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速又收回目光,他早已查过她的所有过去,更是试探了无数次,从无异常。
况且自那日他看着她不顾生死的跑出相府时,就已经发誓不再怀疑她的。
清霜的惊讶不亚于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王爷就算知道你来永州的目的不单纯也应该假装不知道的吧?”
邱辞思量片刻,“我也不清楚,他是王爷,既然来了,我们乘马车而来本就不合规矩,下去走过去吧!”说完先下了马车。
清霜上一世在军中也听说过真正的流放是什么样的,顿时脚底发凉,他们说流放比死刑更可怕。
死刑只在瞬间,流放却是数不清的苦难。
清霜也跟着下了马车,但并没有看到有人上来给邱辞上镣铐,清霜松了口气,她可不想看到邱辞驾着枷锁,戴镣铐。
邱辞似乎知道她的担忧,安慰道:“他应该提前知道我们的行踪,稍微装装样子就行了,也不能太过了。”
知道行踪是什么意思?知道他是来当卧底的?
但眼前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只似懂非懂的点头,主动扶住邱辞的手臂,道:“走吧!”
两人亦步亦趋往城门走去,随从们都换上了官兵的衣服跟在后面,确有几分押送犯人的样子。
没走几步,便远远看见城楼的中间站着一个人,气度非凡,一看便知非常人。
清霜见过当今皇上,因此一眼断定那个人就是康王杨润,他与皇上长得很像,稍逊色于皇上一些,尤其眉宇间那股杀气,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也因这股子杀气,令人生畏。
间两人走近,杨润也从城楼上下来,邱辞先跪下行礼,清霜刚要跪却被杨润身边的人扶住。
她尚未开口,边听杨润道:“贤侄女不必多礼,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王作为东道主自主主张在王府给你安排了住处,永州比不上京城富庶,还望你不要嫌弃。”杨润的语气比清霜见过的任何一位长辈都要温和慈爱,并且到此为止他都只看着清霜,邱辞似乎成了空气。
清霜自诩活了两世,性子已经足够沉稳冷静,还是被杨润的热情惊的呆若木鸡,不知该作何回应。
第一次在人前毫无存在感的邱辞自好自顾自的站起来牵住清霜的手,道:“我们夫妻二人初到永州人生地不熟,正为此事发愁呢,既然王爷已有安排,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康王总算舍得看邱辞一眼,但也仅仅是很随意的瞥了一眼,瞥完满脸嫌弃,动了动嘴唇,但也没说什么,只大手一挥,“回府!”然后就带着仪杖浩浩荡荡的回府了。
没错,他是带着王爷的仪杖来的,目前看来很明显,他是来接清霜的。
清霜和邱辞低眉顺眼的走在他身后,隐隐听他叹道:“真像,太像了!”
从城门口到康王府,清霜特意观察了永州的风土人情,这里人烟稀少,民风淳朴,跟京城简直天差地别,真不知康王在这个贫穷又落后的地方是怎样招兵买马,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的。
永州城很小,很快就到了康王府,不知得益于谁的脸面,清霜夫妇是从正门进府的,种种特殊待遇令清霜十分惶恐,邱辞则表面上唯唯诺诺,实则气定神闲,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
康王府比想象中要小得多,甚至不如相府大,但在永州确算是深宅大院。府内有地位的人也不多,除了康王妃就是他们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嫡长子杨明羽年十五,庶次子杨明璟年十岁,两个女儿的名字就有意思了,庶长女杨思予,嫡次女杨思月。
叫清霜不想往自己母亲身上想都不行。
但杨润始终没有在她面前提到她母亲,她自也不好主动开口询问,用了午膳便借口回杨润为他们安排的地方休息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二进院子,听说杨润住的院子也不过三进,因此让他们住而进院子已算不错的待遇了。
一直表情平静的邱辞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有正房一张床后,表情就彻底变了,看什么的笑眯眯的。就连对翎骁都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他招招手将翎骁叫道身边,被冷落数日的翎骁欣喜若狂的跑过来。
邱辞抬起他高贵的手指了指门口,“你站外面去,我不叫你就永远不要进来。”
翎骁一琢磨觉的这是重任,喜滋滋的领命跑出去了。
目睹邱辞一切表情的清霜别过脸,脸颊有些发烫。
从嫁给邱辞开始,她就为此事做好了准备,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放下的前世种种,对此事更应该欣然接受才是。
邱辞自是故意做给清霜看的,见她别过脸,以为她害羞,心里更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的黏黏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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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康王子女的嫡庶有改动
第六十章
清霜见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便吩咐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情去休息。
与她同样舟车劳顿的邱辞精神状态要比她好得多,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意思,清霜早已累极,无心去关心他,换了身衣服便睡了。
她入睡的极快,睡的也极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外天快黑了才知道自己闭眼睁眼的瞬间其实已经过了一下午,忙掀被起身。
守在外面的廷遇听到动静立即捧着油灯进来,后面跟着两个陌生的女使,定是康王妃特意为她安排的。
清霜暗暗蹙眉,这对陌生夫妻对她的好让她很惶恐。
毕竟她对他们唯一的了解就是上一世他们是因谋逆罪而死,且死的十分凄惨。
那时她是从楚凌口中得知此事,只有短暂的唏嘘。
如今,她却成了屠刀的帮凶,为了置他们于死地而来。
廷遇一边为她穿衣服一边道:“少爷被王爷叫去说话了,王妃刚才也差人来传话叫夫人醒来过去回话。”
清霜皱眉,“怎么不早叫醒我?”
