一片的视线里,她只见着一些明晃晃的烛光,放在双膝上的手不由得便又攥紧了帕子,一时又紧张起来。
她见着一个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随后,红盖头被挑起,她微微眯了眯眸子,适应忽而乍亮的光线,慢慢睁开,便见着穿着喜服的裴三爷,为红色所衬的玉面比平日更增添了几分俊美之色,此时瞧着她时,表情分外的柔和,眸子里满是暗暗涌动的流光,因着他视线过于灼热,令她不由得垂下头去。
裴彬眉梢尽展,瞧见那张灿若芙蓉的仙姿,明眸流盼,百媚丛生,却在撞上他的目光后,闪烁着含羞垂眸,没忍住,一下坐到了她身旁,扣着柳腰,抓过柔夷在掌心按了按:“蓁蓁!”幸亏他那日将这嫁衣抢了出来,他的蓁蓁,合该穿得这般美!
还是喜娘笑吟吟地提醒:“新郎新娘可该先喝合卺酒啊!”
裴彬只得先将握着的手松开,唇瓣止不住地弯着,视线不舍得离开她,将铺着红绸布的案上那壶酒提了起来,倾倒进两个白瓷酒樽里,而后将其中杯递给了安知珺,自己再拿起了另一杯。
安知珺接过酒樽,看着裴彬拿起另一杯后,微微垂首,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对饮而尽。
待放下酒樽,裴彬登时便将安知珺拥入怀里,掌心贴合着她半边的小脸,满眼绻缱:“蓁蓁,今日你真美!”
安知珺双手按在裴彬胸膛前,抬眸含羞看着裴彬,见他便要俯下来,问,“三爷不用出去敬酒了么?”
裴彬轻啧一声,用手指掐起她的下巴,眸里含笑:“反正,今儿夜里你是逃不过的。”
安知珺羞得脸上原本的绯红再添一层。
“若累了饿了,尽管歇下叫人伺候你。”裴彬将要起身时,又见着那华贵的凤冠,顿了顿:“冠子也可以拆了,至于婚服,记得等为夫回来再替娘子脱!”
安知珺攥着喜帕的手登时捏紧了,脸颊火烧火燎地,抬眸瞪了裴彬一眼。
裴彬瞧着她粲然一笑,神采奕奕地踱了出去。
喜娘帮着安知珺拆下沉重的凤冠后,说了些吉祥的话,得了打赏后离开,留下安知珺瞧着贴着红字的喜庆婚房,心里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亦惴然不安。
年初回彭城时,她是没想过,有一日,会嫁在京城,被迎进护国公府的。
这桩婚事亦是她在半胁迫半妥协的情况下应承的,如今成真,仿若做梦。
*
裴彬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进婚房的时候,脚步踉跄,转过那黄花梨木的屏风时,还差点没摔了。
安知珺才站起身走上前去试图搀扶他,便被他死死抱住,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听得他埋首在脖颈间,低低地笑着唤:“蓁蓁!”
安知珺只觉得耳朵酥麻,“三爷?”
“嗯!”裴彬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挂着红绡帐子的拔步床上。
绣着成双鸳鸯的大红喜被上,坐着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娘子,与乌黑如瀑的长发,以及欺霜胜雪的凝脂,形成了鲜红的对比。
裴彬坐在新娘子对面,一手扣着她的腰,阖眸去瞧她那张精致的脸时,另一只手的手指慢慢挑起散下的长长乌发,五指慢慢拢起,一挽,那黑发便如缎子般,缠绕在他手掌上。
他喉咙滑动了一下,凝视着她,在掌上的黑缎上吻了吻,唤:“蓁蓁!”
安知珺看着神色迷离的新郎,如扇子般的睫毛轻颤,目光盈盈,大着胆子迎着他,觉得气息炙热,整个人快烧起来。
“今夜,蓁蓁要唤我什么?”裴彬松开手里的青丝,掐着她的下颌,低沉地问。
“夫君!”
娇糯的一声夫君,让裴彬心头一跳,他翘着唇角轻轻地笑了一声,将人拥进怀里:“娘子真乖!”
