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祝心中一疼,这就是阿悦的身世,难怪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后来呢?”
“俞宗主,你不会觉得有人会去救我母亲吧?”
俞祝眼神陡然一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俞远忍不住庆幸地看着秦悦,连他都弄不清这里面的因果,他曾经想办法接触过这一世的至游道人,可惜,没有重生。
“我母亲,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受着重伤,靠着毅力自己从坡底爬了出来,那时候她已经失忆,如不是老天眷顾遇见了找过去的亲外祖母,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所以,他对不起丁阿婆,也对不起阿悦。
“我母亲为了报仇,也为了生存,偷偷修炼了一部分魔功,杀了仇家后,便带着外祖母远走他乡,后来遇到我父亲时,隐瞒了此事。”
“而她不知道的是,我父亲也瞒了她,关于身份的事。”
“我父亲他,七窍玲珑心,最终还是发现了真相,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废除母亲身上这一部分魔功,他瞒着我母亲冒险去了北漠,最终重伤而归,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
“等到我母亲发现父亲彻底消失,找去他的宗门时,他们告诉她,没有这个人。”
“为何不告诉她真相?”俞祝只觉得心中绞痛,他与阿悦曾经如此坎坷吗?
那阿悦现今的师门?
俞远静静与俞祝对视片刻,“俞宗主,如果是你重伤而归,失了记忆,损了灵力,玉山会怎么做?”
俞祝默了默:“自然是严防一切可疑之人,将此事彻底封锁。”
俞远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接着解惑道:“好在老天眷顾,他们最终还是相遇了,我母亲拿着他们曾经赌气时,我父亲给她写的情书当做婚书,直接碰瓷了我那丢了记忆的父亲,嫁进了,嫁进了那个大宗门。”
“可惜我母亲,总觉得她这婚事来路不正,再加上成亲前,陡然发现我父亲的真实身份,便开始疑惑,她要嫁的这个男人真的爱过她吗?”
俞祝苦笑一声,一步一步靠近秦悦,半跪在地上将她缓缓抱进怀中,一点一点将人扣紧,真是个傻姑娘。
哪怕是真的婚书,他不同意,她也嫁不进来呀。
“后来呢?”
“后来。”俞远目光一寒,冷声道:“有一个日夜想着称霸玄门的魔头,将我母亲的事翻了出来,我母亲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被人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定为魔修,我母亲不认,且她口才了得,要求和那魔头一起接受斩魔剑的测试,当众证明清白。”
俞祝呼吸骤急,下意识搂紧怀中的秦悦:“修过魔功者过不了上青宗的斩魔剑,你父亲为何不拦着她。”
俞远沉默一瞬:“拦了,那个魔头有心算无心,一边是妻儿,一边是家族千年声誉,杀我外祖父的长老也是我家的人,惹得家中众人都认为我母亲嫁给他是居心不良!我父亲也很为难,且我母亲告诉他,信她!”
信她能将事情解决好。
俞祝下意识觉得后面的事,是他不愿意听到的,咬牙切齿道:“他失了三年的记忆,将脑子也丢了吗!”
“可我母亲确实是修过魔功,再如何狡辩这都是事实,他,打算卸去家主之位,带着妻儿归隐山林。”
俞祝心中泄气,这的确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俞远见俞宗主平静了些,接着往后说去:“我母亲她自从知道自己嫁的是谁后,便想过也许会有这一日,家中的藏书被她翻了个遍,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废除自己的魔功,并还能保留一点灵力,只是,有损寿命。”
俞祝手抖了抖,半响才艰难问出:“她用了!”
俞远眼中忽然有一颗泪砸出,目光悲切地盯在他那年轻的母亲脸上:“用了,那时候,她还怀着我,不敢不顾惜着我,便硬生生将自己被魔气侵染的那一段灵脉,挖了出来。”
“斩魔剑她用大半条命过了,可惜那个魔头并未就此松手。”他一双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恨声道:“他以我爹娶了魔门余孽为妻,大肆攻击,将自己做过的事统统泼脏水到我家。”
更肮脏的事他还没说,乐心凡这个小人,居然编造流言大肆攻击阿悦的出身,落入魔道的父亲,死得不名誉的母亲,玄门中人任谁都能对她评头论足,流言蜚语,不堪其扰。
“那时的玄门,魔修卷土重来已经逐渐现出端倪,不少不明真相的人信了那些诽谤的话,我家声誉一落千丈。”
“我爹对宗门心中有愧,日夜不敢有丝毫懈怠,便疏忽了我母亲,让她受了很多流言蜚语,她觉得不该再拖累我和我爹,便联合了那个魔头的后母,用自己的命算计了那个魔头。”
“我母亲死的时候,不过二十岁,我父亲看到尸身的那一刻,丢去的记忆被冲得回来了。”
任由他爹痛不欲生,可惜再也换不回他母亲。
“他后来为了替我母亲报仇,直接与那个魔头同归于尽了。”俞远垂着双眸,轻描淡写地总结了他父母的一生。
俞祝嗓子发紧,看着三步之遥的俞远,心中满是愧疚,他轻轻吻了吻秦悦的额角,手中扣紧她的右手,然后对俞远道:“对不起!”