身后伺候的女使道:“奴婢采萍回姑娘的话,王妃体恤姑娘一路辛苦,特意吩咐我们切莫打扰姑娘休息。”
姑娘?这称呼别有深意。
“采萍?采蜜的采?”清霜看向另一位女使,“你叫什么?”
那女使道:“回姑娘,是采蜜的采,奴婢采萝。”
巧合吗?采露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府中女使名字都用采字吗?”清霜问。
采萍道:“回夫人,王府下人大多是沿用本名,王爷担心夫人不习惯才给我们改的,夫人若是不喜欢,重新给奴婢们取就好了。”
清霜摇摇头,“不必了,既然是王爷取的,用着就是!”
两人应下不再说话。
清霜梳妆好便去见康王妃,从中午初见看来,这个康王妃是永州本地人,并不知道京城的事情,只以为清霜真是杨润的什么侄女,亲厚谈不上,礼数是周到的。
因此这个时候叫她去问话,多半是杨润授意,清霜也正苦于一肚子疑问无从开口,眼前正是机会,自然急着前往。
前面说过,康王府不大,有采萍引路,很快就到了康王妃的院子,正巧碰到康王世子杨明羽从里面出来。
杨明羽在清霜眼里不过是个孩子,因此行礼是态度比平常要温和许多,笑吟吟道:“世子有礼。”
杨明羽出来见清霜愣了好一会儿,见她行礼才反应过来,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等清霜抬头他已经走远了。
走这么快做什么?清霜有些疑惑,但并未放在心上,跟着通传的嬷嬷进了院子。
看着康王妃的院子看起来并不华贵,但布置的清爽利落,让人感觉心情舒畅。
清霜一进门康王妃便招手让她到罗汉床上就坐,清霜却规规矩矩的行礼后才上前。
康王妃笑道:“我们这不比京城,没那么多规矩。”话语中难免带着些许失落,京城毕竟是人人向往的好地方。
清霜道:“无论何地,王妃都是王妃。”
康王妃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在然居住的可还习惯?”
清霜道:“回王妃,侄女习惯,然居很好。”
康王妃点头,又道:“我知道你舟车劳顿本该多休息,但有一事十分重要,王爷吩咐我务必尽早与你商议。”
清霜神情立即肃穆,“不知是何要事?”
康王妃斟酌片刻道:“那邱家少爷身负重罪,如今在永州虽有王爷照顾,但毕竟入仕无望,听说——”她说着顺手提了一下清霜的袖口,永州天气四季常春,如今已是三月,因此清霜穿的并不多,这轻轻一挑便能看到她手腕内侧的守宫砂。
锦国并不盛行点守宫砂的习俗,康王妃是如何知道她有的?
清霜下意识的将手臂往后缩了缩。
康王妃继续道:“听说你与他相处并不融洽,不如及时和离。”说完顿了片刻才道:“我儿今年年方十五,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你若能下定决心,你便是下一个康王妃,永州虽然偏远,但也能保你一生荣华一生无忧。”
康王妃虽然努力保持着端庄的仪态,清霜却能听出其中的无奈,杨明羽是她的嫡子,是她的骄傲,她怎会愿意让自己的骄傲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做王妃呢?