安知珺身子软软地,偎依在他胸怀里,看着他的手指缓缓往下,修长的手指摸到喜服的带子后,不紧不慢地轻挑慢解,再一拉,衣带便松开了。
他轻轻掀去第一层红帔时,她抬眸去看他,见他垂下的凤眸眼尾淡淡地泛着红。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看向她,眸光幽深,气息可见地在加深,加浓。
修长的手指在继续,慢慢滑下,去拉另一个衣结。
他想起,那日在客栈见着她,便对她起了心思,才不惜赔上一条命,都要去救她的。
想把她留在身边,想要她笑着看他,想要时时刻刻见着她。
没人知晓,在得知她从他身边逃走时,他有多愤怒,在得知她是周家四公子未婚妻室时,他有多怨愤,在见得她在梅花树下苦侯他人时,他有多嫉恨。
幸而天公作美,又把她送到了自己身边。
失而复得,他怎能放过?所以,他说了要她嫁他的那番话。
话出口之时,或许是一时冲动,但说出口之后,却更坚定他的心志。能让他动心的娘子难觅,错过了她,他不敢奢望还会有下一位。
他后悔一见面便说了那番半是要挟半是戏谑的话,他怎么会杀她呢?他怎么舍得杀她?
说他趁人之危也好,厚颜无耻也罢,若她不答应,他已经做好了便是囚着她,也要将她硬留在身边的打算。
他怎没看出她是勉强应下的婚事?可无论如何,她是定下给他了。
从那一日起,他便无时不盼着娶她过门。若她甘愿,他自会与她琴瑟和鸣,若她不甘愿,他会宠她疼她爱她,将她的身与她的心悉数夺过来,终有一日,她会知道他的好,心甘情愿做他的妻。
而今,她人便在他怀里,他怎能不情动?
“蓁蓁!”他看着毫无隐瞒的她,视线艰难地移到她绯红的脸上,正对上她半睁半闭的潋滟水眸。
目光相接,她带着羞带着怯地闭上眸子,漏出了一丝呜咽。
红帐飘落,红烛影晃,一片绻缱蔓延无边。
她忍不住轻泣,媚眼如丝,却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咬着唇,才要阖上双眸,却恍惚着听得谁在叫:“姑娘?”
她慢慢睁开了眸子,看着热气凝成的汗滴,从他额上滑落,同时更清晰地听到了一句“姑娘!”
是柳梅!李信焦急的呼喊也传了进来:“三爷!”
他置若罔闻,神迷情乱!
“三爷,宫中出事了!”这一回,李信的声音大了起来。
裴彬猛地一顿,停了下来,拥着新娘子,呼吸却依然急促,羞恼地低吼了一句:“你吵什么?”
“三爷,宫里出大事了!”李信似是忌惮,不敢在新房外说出实情,急得却在跺脚:“国公爷让您马上到书房去!迟了,怕是要出大乱子!”
裴彬抿唇,闭闭眼,啧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着身下的娇娇,松手,揽起来吻了吻:“蓁蓁,很快,等我回来!”
裴彬下榻,随手捡拾起散落的大红单衣迅速穿上,抓起外袍朝外走去。
明明是他大喜的日子,宫中出甚么紧要事,要让祖父在这个时候破坏他的洞房花烛夜?
 
第56章
 
“皇上,被杀了!”
裴彬走进国公爷的书房那一刻,似是见着他面上的不悦跟恼意,国公爷开门见山直说,这话石破天惊,让裴彬的怒气一下全消,身子一颤。
“你说什么?”裴彬难以相信。
“裴大人,陛下今夜被逼宫,那禁军大统领于淮叛乱,刺杀了陛下!”
此言一出,裴彬才见着书房里除了祖父跟他的两名亲信,另外还有一个小宦官,他管官帽没了,发丝凌乱,脸上还沾染着血丝。
“是寿安公公让奴婢们逃出来给诸位大人报信儿的。”小公公哭着道,“不止是大统领,还有陛下的亲卫里都有参与宫变的内应!”
是庆王的人动手了?
“当真?”裴彬眸子一凛,看着老国公,面色不满: “为何要选在今日?”事出突然,他竟是毫无察觉。
庆王远在豫州,便是察觉到京中已经猜到他在谋事,但在掌握证据之前,应对他也无从下手,为何选在此时逼宫?
