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跛脚老奴向外走去，姿态优雅又轻盈，果真如坊间传闻的那般，容颜俊俏，身姿如松。
江溪玥的心情不再那般平复，刚刚那老者威胁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怕是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从刑部的大牢里捞出个人来。如果她做不到，这个功力深厚之人恐怕不会放过她。
第34章
在家修养了许久, 江溪玥的胳膊终于是好了大半。不知是太子刺杀之事让陛下警惕起了京都城防，还是因为西郊行刺的事情令他对禁军不悦。他一连下了三道口谕令禁军各军统领领队整治兵防，在册登记一干人等都要入列。
连天策军这种游手好闲的队伍都紧张了起来。除此之外, 刺杀太子的那名刺客本应该由太子亲自审问, 可不知道二皇子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陛下, 得到御令。
这刺客就带到了刑部那处, 由大理寺协同审理。本以为这刺杀案件会在几日内传出消息，可自从刺客进了刑部的大门, 竟然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江溪玥本在贵妃椅上躺着, 一边靠着火炉边吃着果仁，一边愁着怎样才能将那名刺客劫出来。
可就在此时, 一名天策军的副将登门造访, 将陛下的旨意说了一通，意思就是江溪玥得马上整理一些衣物去京郊的演武场集合训练。
除了天策军，龙骧军和神策军所有在册武将侍卫都要到场，一个都不能缺席。
那小副将面露难色地说道： “乡君，陛下圣恩浩荡，体谅乡君的不容易特意给乡君准备了单独的营帐。这可是连卫世子还有萧世子都没有的特例。”
江溪玥心中郁闷至极，还圣恩浩荡, 她的胳膊才好就要被压去军训了。她一个女子难道还能跟一群大男人睡一个营帐吗。
“可否容我带一名侍女前去？”她出声问道。
那副将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说道：“乡君, 这.....”
“罢了，罢了。我收拾一番, 午后就走。”
他看着江溪玥犹犹豫豫的说道：“乡君, 岳统领说午后必须到场。乡君还有一个时辰整理内务。”
“.....”江溪玥看着眼前的副将, 气的说不出话来。从江府到京郊演武场骑马都要一个多时辰, 若是驾马车就要两个多时辰了。
而今离午后也就两个半时辰, 这斯简直是来催命的。等到江溪玥迅速打包好一切, 出了江府的大门。
果然看见了两匹马停在江府的门口，那副将竖着脑袋东张西望在看见江溪玥的身影之后松了一口气。他出身不高，得罪不起这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可军令如山，若不是统领下令他也不愿意在催促天策军的这群顽固子弟入伍受训。
两人驾着马，飞驰而过，从京城出城门一路行至郊外。等到了郊外，江溪玥才被眼前巨大的演武场所震撼。
京郊的演武场占了将近三个山头。场外设有马棚，水槽和无数个搭建的茅草棚存放粮食和军械。
演武场内有整齐的木头桩子，木墙，沙堆等训练器具。背后还设有专门的伙房给士兵们做饭。
更后面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茅屋和营帐。普通的士兵二十人一个营帐，武将和副官四人一营。只有统领以上的将军才能有单独的营帐。除了宁王李衍，岳统领还有江溪玥有单独的营帐，其余所有的侍卫将领无论贵贱都只能睡在一起。
那副官将江溪玥送入她的营帐后，出声说道：“乡君，午后一刻到东侧的演武场集合，一定不要迟到。”
江溪玥点了点头，她看着空旷简陋的营帐叹了口气。年前这些日子，她只能在此度过了。
午后一刻，她准时到了演武场。场内零零散散站着一队人马。看着那颓废无纪律的样子，怕是人都还没到齐。她穿了加厚的棉服，未戴鼠皮披风，此时在寒风中站着倒是有些冷意。
她张望了片刻，对上了几个熟悉的眉眼，无外乎是京郊那群纨绔子弟又或是京都有名望世家的公子。
有些已经成年，有些才刚刚满十三岁。
等到了午后一刻，岳大统领准时出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皱着眉看着眼前参差不齐的队伍，面色阴沉得可怕。
卫世子卫宣也在队伍里，他看着岳统领开口说道：“岳统领怎么是你？宋将军呢？”天策军的主帅姓宋，向来对他们这群无法无天的贵族子弟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这群人将来也有祖辈庇护，也不可能去边疆打仗，即便懒散颓废了一些也无需担心出路。
岳统领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看副官递给他的名册，开始一一点名。边点名，陆陆续续的有其他人加入队伍中。
整只队伍懒懒散散，如同零落在地的破败的花瓣一般。星星点点的洒在演武场这块场地的各处。
