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难得遇见这样活泼明媚的女子，也不继续逗她了，“秦向阳，古月门的弟子。”
闵万华精神一振，过去拉住秦悦的手道：“既然互通过姓名，咱们就是朋友了！走、走、走，跟我去凑热闹。”
“哎？”秦悦陡然被闵万华往另一个方向拉去，挣了挣没挣开，她还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姑娘，一时间无奈道：“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热闹吧？哪有你这样从大街上拉人的？还有我的马怎么办？”
闵万华一双清澈眼眸微弯，认认真真道：“秦向阳，虽然你不承认是为了玉山游学而来，但我坚信自己的判断，我带你去小书院，咋们虽然有后门走，但自己正正经经通过考验上去，岂不是能让人高看一眼。”
说完就又拉着秦悦往前去，口中道：“小书院中有拴马的地方。”
秦悦放弃挣扎，左右她也挺好奇此事，俞大哥此时多半没在玉山，凑个热闹也不打紧。
顺道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小书院？”
秦悦被闵万华拉着直接进了书院侧门，她想起先前听闻过，玉山道院的前身是玉山书院，所以玉山成为四大上玄门之后，仿照最初的玉山书院，在玉城中又建了一座凡人的书院，专收读书人。
因避玉山书院名讳，取名小书院。
闵万华从侧门处领了一个牌子，高兴的对秦悦说道：“我前几日去修士那边考核，可惜没过，所以我昨日特意报名了凡人书生这边的考核，我就不信了，这边还能比修士那边难，我今日定能拿到上山的名额。”
“向阳，走，看我怎么将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杀得片甲不留。”
秦悦摇摇头，虽然她没听过灵乳的事，可玉山书院接纳天下有识之士游学的事，她还是耳闻过的。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只要能通过玉山设下的考核，就能上玉山道院游学。
天下玄法尽归玉山藏书阁，有的小门小派的修士，甚至是通过上玉山游学才补齐了家中散佚的玄法，难怪她师父一直在嚷嚷着要混进玉山。
“没有报名考核者不能进。”
秦悦被拦在了二门前，看着闵万华遗憾道：“看来不能进去看你大杀四方了，我就在门口的茶楼等你。”
闵万华懊恼道：“是我没想到这点，你等等我，我很快的，千万别偷跑啊。”
秦悦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将人送进门去，自己出书院找了间茶楼，坐在一堆茶客中听些小道消息。
而这一听，倒是听出不少门道来。
茶楼众人说得隐晦，秦悦大概理出些头绪。
玉山上有一眼灵泉，每六十年结一次灵乳，而玉山每次都会拿出至少十滴分给别门的修士，这个别门一般指大玄门、大世家的弟子，像秦悦这样的小门弟子，压根都没听说过此事。
而明年恰逢六十年灵乳出，有消息的各路修士早就齐聚在此，准备通过考核进入玉山道院游学，为取灵乳做准备。
而此次考核的主事人，玉山俞审言长老，现任俞宗主的弟弟，出了名的刻板重规矩，绝对不会放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在明年进入玉山，那就是找一个玉山长老级别以上的人，写推荐信！
这就是刚刚闵万华说的‘走后门’。
“快，快，周兄、刘兄，小书院中有热闹可以瞧，有人选择守擂台，拦下所有要去算学这一门考核的人。”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随后不少修士纷纷摇头，这多半又是哪个凡人书生搞出来博人眼球的玩意儿，毕竟修士有家学者学的是数术，数术和算学压根不是同一类东西。
多数修士没多大兴趣，可耐不住楼中还有许多凡人书生，此时皆跑得飞快，唯恐去晚了没位置。
小书院中别的考核闲人勿近，唯独守擂台赛允许围观，甚至鼓励不相干的人上台挑战。
秦悦跟在众书生身后，施施然进了书院中。
一处宽敞较场的高台上，有一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席地而坐，前面一方矮几，上置笔墨纸砚，他后面是一处高楼，楼中坐着本科的几位考官，面有严肃。
秦悦在人群中找到怏怏不乐的闵万华，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怎么了，万华姑娘，怎么不去大杀四方？”
闵万华垮着脸道：“别说了，我好不容易勉强过了书和棋这两项，御和射非说我是修士不许我选，那我随便选个算学吧。”
说到此处，闵万华指着高台上的男子道：“呐，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回合就被他赶下来了。”
简直郁闷至极！
秦悦不厚道的笑了，对这姑娘劝道：“你不是说，你有后门可以走吗？也不打紧。”
