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天上的云灰压压的,明白马上要下雨。手上不禁加快,没几下见底,土下的棺材板露出来。
孙瘸子心想不好,光个孤零零的棺材,恐怕没什么油水,但也管不住,直接挪开棺盖,伸手就往里面掏。
摸出个青瓷玉瓶,在月光下油亮亮,晶莹剔透,孙瘸子喜不自胜。
可惜等着钱急用,不好抬价,随手卖给老江湖的“阴人”,拿着钱又进了赌行。
以前说“阴人”,指的是走阴人,他们靠特别的本事吃饭。专做生人和死人相见的生意,不过这行平时没多大生意,也就做起倒卖的行当,混口饭吃。
走阴人得了宝贝玉瓶,是爱不释手,放在家里,日日欣赏。
突然有天日头盛,对光照瓶,瞧见底下好像有快黑斑,拿来布使劲擦。原是在里面的,外头怎么擦得干净。
好歹也是真金白银换的,走阴人气个半死,心里把孙瘸子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想着他以次充好,太不讲江湖规矩,抄起家伙就杀到孙瘸子家里。
左邻右舍看着,也不敢上去劝,只因孙瘸子气性上来。
嫌走阴人是拿了东西还讹人,两厢争执之下,玉瓶摔了个稀碎,定睛去看,黑斑抖着身子飞起来。
孙瘸子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被黑斑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是白骨凸出,连块皮都不剩。
走阴人见多识广,哪能不知道黑斑厉害的:这玩意看着只有一只,可繁殖快,尤其是吃了人肉,就跟打了鸡血,电光火石间,生出十几只小虫,不管三七二十一追着走阴人飞。
他也是慌不择路,想都没想往围观的人群里冲。
可大家被方才的场面吓得惊骇,神思还未归位,全被飞虫吞到肚子里,一条巷子顷刻间成了尸骨累累。
飞虫吃饱后在墙砖上休息,好在当地的官员请了镇妖司,一把火全给烧没了。
自那以后,百姓也知道尸虫的可怕,遇到坟地丧葬的,怕冲撞都会远远避开。
尸虫怕火,却不怕一般的火,非要是灵力凝聚的真火,才能对付。扶黎天生就是个火炉,看见船上的景象,双脚一跃就到了对面甲板。
尸虫吃了人,有些小灵识,对上扶黎没有把握,嗡嗡地散开。
扶黎怎会放过机会,几把灵火飞过去,滋啦啦烧完了甲板上的尸虫,升起股焦肉味。
明罗和楚泱随后而上,她摸了摸鼻子道:“闻着还挺香。”
扶黎挑眉道:“也行,我给你捉几只,就当烤肉下酒菜吃,成不成。”
他脸上带笑,明罗也顺着点头道:“成,你给我挑肥头大脑的,油水多,烤起来才香。我喝着小酒,你堂堂镇妖司的司尉,给我在一边烤肉,怎么着都觉得舒畅。”
“想的倒美。”扶黎揶揄着嘟囔一句,指了指船舱内部。
“这么大的船,连个回响都没有,恐怕里面没什么活人,要进去看看吗?”
明罗点了点头,余光瞄到角落的人蛹。
“里面还有尸虫,不知道在船上待了多久,要是真吃了一船人,咱们轻点声,说不定尸虫正在冬眠。”
这倒是实话,二层的船,怎么也有十人以上,尸虫再能吃,遇上这么多人,也够他们消化一阵了。
三人放慢脚步进去,烛火皆灭,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也不敢贸然点火,只能借微光谨慎观察。桌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尸虫,挤着睡着,一动不动。
木板上缠绕着白丝,脚底黏糊,楚泱嫌弃地把鞋子搭在门槛上,蹭了几下。
里面放着好几个木箱,尸虫倒没挑此处。扶黎小心地打开来,差点被吓一跳。
原是些戏曲头面,还有舞狮的套头,黑夜里看着两个大眼,颇有些吓人。
看来这艘船是戏班子包下的,其他的木箱里也都是随衣行头,珍珠白面,真材实料。
明罗想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奇奇怪怪的事情,该有些涉猎。见到尸虫,情急之下,说不定藏在什么暗处,还留着口气。
他们再往里走,上了楼梯,不免要发出些声响。明罗心头直跳,觑眼往下面看了一眼。
尸虫蹲在地板上,翅膀动了动,好像呜呜地叫。她知道这是要苏醒,立马拉着扶黎,直奔向上。
此刻谁还顾得动静大不大,躲过尸虫发狂才是真的。
楚泱看明罗突然往上跑,以为她遇到危险,想去碰她,却见她只顾着带着扶黎跑,心里不舒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身后的尸虫全醒了,飞箭如蝗,兜头盖脸,张牙舞爪地飞来。
明罗转头一看,楚泱还在下面,伸出手想够着他,嘴上着急道:“楚泱,快躲开!”
她身子滑下去,直接抱他的腰在地上滚了两圈,脸颊擦着尸虫过去。扶黎立马放了把火,烧焦的尸虫落在明罗身上,把她烫的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