待岳统领将所有名册都点了一遍。队伍慢慢的才聚集了起来，迟到的那群人慢慢地挤进队伍里。
“今日午时，实到人数不足半数。迟到人数超过三成，所有人开始举重物三个时辰。所有未按时到队伍之人，今日没有饭吃。”
此话说完，队伍里一阵哗然。他们从小就娇生惯养着长大，就算是在家也未曾被人如此管束。
一群士兵走上前来，搬来了数根原木。那木头的直径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那般粗壮。
天策军被分为五人一组，每组都要扛起这根原木，连江溪玥也不例外。岳统领让他们举着这厚重的木头站一个时辰。
若是木头掉落在地一次，就要多加半个时辰。她所在的队伍之中，有两个身体极其贫弱，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木头掉落。
即使她能坚持下来，整个队伍依然被罚站。而其他的队伍也惨不忍睹，江溪玥站在卫世子身后，只能听见他破口大骂的声音。
他们那组好不容易坚持了一个时辰，却因为最末尾的那个坚持不住倒地，而前功尽弃。
本该是一个时辰的惩罚，硬是拖了一个下午。到最后，连江溪玥都坚持不住了，她的胳膊压的生疼，右臂不能承重过剩只能用左臂支撑。
背部的汗将衣服湿了个透顶，她出门之时换了一套深色的衣服，现在连裤脚都粘上了泥土。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别的队伍似乎都已经结束了训练，只有天策军一支队伍还在举着圆木，狰狞着脸在坚持。
渐渐的周围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大部分都是神策军的侍卫。大家同场训练，难免相互比较。
一些爱挑衅的人还在一旁放声大笑，对着场内的人指指点点。
“哟，这不是咱们的天策军吗？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被压断了，到时候还要哭着鼻子回家找娘。”场外一人笑着说道。
说完后，身旁一众人都放声大笑。也并非所有富家子弟都会进天策军，一些功夫不错的会选入神策军当职。
神策军号称是禁军力最强的一只队伍，能入选的实力都不差，难免会有些自居自傲。
台上的岳统领扫了一眼一旁之人，眼神里带着警告。却没有阻止他们在四周观望。
而场上一些年龄还小的侍卫真的就快要哭出来了，他们的腿都打着颤，酸胀的一动也动不了。
卫宣看着身旁的小侍卫皱了皱眉头说道：“忍住，别哭。别让人看笑话。”
那小侍卫看着也就刚满十三岁，着实是可怜，细胳膊还没有重木头的一段粗。
过了一会儿，连龙骧军都过来了，围堵在一边。龙骧军现在是宁王李衍在管，原先也只不过是比天策军更好一些的队伍，比不上神策军。
可自从李衍整顿军务，又从民间招募了一些江湖高手，实力强劲了不少。连底气派头都足了一些，看着受罚的天策军，也开始落井下石。
他们之中既没有那么多世家权贵之子，也没有神策军的名号，多由一些江湖子弟和实打实的挣军功上来的人组成，也看不上天策军这群靠着祖辈就能跟他们平级的侍卫。
见到场内真有几个小侍卫流眼泪了也放声大笑：“还真哭了，是不是还要回去喝奶了。”
那几个小侍卫听到这声羞辱，更是止不住眼泪，边举着重木边放声哭了起来。看着着实可怜，他们有些今年才编撰入册，确实没受过什么训练。
不过是想着来历练历练，增强体魄，哪知道撞上了陛下整顿军务的日子。
卫世子看着身旁几个流着眼泪的子弟，气的说不出话来。
“撑着，还嫌不够丢脸吗？”
即使平日里再混的人，听到今日的羞辱也难免觉得失了面子，丢了自尊。队伍里的那群终于还是硬撑着，熬过了罚站的这点时间。
直到岳统领喊停，所有人才将圆木丢在地上。江溪玥的左手彻底的抬不起来了，为了保护右手，她只能将力量放在一只手上。
“溪玥，你还好吗？”场外传来一声叫唤。江溪玥抬眼望去，看见萧羽站在一旁，眉眼满是犹豫之色。
他的眼神时不时的看着江溪玥的右手，似乎在担心她的伤势。
江溪玥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见他直步向前，走至岳统领面前说道：“岳统领，溪玥她右手伤势还未好全。请岳统领手下留情。”
岳统领扫了一眼，江溪玥似乎有些为难。他知道她的手臂还未养好，但陛下的军令也言辞凿凿的写着，全军上下没有例外。
江溪玥没想到，这个表兄看着温温吞吞，居然敢为她出头。
可还未等她出言阻止，身旁一群人又嬉笑着闹了起来。他们虽然对萧大将军有所敬畏，但显然不愿给萧羽这个世子面子。
纷纷闹了起来说道：“若不是我没有救陛下这个机会，我也能挣个军功。”
“ 是呀，不但有特权，还有封地。真是青云直上呀。”那些在西郊见过江溪玥出手的侍卫没有说话，但那些没有见到的，纷纷出言挑衅。他们混在人群之中，说些酸溜溜的话，却也不敢站出来明说。
叽叽喳喳吵得她脑袋都疼了。
“萧世子不必担心，我的胳膊已经好了大半。”江溪玥说道。萧羽皱了皱眉头，想要多说几句话却看见江溪玥朝着他摇了摇头。