“因是事前筹谋,计算时机,所以特意选在你大婚这一日动手的,因今日不管是我们裴家还是皇后,都在忙于这件喜事,是最可能疏忽的时候,所以提前动手了。”老国公面露悔意,怕今日也是足以麻痹大意的最好时机。
裴彬脸色一黑:“祖父!”他没料到,自己的大喜日子,竟然被算计了。
看裴彬要发作,老国公脸上掠过一丝窘迫,而后马上将一封信函递给了裴彬,“秘报,今夜我们的探子才收到的。”
裴彬不欲去接,但在老过公稍显愠怒的眸子瞪视下,以及小公公的冷汗涔涔中,还是伸出手指,慢慢将密函拈了过去,而后拧起了眉头。
方州牧迟迟不见回复,原来竟是因孙幕僚被灭口,虽然他们瞒下了实情,但庆王京中势力依然起了疑心,方州牧与朝廷派去的官员抵达彭城辖地后便被庆王控制起来,豫州与彭城之州落入庆王之手,而从两州官场传出的口信跟情报均被监控起来,截断音讯,已有两月有余。
“庆王早已经在返京路上,怕是这两日,便能抵京。”老国公继续道。
“他并无圣上口谕,亦未到述职时期,身为藩王,怎敢私自离开封地?”裴彬配合着,眉毛一挑。
“太后寿诞,就在本月十八,庆王殿下奉的便是太后谕旨。”小公公提醒。
“东宫也被他们控制起来,进出不得,太子生死不明,皇后困于后宫,这天下,要乱了!”国公爷一拳砸在了书案上,“明儿一早,陛下身死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而庆王,怕是就等着这个时机伺机而动。”
既然宫中变乱,身为皇上信任的兄长庆王,借口平反,亦或是为皇弟丧葬,都能顺理成章从辖地返京,但如今这事看起来是发生在他遵从太后谕旨回京庆寿途中,旁人看来不过是巧合,却是他拿捏得最好的时机——只要在这个最乱的时候返京,凭借他经营多年的权势跟人力,应是能轻易掌控大局,而他们护国公府,眼下却是连太子是生是死还不清楚,怎能跟庆王抗衡。
裴彬想起了那位太子外甥,眉间紧拧。
原本以为,在拿到谋逆罪证前按兵不动,暗中牵制庆王,到拿到罪证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最好的选择,却没想到庆王被逼急了,选择遮人耳目抢先行事。
庆王,为此筹谋了十多年,深谋远虑,当真是好心计。
若不是有孙幕僚漏了口风,被他们知晓一二,怕世上无人看得透他这真面目。
“那我们要尽快救出太子,在庆王回京之前,联合朝中大臣清算于淮逼宫之罪,砍了他的左臂右膀!”裴彬慢慢道。
“不!不是我们,是我!”国公爷摇头,“今夜,你就给我即刻离京,去北疆找你父亲。”
裴彬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何?”
“你知道为何!”护国公府是扶持当今陛下登基的最大助力,也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母族,本就是庆王忌惮的势力。
如今庆王在背后图谋,却不愿意揭开面纱明说,看来是想名正言顺拿得帝位,既是如此,就是没有罪证,也会对知晓他谋逆之事的人赶尽杀绝,而裴彬,首当其冲。
崔祎是他掰倒的,崔祎的家财是他护送回京的,孙幕僚接触过他,又是他识破孙幕僚的布局将其缉拿回京的,而他本身亦是深得帝心的巡察御史,若说他对庆王谋逆一事毫不知情,庆王绝不会相信。
“你是我护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我不能看着你出事。”老国公看着裴彬,缓缓道,“庆王虽要帝位,但亦要有人替他看管边防抵御异族,我们护国公一府儿郎均是武将,勋功累累,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若非有十足把握,他不敢动国公府,你父亲更是镇守北疆的大将,在找到能代替我儿的良将之前,他也不会轻易动你父亲,但你不同。”
“庆王誓在登位,那太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如今的形势看,庆王那老狐狸是想要以明君示人,虽无物证,但你是人证,是能揭发庆王狼子野心策划这场谋反的最大威胁,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老国公道,“我们护国公府虽然也不会任由他放肆乱来,但眼下,你远离京城这处凶险之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裴彬伸手,用手慢慢抚了一把下颌,冷嗤一声。
宫中混乱,正是最危急之时,他堂堂男儿不趁此时拨乱反正,建功立业,反倒要做远走高飞明哲保身的懦夫?这自是不合常理。
“彬儿,他们连陛下都敢下毒手,你要是落到弑君的这帮人手中,还能有什么活路?”老国公不容置疑道:“我不能为了天家就眼看着咱们裴家断后。快走,迟了,怕是再出不了京城半步!”
“明白了!”裴彬盯了祖父好一会儿,缓缓点头:“我去寻父亲!”
“我指派了一队护卫给你,这国公府的令牌亦交与你方便行事。”老国公将一枚令牌抛给了裴彬,“城防那处我已经提前打点过了,你给我简单收拾立马离京。”老国公看着他一身的喜服,似才想起今日是孙儿大婚之日,面上掠过一丝愧疚,“至于你那新妇……”
“我带她一同离开。”裴彬捏着令牌,不等祖父说完,打断了他的话。
“此去怕是凶险,你能护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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