一切不过是杨润的要求罢了。
而杨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结合他的谋逆之心,清霜能起什么作用呢?
查不出母亲的死因,她永远不会明白这其中关隘。
清霜起身跪地,“王妃抬爱,民女何德何能有此福气?”她没有明确拒绝,想往前走走看。
康王妃抱着她会拒绝的希望落空,脸色越来越不耐,让旁边伺候的女使扶清霜起身,“此事你好好考虑,不必急着回答。”
清霜应下,想问点什么,但康王妃明显已经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了,便只好告退了。
竟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到,清霜有些失落,在回去的路上难免叹了几口气。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以为是邱辞便没有回头,直接道:“你也回来啦?王爷都同你说什么了?”
“嗯?”那人发出疑问。
清霜发现声音不对忙转身,来人竟是杨明羽,这边不是女眷的住处吗?他可以随意行走的吗?她只得行礼:“原来是世子殿下,民女多有冒犯。”
杨明羽干咳一声,双手环胸道:“事情我母妃都同你说了吧?”
清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道:“父王的话本世子自是要听的,但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等本世子当的永州的主子,本世子想娶谁就娶谁,你只要乖乖听话安守本分,本世子自会让你过好日子,你若敢拿王妃的身份拿乔,就休怪本世子不念旧情了。”
哦,世子爷是来宣誓地位的。
清霜不想与他多说,便低头应下,正准备告别,又听他道:“我知道你是那个人的女儿。”
那个人?
清霜抬眼看他,天已经黑了,男女有别,她不宜在此久留,便道:“万事逃不过世子的眼睛,对了,民女初来永州,人生地不熟,今后还须世子关照。”
杨明羽自喜欢别人仰头看他,他这个世子爷在平常除了功课就是被父王训示,鲜少有机会显摆自己,眼下正是机会,便道:“你的事,本世子自当关照。”
清霜故作兴奋的与他作别,匆匆回了然居。
邱辞早她回来片刻,因为路上碰到了他和杨明羽说话,心中十分不自在,气鼓鼓的站在门口等她。
清霜到门口看见邱辞在等她心中一暖,问候道:“你回来啦!”
邱辞转身进院。
廷遇道:“夫人刚才和世子说话,少爷看见了。”
哦,吃醋了。
清霜笑盈盈的进门,见邱辞在指挥采萝收拾东西,笑道:“怎么,你要离家出走吗?”
邱辞没好气道:“王爷说我有罪在身,实在不适合住在王府,让我另寻住处。”
所以一开始把两个人都请过来是怕清霜不来?
清霜屏退左右道:“你可知王妃跟我说了什么?”
邱辞头也不回,“让你跟我和离,重新找个好人家?”
清霜点头,“差不多,而这个好人家就是康王世子。”
邱辞一愣,沉思片刻道:“这是为什么?”
清霜也道:“我也奇怪,除了我有什么特殊利用价值外,就是他们真的觉得我好了。”
邱辞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沉思片刻道:“我出了王府,府里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好查,只能靠你自己多加留意了。”
清霜诧异,“你不带我走?不怕我真去当什么世子妃?”
邱辞忽然深情,上前拉住她的手道:“皇上让你同我和离你都没有,我还担心什么?只是——”
“只是什——”邱辞一皱眉,她的心就跟着皱起来。
邱辞将她的嘴堵住,仔仔细细品尝数次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只是我要开始得相思病了。”清霜的顺从甚至小心翼翼的回应让他彻底忘了刚才得不快,还想再尝一次,但是被清霜躲开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成亲这么久,他竟然大把的时间都用来怀疑她别有用心了。
清霜见他一脸欲求不满,低声道:“你也没带女使,要不把廷遇收了?”
邱辞瞬间黑脸,“限你七日,无论有无进展,我都要来接你出去。”
清霜忙哄道:“届时我哭着喊着也要跟着你。”
邱辞脸色立即好看多了,清霜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他也太好哄了。
两人未在多言,清霜将采萝收拾好的包袱递给邱辞,送他出门。
而他,把侍卫都留给他,只带走了翎骁。
翎骁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主子心里的位置就是不一样,殊不知,邱辞只是觉得他对清霜来说,实在不太好用。
送走邱辞,杨润就差人来问有没有写下和离书。
清霜被这为王爷‘真性情’震惊到,扭扭捏捏的说自己还没想好,还掉了点眼泪,对方才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