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神很复杂,她问:“你恨我吗?”
或许是该恨的,常年的不闻不问,将我送到远隔千里的谢园,让身边的丫鬟杀了紫芝……
我道:“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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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听后,反而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为什么不恨,你应该恨我。”
我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母亲和孩子之间的相处是怎样的,母亲爱护孩子,孩子孝敬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母亲让我恨她呢?
我茫然看她:“母亲?”
母亲道:“你父亲没有说错,你果真是个傻子。”她像是得到了某种发泄的途径,把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你是我所有女儿中最像我的,我和你父亲一样,期盼你成为一个合格的贵女,嫁入王府,或者成为帝王的妃子。与皇家结亲,意味着我们谢家可以更上一层楼,世家百年,唯有与皇族联姻,才可保长盛不衰。可是你——”
母亲深深吸气:“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傻子!”
“不知怨恨,不懂心机,沉溺于虚无缥缈的臆想……除了一张脸,你哪里都不像我!”
我无话可说,我的确不像母亲,我和母亲长得再像,我也不是她。
所以,“母亲,你自始至终要的都是谢府的荣耀,你不爱我。”
母亲冷冷道:“没有用的东西,谁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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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母亲心里所想的,我对于她,不是身上掉下的骨肉,而是弃之无用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母亲,你连把我当个人都不愿。”
“你是谢府的小姐,府里无人亏待你,吃穿用度更不曾克扣,时花,你该知足。”
我不想睁开眼睛,这种生活,我和母亲养的猫儿狗儿何异:“我求母亲最后一件事,桌上有封信,请母亲让人把它送到谢园。我的屋里有个盒子,盒子中有些纸条,把那信和纸条放在一起罢。”
“我答应你。”
这声音在我听来已经很小了,想是我意识逐渐失去的缘故,死亡原来也不是那么痛苦,晚一刻早一刻有什么呢。
唯一对不起的,只有紫芝,我没能护住她。若有下一世,换我来做紫芝的丫鬟,悲喜苦乐,皆有我在。
一
我拍的那组谢园的照片获了奖,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毕竟那个奖的含金量很高,不论是艺术性亦或者是奖金。拿过奖的人,无一不是业内有名的前辈。
T说要帮我庆祝一下,开玩笑道:“你现在拿了这个奖,身价可是倍增,以后连我请你拍照都得考虑考虑了。”
我笑着回他:“别人也就算了,你请我,我肯定得来。如果不是你让我住在谢园,我也拍不了这么好的照片。”
T听到谢园,敛眉垂目,嘴角微微翘起。
谢园开放后,往来的游客与谢园旁租借的单位可是让T好好赚了一笔,谢园闹鬼的名声也没有传出去,于他来说,算是双赢。
T说:“说到谢园,我倒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最近挖出了一座古墓。”
我说:“如果不是遭到破坏,古墓一般是不会进行挖掘的,难道是墓被盗了?”
T点头:“没错,就是有人盗墓,所以才进行的抢救性发掘。”他顿了顿,“那是个大家族的墓地,墓主人姓谢。”
我心里一动,T话中有话。
T接着道:“不仅如此,我有位考古的朋友,正好参与了这次挖掘,我倒知道些内部消息,可以告诉你。”
二
T缓缓道:“墓葬是一个群体式的,下葬的基本都是谢家的人。谢家是个大家族,对于身份比较看重,所以墓葬的位置也有严格规定。”
我静静地听着T说下去,仿佛那个古老家族的某一面在向我展开。
“最中间的是家主,也就是嫡系一支,埋葬的是家族中身份最为高贵的人。他们的陪葬品也远远比其他的人要多,并且珍贵。考古队挖掘的是差一点被偷盗的那个墓,墓中两个墓主人,看过墓志铭是谢家的第五代家主和他的夫人。
“根据记载,他们共有二子四女,儿子娶的都是高门贵女,三女儿嫁的也都是王侯贵族。唯一有例外的,是最小的那个女儿,因天生痴愚,十七岁时不幸溺水而死。
“周边有一个小墓,初步断定,那个可能就是小女儿的墓,因为其他女儿都是外嫁,古代女子死了都是葬在夫家的墓中,而他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做了家主,剩下的有儿有女,不可能建的那么小又那么近,所以,那个墓,经过勘探,的确是他们最小的女儿的墓。墓主人的名字,也记在墓志铭上,的确是叫谢时花。”
三
十八岁。
溺水而死。
T接着道:“而这个墓,现在也已经打开了,墓中的尸体也挖了出来。因为棺材密封的好的缘故,所以墓里的尸体保存的非常完好,可以说是面目如生。”
T看我:“我想办法看到了拍的照片。”他说的很慢,“和那幅画里的谢时花一模一样。”
“而且,经过检查,那并不像溺水而死的人,而是病死的。”T摊手,“有些事情,很明了了,你这位朋友,因为痴愚,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几百年后的世界,被亲人认为是疯子傻子。从而因此被送到离家千里的地方,没想到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的丫鬟代替她死了,我猜是小姐出了点事,这丫鬟出的主意,所以丫鬟被推下了水。”
“根据你的经历推测,谢小姐是回家之后病死的。她的亲人极有可能隐瞒她回去的消息,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换成是溺死水中。“T说,“现在想可以确定的是,你的这位朋友,的确死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段奇妙而特别的缘分,更像是一场短暂迷离的梦,莫名的开始,突然的结束,没有任何征兆,最终以死亡作为结尾。
我身处其中,却难说是过客还是看客,心头是遗憾还是遗恨。
四
街角新开了家奶茶店,胜在装修精致,奶茶的口味也多,因此生意不错。
我没事的时候也会买一杯慢慢喝,渐渐和店员熟悉了起来。
他告诉我老板是个大小姐,开奶茶店就是为了玩玩,大小姐长得漂亮,就是性格暴躁了些,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我们正聊着,忽然门开了,进来个穿着黑裙子的姑娘,画着精致的妆容,手上提的包我在T的妹妹手里见过,据说十几万。
她一来便站到店员面前,声音不高,却极有气势:“我带来个人,往后她就是这里的店员了,你帮着她些。”
店员“喏喏”应了,我和他同时看过去,她身后站着个和时花长得一样女孩子,此时抬起头,对我们一笑。
门上的风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她说:“你们好,我叫谢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