围在周围的侍卫们，依然不愿意离开，叽叽喳喳的似有挑衅。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李衍驾着马从不远处过来。
看着围堵在外围似乎要同内圈的天策军起冲突的侍卫皱着眉头，他似乎有些不悦看着四周的龙镶军说道：“归队。”
他的声音响亮，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让在场的侍卫都吓了一跳。他们畏惧李衍，纷纷听话的立刻站好几列队伍。
李衍在军中威严赫赫，一丝不苟，自接管之后更是严格治军。主将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服从，这听话又乖顺的样子倒是让岳统领都有些意外。
临走之际，江溪玥在一群人之中对上了一眼李衍的眼睛。他看了江溪玥一眼，却又立刻避开眼神，似乎有些不敢看她。
过了一会儿就转身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了东区的演武场。
第35章
一阵插曲过后, 岳统领终于打算放过了他们。场内的所有天策军的侍卫们都纷纷将圆木丢在地上，有些体能不济的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神策军还未离去，依然环绕着四周, 说话骂骂咧咧指桑骂槐似乎不愿意轻易的离开此地。
萧羽疾步走到江溪玥的面前说道： “溪玥, 祖母本想向陛下请辞, 免了你这次的练兵被父亲制止了。可你毕竟是个姑娘, 若是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见他如此热心，江溪玥也不好说些丧气的话只能回了一句：“谢了。”她今日的确是累得不行, 只想回去洗个澡。
也不知道这军营之中能有条件让她泡个澡吗。
“萧世子, 我先回去歇息了。”
她向萧羽行礼，准备离开。却无意见瞥见一旁似乎有人围在她的附近, 眼神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且充满敌意。
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一个壮硕的男子拦了下来。
“听说乡君是这届武试的榜眼，在下不才想与乡君比试一番，不知乡君可否移步。”拦住江溪玥的名为齐英，是当朝兵部尚书的外孙，也是前届武试中出类拔萃之人。
他的母亲虽说是尚书府的小姐，但是因为庶出的身份又不得宠爱只能嫁给一名四品武将为妻。好在他天生神力又勤奋努力, 硬是为自己争了份好前程。
江溪玥此时已经疲惫不堪, 连话都不想说了，现在面对这个拦路拦下她的陌生男子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
“我不想同你比试, 让开。”语气咄咄逼人, 毫无转圜的余地。
那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在军中已有了军功, 连头衔和官级也比江溪玥高出两级, 可就因为她乡君的头衔, 自己只能对她恭敬有礼。
他的手握着拳，心里有种被轻视的怒气。齐英眉眼紧锁，拦在江溪玥的面前不离开，似乎有要逼着她答应的势头。
“齐副尉，溪玥她手臂有伤，实在是不宜动武。副尉见谅。”
萧羽替她出声说道，语气温和有礼，礼数周全。听他说完原由，那齐英听完后，神色缓和了一些。
可他执拗得可怕，依然不愿轻易放弃。
“那一月后，不知乡君可否与我相约比试一场。”
江溪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她不知道为何此人就是与她过不去，非要同她比试。
萧羽皱了皱眉，又接着说道：“乡君虽为武将，但更是女子，怎能同男子一般整日与人比试争斗。齐副尉此行不妥。”
“既然是女子，就该安稳在家侍奉家中长辈，绣花作画，何必出来抛头露面同男子们混在一起。”齐英出言不逊，言语多有挑衅。
江溪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出声说道：“武昭陛下也是女子，也亲自领兵打仗，开拓疆土。曾经带军御驾亲征半年有余，同士兵将领同吃同住。你的意思是武昭陛下身为女子也不应当同将领混在一起，否则德行有亏吗？”
听完此话，齐英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也觉得武昭陛下不应当继承皇位，只能在家绣花作画，侍奉长辈。”
“不，我没有说过。”他急切的解释道。却见江溪玥不屑的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径直向远处走去。
“齐副尉，乡君向来如此。她年纪还小，口无遮拦。副尉不要同他计较。”萧羽看着齐英说道。他见齐英又气又愤只能递台阶给他。
齐英看着萧羽没有说话，气愤地转头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