他和阿悦,不该留下他一个人。
周继望!此生不共戴天。
“你父亲和母亲的故事结束了,玄门呢?”
玉山连他这个宗主都折了,整个玄门怕是没好到哪里去。
后面的事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俞远收拾好情绪,将知道的尽量告诉他爹,毕竟周继望还在苟延残喘,不得不防。
“我母亲算计过那魔头后,他蛰伏了三年,可惜那时候的玄门一盘散沙,个个恨不得与我家割席断交。”
“我家的那两个老朋友也先后栽在了那魔头手中,最后的结果也没比我家好多少。”
“那魔头自以为胜券在握后,便发起了一统玄门的征战,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天底下玄门世家大族。”
“眼见着战事不顺,那魔头彻底撕下脸皮,大肆捕捉凡人炼为尸魔,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之后玄门便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仙魔之战,生灵凋敝,传承断绝者不计其数。”
“我父亲故去后,我做了家主,那魔头的儿子倒还有两分本事,我与他缠斗了数年才收拾好河山,重整家族。”
“可惜,在诸多征战中我累计了太多暗伤,本打算闭长关疗伤的,哪知,竟变成了夺舍之人。”
他,大概是死了吧。
闭关前他曾进过一座千年前的遗府,是命师一脉祖上一位大能留下的,他在这座遗府中曾遇见过黄世真黄老道,起了些纠葛。
好在闭关前,他就定下了下一任宗主,玉山并不会出乱子。
“俞宗主,故事听完了,该回去了。”
“好。”俞祝抱起秦悦,一步一步走近那个面色苍白,又强自苦撑的少年,目光温柔,语调缱绻:“你父母什么时候成的婚?”
俞远:什么?
他现在就跟他说这个?
“五月二十七。”
俞祝得了答案,一步踏出,在前引路,见俞远没跟上来,便回头唤道:“阿远,该出去了,阿悦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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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沟壑难平,山海不在——来自网络
第一百一十一章 婚讯
“阿悦,咱们该成婚了。”
她常喝的灵药,今日调整了药方,似乎有些嗜睡的副作用,秦悦刚醒来,就听到俞祝说了这样一句令人心跳加速的话,脸上呆了呆,好奇问道:“俞哥哥,你今日出门遇见什么事了吗?”
俞祝笑了笑,认真道:“咱们该为人父母了。”
秦悦:哈?
从这一日后,秦悦总觉得俞祝哪里变了,还有阿远似乎也不对,这二人间是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且这二人,经常一起消失,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这还没完,连闵万华姑娘也变得不对劲起来。
自从前些日子去过齐霁母亲的寿宴回来后,这姑娘就不怎么搭理齐霁了,反而开始说俞审言的好话,令秦悦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不是闵姑娘雷打不动,依然时常气的俞二公子一脸忍怒,被罚抄书,秦悦都要怀疑她被人夺舍了。
很不巧,闵万华姑娘今日又犯到了俞审言手上,听着对面苛于律己的男子冷着脸又罚了她三遍学子铭,这姑娘脸上也没多生气,见俞审言甩袖离去,她很是自觉地跟了上去。
在俞审言听见脚步声,回头皱眉看她时,闵万华理直气壮道:“审言长老既然罚了我,不该亲自监督吗?”
她在心中气哼哼道:罚她抄书,他也别想去别的地方逍遥。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离了秦悦的视线。
被闵万华从处罚中摘出来的秦悦:她怎么从闵姑娘后面的一段步伐中,看出了些扬眉吐气?也许还有欢呼雀跃?
俞远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静静站在秦悦一旁,看着那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也许,他可以期待这一世的叔父,不必在孤寂中熬干自己。
性情活泼调皮的闵姑娘,配上性子严苛、一板一眼的叔父,他们以后的日子应该很热闹吧?
