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两边都跳,心里没定数,打眼又瞧见扶黎,不免感叹道:“等查完老道士的事,我得回去焚香沐浴,对着三清拜上几拜,去去晦气。”
楚泱看了眼扶黎,面有愁色,悠悠道:“我们就不该和他同路。”
扶黎被他俩嫌弃,自认倒霉,没底气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两位可别老埋汰我,要知道我嘴开过光的,咱们还有营州要一起闯,哪天我不高兴,乱说话,把晦气传给你们可不好。”
明罗笑着道:“没事,你尽管说,真倒霉的话,就把你这只小凤凰推出去,反正你们凤凰命多,怎么造都死不透。”
“哇,凌霄宗的道士不积口德,等我回天山,我让那些小辈,以后躲着你们走。”
楚泱白他一眼,故意威胁道:“你回得去天山再说吧。”
扶黎气急败坏,楚泱又朝他做个鬼脸,明罗看他们像小孩,笑一笑又扯到后背,立马抱着枕头,看他们说笑话。
明罗怎么也想不到,扶黎这张乌鸦嘴是真的一语成谶,过于“靠谱”。
第二十五章
船靠岸是在黄昏时分,多亏师父的药膏,明罗背上的伤好了许多。下船时抬头,刚巧看到天边的金光闪透云层。
海天皆是金灿灿的,云层被打碎,在天际泛着温馨的意味。码头停着数不清的渔船,捕得海货就地数着卖。
鱼虾跳动,还有些蛤蜊扇贝什么的。前面竖个木牌子,刻着几钱几两,但实际价格还能杀。
有些妇人提着篮子四处问价,说得是唾沫横飞。最后心满意足,提溜着新鲜的海货,哼着小曲回家。
营州的九月,秋高气爽,温度适宜。
明罗甫一进城,小贩都开始收摊子。路边倒是些吃食铺子重新支起来,挂着几盏灯笼。
靠近黄昏,平时摆卖物件的都回家吃饭去了,唯有夜市即将开场,好在一路上大店铺开着门。
明罗看楚泱一身狼狈,连忙给他买了几件新衣裳。扶黎老在旁边打岔,高谈阔论。觉得款式不好,布料太硬,活脱脱像个挑嘴的婆子。
楚泱都懒得管他,最后扶黎在明罗的眼刀下屈服,连声高赞衣服精美,眼光好。他们向布庄老板打听棺材铺,得知陈记棺材铺在营州境内,名声极好。
老板看明罗十分感兴趣,一股劲也上来,直把些以前的老话颠来倒去的说。
陈记棺材铺最早的那位,大家都叫他陈老头,是从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那年头闹饥荒,真是死人为患。
有点银钱都得紧着米粮,纵使他有再好的木工手艺,没人买,自然也吃不起饭。可是家里四张嘴,全要靠他,总不能让孩子饿肚子。
陈老头成天在街上寻摸,希望能找来点机会,别说还真让他碰上。有天官府往告示栏上糊张榜,上面写要招几个人,仔细一瞧,竟是死人生意。
以前对棺材捞尸的有忌讳,活人好歹有口气,死人就硬邦邦一个,遇上不巧的,死状凄惨,什么死法都有。
那是怎么难看,怎么吓人就怎么来,多看一眼就容易做噩梦。
好端端有手有脚,没有点苦楚,是千万不会碰这些行当。陈老头没得挑,榜上说要找一两个木工活好的工匠。
城外头堆着满地的浮尸,官府想处理,又怕随地扔,弄得怨气冲天。就想着打几口薄棺,找个坟地全部埋了,也算是给尸体找个容身之地。
他偷眼四顾,看没人发现,快速地揭下榜单。
上头写一两个,可陈老头江湖上混饭吃多年,还能不清楚官府现在也不好过。顶多就招一个,每月能领五钱银子,谁会放过此等机会?
却说陈老头来到官府,点头哈腰地应上差事,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上去。由个老道士批命,一看全是阴年阴时,直说他和这行当有缘分。
陈老头心里骂,面子上却应付点头,喘口气都没有,直接拉来木头让你削,全做成一模一样尺寸相等的棺材。
官府不管下葬里头有多少讲究,要得就是一个快。陈老头手脚利索,短短半个月,打出了十几口棺材。
其实棺木本身有很多要求,现下却完全顾不得,陈老头曾经在大户人家手底下做工,听他们供奉的道士僧人的讲过,棺木弄得不好,家宅不宁,多一寸少一寸,说法极多。
但他帮官府做事,容不得自己做主。
陈老头心里对于民风异俗,深信不疑,于是只好边打棺材,口中边念“见怪莫怪”。给官府打上十来年的棺材,任谁都能磨出一身好手艺。
到后来换了新皇帝,天下天平,人却还是照样死,江湖上涌出些寺庙道观的,也开始收那些无人要的尸骨。
官府乐的不管,陈老头也就此失业。
他寻思,自己大半生也没别的本事。你让他去摆个摊吆喝,知道他身份的估计都嫌他晦气。还不如开个棺材铺,继续做这生意。
到底是有经验,营州百姓都信陈老头的手艺。那棺木真是轻重正好,家里什么时段死了人,去陈记门口摇响铃铛,准有人给你开门。
规矩一代代传下来,到现在这代,是一位身量奇小的陈掌柜。
为什么叫他掌柜,是因为他接手第一天,先在店里头安了个长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