闵万华显然没死心，拉着秦悦往人群中一钻，“向阳，我就不信了，这个书生这么嚣张，就没人上去削他！”
显然怨念甚重，她可一点也不想再和俞审言这个刻板的小老头，打交道！
她父亲临终前将她托给玉山的忘年交，这个忘年交转手就将她托给了俞审言，她又不是颗球，都快转一圈啦。
“咱们在此看看。”
守擂台的人要是败了，没准她就能正常考核，许是能过？
秦悦自然没意见，看看就看看吧。
可惜半天都没人上去挑战上面的书生，闵万华顿时急了，不解道：“怎么还没人上去？这些书生不会是不敢吧？”
四周的书生一听，有几人跳出来嚷道：“你一个女子懂什么算学，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显然已经忍了身旁这两个女子许久，如不是看着这二人有剑在手，早就赶人了。
闵万华一听气笑了，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再不懂算学，至少上去比过了，不像你们，连我一个女子都不如。”
你们倒是去呀！
此言一出，四周的书生皆怒目而视，吓得闵万华心中一跳，不过她是修士，可不怕这几个凡人书生。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们就是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为了气这几个书生，她一拉秦悦，对着几个书生挤兑道：“向阳你上去试一试，败了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战而降。”
秦悦：？
怎么又关她的事了？
“不去！”
书生们发出嘲讽的冷哼声，“女子，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好好呆闺阁吧，哼，不成体统！”
秦悦终于回头理了理这几个书生，反问道“那你们可知‘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的后一句是什么？”
见几个书生变脸，她道出了后面的话：“是凡夫不可语道。”
她和闵万华好歹是修士呢。
秦悦说完后直接向高台上走去，她不信，她一个前世的大学生，在算学上玩不过这群古代书生。
生为女子，得争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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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出云崖，皦流素光。——来自《杂诗·秋风何冽冽》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凡夫不可语于道。——来自《庄子·秋水》
第九十三章 误打误撞
“我觉得咱们这样比下去，没什么意思，不如换种比法？”
秦悦只是临时上台，对面的赵书檀显然准备多时，此时轮到秦悦攻赵书檀守，可她一时哪里能想得起什么高难度的算学题，只好佯装要换种比法。
且她发现，自她上台后，在场大部分人脸上表情都很奇怪，赵书檀最开始见她时，一脸愣怔后，被侮辱了的表情未免太过。
下面不少书院学子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竟然小声打听这是哪位师兄的手笔？
这样拖时间，会不会有些过分？
赵书檀肃着脸，他精心准备的三道题，第一个回合竟没将女子压下去，不敢置信的同时，只能缓缓点下头，他的魄力岂能不如一个女子。
自认在算学一道上，已经将天下学子远远甩在身后的赵书檀，如何也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可他出山扬赵家算学世家威名之事，绝不允许失败！
秦悦见他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高台道：“我和这位赵学子不分胜负，想让各位考官替我们分一分，请诸位书院先生出题。”
此言一出，场中一众人顿时安静如鸡，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勿那女子也忒大胆了些！
赵书檀都不敢说的话，她都敢。
秦悦话虽还算客气，意思分明是在挑战上首的诸位考官。
小书院定下的规矩，允许前来考核的学子挑战考官，只要有一门考核将考官打败，便自动获得前往玉山书院游学的资格。
赵书檀此时心中异常复杂，惊诧过后陡生豪气，不管这女子玩的什么阴谋，他接着就是。
且他原本就打算守满擂台赛后，向上方的诸位考官提出此要求，这女子算是助了他一臂之力，他都不用亲自得罪书院的人，何乐而不为？
那便，战吧！
两个年轻人目标一致，开始摩拳擦掌，紧盯上面的诸位考官。
闵万华在下面跳起来对着秦悦比了个威武的手势，耀武扬威在那几个书生面前冷哼一声，回敬道：“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