秦悦侧目看去俞远,“你和你家俞宗主忙完了吗?”
俞远点点头,眸眸透着晶亮和欢悦,“周继望伏诛了。”
至此,他便不必再日夜殚精竭虑,满心的杀戮和诡计,余下的日子安安心心呆在玉山,呆在他们二人身边就好。
秦悦眼睛一亮,她的大仇算是报了,当浮一大白,不过:“谁杀的?”
她比较好奇,那座秘银矿最后归谁?
俞远见秦悦一脸好奇,眼中明晃晃写着那座矿谁得了,好笑回道:“三大上玄门都有份,不过,咱们玉山应当能分割最多。”
秦悦:好耶!
俞哥哥好样的!
“你们家俞宗主呢,还没回来吗?”
“怕是明日才会回来,几位上玄门的宗主此时皆在云中城,一时脱不开身。”
秦悦也并非是个安稳性子,闻言眼眸一亮,抓住俞远的手悄悄道:“阿远,今日开心,我请你喝酒!”
俞远慢吞吞重复道:“喝酒?”
她哪里来的酒?
秦悦很是实诚,“我和万华偷偷放在客院中的,原本我与她今日是打算逮两只野兔回去下酒的,可惜,半路上遇见了审言长老,万华让我回去先料理好兔子等她,她,去抄书了。”
秦悦说到此处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万华姑娘一个人扛了今日的事,抄书三遍。
俞远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原来如此,叔父未必不知道阿悦也是同犯,只是,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这二人去了。
想到此处的俞远失笑一声,“阿悦如此盛意邀约,那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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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祝踏夜归来时,在风雅涧门口捡到了醉得一塌糊涂的秦悦,一旁还有两位松了一口大气的玉山巡夜弟子。
“你们先回去吧。”
见巡夜弟子退下,俞祝弯腰抱起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的秦悦,见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明显是困极了,便柔声哄道:“阿悦,睡吧。”
秦悦总觉得她似乎在等什么人,看着熟悉的俊颜,她下意识道:“俞祝,我在等你。”
“我知道,睡吧,我回来了。”
俞祝一边小意安抚着秦悦,一边转身向山月涧而去,他先将人送回去吧。
一路上秦悦不断说着醉话:
“俞祝,我,我今日喝酒了,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你也不在,不会发现的。”
“我听阿远说,你们这些日子,在追杀周继望,那个魔头那么凶,你有没有受伤啊?要是我灵脉,没伤,就好了,我跟你一起去。”
“咱们,嗯,还是九一分啊,你九,我一;不对,是我九,你一……”
分了半日也没分清楚,她干脆放弃了:“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不分了。”
“你怎么老是崔我成亲?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再,恩爱的情侣,成亲后都会渐渐相、看、两、生、厌的。”
“还有咱们的孩儿,虽然智商不一定随我吧,可咱们也不能盲目乐观。”
……
俞祝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很稳,偶尔应一应他的姑娘,在秦悦一副努力思索模样的时候,捧场道:“还有吗?”
醉糊涂的秦悦:“还有,你等我思考一下。”
“好。”
俞祝将人放在山月涧的灵木床上时,秦悦不干了,一脸精神抖擞地拍着身下的床,邀请道:“你这个人真好,咱们话还没说完呢,我,我将床分你一半,咱们躺在床上继续呀,姐妹儿!”
俞祝心中一时无赖至极,崩着脸道:“阿悦,你看清楚,我是俞祝,咱们成亲前。”
他说到此处抿了抿唇:“成亲前不能,住在一起!你快些将手松开。”
跟醉鬼讲道理,显然是件奢侈的事,俞祝此生唯二遇见过的两次醉酒之人,皆是眼前的姑娘,他根本拿她束手无策。
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想起在钟陵城,阿悦闯入他房中撞上他刚沐浴完的那次,虽然是无意的,可二人实质上早有过耳磨厮鬓。
想到此处的俞祝,脸上顿时红得滴血。
秦悦巴拉着俞祝不放,表示压根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倔脾气一上来,翻身起来将人推倒在床上,然后自己跟个八爪鱼一样压了上去,口中蛮横道:“我还没说完,你不许走!”
俞祝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一翻身将秦悦压在身下,双眸中有一把火在燃烧,嗓音暗哑道:“好。”
秦悦顿时高兴坏了,也不计较被人压在身下,更没有意识到危险在临近,恰好脑中有灵感,又巴拉巴拉了一堆,不过,她疑惑道:“你好好听啊,扯我衣带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