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断了。
女子不顾手上的伤口, 仍在弹, 等一曲终了, 无比自然地问:“先生,我这次没弹好,但是下次一定可以弹好的。”
没有人回应她。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令人绝望的东西铺散开,连司云然的一颗心都疼痛不已。
女子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独坐良久,才小声说道:
“先生,阿稚可以独挑大梁了,你放心。”
“先生,文府会变得更好。”
“先生,谢谢你,护着余岚也护着崔家阿稚...一辈子...”
“你可不可以在下一世开始之前等我片刻,我想有那么一世是你我年纪相当,你我缘分刚好...”
司云然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头疼欲裂。
“——啊”
她抱住头,痛苦地叫出声,一些错过的信息蜂拥而至,硬生生地灌入脑袋,根本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有余岚的,也有崔幼仪的...甚至还有杜蓉萱和女帝的。
这样的难受持续了许久,本体如何她不知道,只是这具灵魂像是要被撕碎一样。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扭曲得面目全非,空间一阵波动,她又回到了祇阳峰,自己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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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阳峰,昊元居,文修的住处。
司云然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千万种情绪在心头掠过,又缠成一团,她从来不知道眼前人能给她出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从自己的身体醒来后,立刻将那块古怪的镜子收起来,但是镜子竟然施予她最后一击,在镜中没有完全恢复的记忆竟然被它一下子打开了。
她知道了自己所看到的凡人的身份,或者说了解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但是那镜子还犹嫌不够地将她百世记忆还给她。
其实之后的百世记忆她想起得很少,大多是模糊的,倒是那四世记忆犹新,前尘往事好像历历在目。而透过镜子她能看到他们的身上同一个灵魂——与文修身上一样的灵魂。所以满脑子都是过去的司云然对文修有些无可奈何。
谁能相信她与一个人的纠葛能如此深?深到明知那是过去,但回忆起来时还会搅乱心神。
她现在是新的一世,她有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修行多年,“通达”二字已经刻在心里,但是现在呢?她被前世所困,被眼前人搅得心烦意乱。
就算不断地默念:前世姻缘前世了,今生不许看前尘这样的话,她还是摆脱不了那种种回忆。
侯府二公子、光风霁月的山野少年、文质彬彬的商贾天才还有后来只对她上心的先生,都令她不知所措。
再联想到这四个让她心中泛起涟漪的人是现在的徒弟...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再续前缘?
不可能,她要修仙,情爱只会是绊脚石,她身上已经有诸多磨难了,再添一情关,还想不想飞升了。
总之她现在很乱。
对昏迷不醒的徒弟,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千万别同她一样觉醒记忆,否则师徒二人估计难以朝夕相对。
可是他也昏迷了,也把玩过那镜子,只怕真的会想起什么。
司云然不禁纳闷,从前得到这镜子时没半点反应,偏这次闹出动静。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触发镜子的关键点在哪,前世今生能看见的话,来世可能窥见?
抱着这样的思考,她带着镜子回到寒云峰,寻师父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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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云然一走,文修立刻翻身坐起,紧接着开始收拾东西。
看到什么就搜罗什么,活像是土匪扫荡。
系统“哇哦”一声,问他:“这是要逃难?”
文修抽空回答它:“差不多吧,轮回镜的真正用途要发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跑了。”
“什么意思。”
“阿然拿着轮回镜找元意了。”
他给了系统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系统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