那几个书生也是一脸复杂，没想到那女子是真有点本事，赵书檀的气焰都被她压下去了，书院中算学最好的几位师兄，怕也未必比她做得更好。
上面的考官有一位修士，其余皆是凡人先生，其中不乏算术大家，见这突然冒出来搅局的女子嚣张，一旁的赵书檀显然也来着不善，皆皱起了眉头。
赵家在俗世是算学世家，却与玉山无关，乃江州乐氏在凡俗扶持的势力。
如果说云中城周氏掌的是俗世皇室，那玉山道院凭着设下的小书院，掌握的就是俗世的读书人，俗世皇朝中有一半以上的文官皆出自玉城小书院。
上青宗掌武官，江州乐氏掌国、库，形成四方相制的局面。
四大上玄门，不仅是修士的上玄门，整个俗世也握在了这四个玄门手中，所以才有上玄门之称。
赵书檀今日代表算学世家来挑战书院算学一道，顺便以书生的身份，拿走一个玉山游学名额。
此地除了不明真相的秦悦和闵万华外，其余人心中门清，这才是这些书生一直按兵不动的真实原因。
可千算万算，却被秦悦搅了局。
上首的诸位考官，齐齐对视一眼，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直接拿出压箱底的题目，让这二人答。
“今有圆材，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间径几何？”
赵书檀看着挂出来的算学题，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怕是书院郑先生的题，来之前他将书院算科有名的人物皆背到了了如指掌，此时压了压自己打颤的手，埋头开始演算。
下首围观众人多是书院学子，不少人看了一眼后，直接放弃，开始期待地看着台上的秦悦。
这个女子能解开赵书檀的题，有点本事！
然而跟着赵书檀一起来的人就不乐意了，小书院什么意思？看不起他们赵师兄，居然派个女子应战！
“这女子学了几天算学，就敢挑战咱们赵师兄，不知天高地厚！”
“一会儿可别哭，咱们可不哄。”
秦悦默读完题目，便知这是一道求直径的几何题，还好还好，不算难。修士耳力甚好，听着下面传来的嘲讽声，心道她就是哭，也轮不到他们哄吧。
她今日这样大出风头，也不知能不能传到俞衡渠耳中，他回玉山了会来找她的吧？
那她就不用上去寻他了，不然见面时与他吵架，岂不是显得特别没面子！
恋爱中的女子，一颗心总是别别扭扭，气是有的，下定决心一刀两断又做不到。
闵万华闻言不高兴了，还未等她回敬这些人，不少书院学子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喷道：“话不要说的太早，你们的那位赵师兄可别先败下阵来！”
“看到没有，我们这儿随便一个女子都比你们强，你们赵家算学世家的名头，可别一阵风就吹跑了吧。”
听着两方人马阴阳怪气的有来有往，闵万华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这些人不是一伙的？
秦悦没管下面的嘴仗，也跟着用笔在纸上画起来，等观察着赵书檀算得差不多了，才交了答案上去。
她总觉得今日这事，有哪里不对。
赵书檀擦了擦额头冷汗，并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答案，台下众多围观学子，骂战的骂战，不少人也没放弃脑中演算，万一上面的女子败了，他们得上啊！
显然皆不太看好秦悦。
“两人皆通过。”
“哇！”下面围观的人炸开了锅，满脸不敢置信。
赵书檀能算出来，他们不算太惊奇，可那女子真的算出来了，书院学子一时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他们真的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秦姑娘加油！”
随着一个书院学子，别别扭扭喊出这句话，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了，对呀，管她是不是个女子，赵家派人来打书院的脸，此时反而被别人打了脸，他们不该高兴吗？
“秦姑娘加油！”
上首的秦悦听着下面此起彼伏的助威声，神情一愣，她不是代表天下女子在同这些男子争口气吗？
他们这么高兴是怎么回事儿？
上首的考官一边不算意外赵书檀能答出来，一边又好奇盯着秦悦细看，这个女子哪里冒出来的？
俗世算学有家传者，在场的考官基本都认识，这姓秦的女子显然不属于任何一家，难不成，是哪家玄门世家开始研究此道？
玉山修士面对书院先生的询问，也是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心中有考量的几个考官，接连拿出来韩信点兵，二十五宫格，盈不足等问题考教台上二人，但见那女子答得还算轻松，反倒是赵书檀时时冒冷汗，总是赶在最后时刻给出答案。
台下围观的一众书生满脸通红，神情兴奋，犹如集体喝了假酒般，一开始讽刺秦悦那几人只觉得脸有些疼，羞愧异常，差点掩面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