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反应,明罗扑哧笑了下,一不小心牵扯到后背,弄得她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楚泱对于这些人情世故,似乎从来不懂。她都要好奇,楚泱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
没等多久,赵娘子就撩着帘子进来。
看明罗趴在床上,揭开她的衣裳,背上好几个火泡子,自己先心疼起来,嘴上说道:“那船上连个烛火也没有,怎得不小心烫伤了?”
明罗总不能说是扶黎那只臭凤凰干的好事,免得把赵娘子这等平民百姓给吓到,只打哈哈道:
“我们不是带了火折子,没注意给烫到的。烦请赵娘子帮个忙,给我上些药。”
赵娘子一双儿女皆是明罗救得,她自觉亲近,没有推辞,轻柔的帮她涂药。多亏她手下轻,明罗倒不觉得疼,有多余的神思去想船上的事。
听到外面的走路声,不免问道:“那艘船上幸存了几个人?”
“看着好像两三个,姑娘放心,已经随着你的兄长到船上了。”赵娘子欲言又止,换了个委婉的问法,“你们胆子真是大,神鬼的事可是乱来的。”
明罗知道赵娘子好心,且不熟知他们的身份,又把镇妖司的事说了一遍,再安慰几句。赵娘子终于放下心,等上好药,说些注意的小事,赵娘子便出了屋。
看见甲板上乱作一团,也懒得看热闹,带着一大家子躲屋里去了。
扶黎把幸存者安顿好,僧人送来茶水面盆,待得他们洗完脸,总算是没那么唬人。他们劫后余生般,低声流着泪,双手握着茶碗,惊魂未定。
楚泱见赵娘子出来,敲了敲门框,明罗侧躺着靠在枕头上,小声道:“怎么了?”
“外面的人,要问话吗?”
尸虫这东西,通常都在深土里,除非是有人专门放出来,绝不可能在海面上出现。楚泱怕明罗累,又不敢自作主张,试探着问道。
明罗想了想,道:“让扶黎先问问,我在这儿听着呢。”
三人中年纪最长的人,咽了咽口水,似乎还有些惊惧,死死握住碗边,努力回忆道:“船是戏班子包的,听说是南边当红的班子,受邀去营州唱一场,路上远,戏班里的名角嘴刁,专门招我们几个厨子来给他做饭。”
原来这戏班的班主,家中好几代都是做梨园行当的,向来供奉道家。
去哪儿唱戏,都要带上个乡野道士。他自称能看风水,会算际遇,穿着件黄道袍,真有仙家高人的风范。物件家伙什多,班主不含糊,直接招了些脚夫帮他看守。
奈何戏子名角的眼尖嘴刁,嫌弃脚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影响他吊嗓子。
班主只好让脚夫们住在后舱。
脚夫是拿钱办事的,但也是个气性人,遇上刁蛮戏子,难免要唠上几句闲话。一来二去,和厨子们混熟了,天上地下的胡诌。
那乡野道士最爱摸到厨房,偷吃些汤水。便是真的被厨子抓到,他也大大方方说是班主吩咐的。
厨子总不能为了这点子小事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说那天道士半夜摸进后厨,想着晚饭时绿豆汤的好滋味,顿觉口舌生津,翻到个煨在锅里的燕窝粥。
知道是留着给名角的,可转头一想,臭戏子嘴刁得很,隔了夜的尝一口就吐掉。可船上生火哪有这般讲究,反正都要被倒掉,不如老道我,先给你吃了算了。
他呼哧呼哧喝得开心,忽得听到些声响。
以为是谁起夜,打甲板上走过,没放在心上,照样把粥吃个精光,搁着碗就要走。
身后又是咯吱的动静,难道是老鼠?
道士自个胡思乱想,是不敢直接走,也不敢往后看。夜里声音清晰,听着像是吃东西,老道呆不住,心里又好奇。
蹑手蹑脚绕到锅子后头,隔着块木板,四周有些缝隙,看来是能移动的。
他壮着胆子移开木板,声音即刻就停了,拿眼睛一瞧,乌漆嘛黑间露出双鬣狗般锐利的双眼。
直把他吓了一跳,当下就连滚带爬跑到甲板上。吵醒一窝人,班主看他大喊大叫,心里烦,可想着道士乱叫,总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连忙喊人拉住他,试图问个明白。
道士发觉失态,定神后觉得不过是双眼睛,顶多就是躲着个人。告知班主后,看他们带着好几个健壮的脚夫去抓,也自觉放心。
小戏子凑在一旁看热闹,厨子白天忙,晚上倒是睡得熟,没出来多看。也幸好是他们不爱凑热闹,不然连命也要搭上。
班主带着人揭开木板,里面原来有个挖空的洞,刚好能容一人窝在里面。人虽不在,地上堆着残渣碎屑。
班主大怒,好好的船藏个鬼祟的人,换谁都鸡皮疙瘩,下令要把这人抓出来。结果他们还没出后厨,迎面就和对方撞上。
烛光将他照亮,见他也是身道袍,脸上全是符咒刻纹,缺了只耳朵,实在是怪吓人的。
乡野道士一看架势,知道是遇到同道了,且浑身的气质,怕是个硬茬子。当即就想跑,可对方哪管这些,二话不说想要跳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