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迈开没几步,又忍不住回眸凝视着魏旻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梁湛自是看得出她不舍,正想劝说几句,却突然见姚思浅转头面向自个儿,口气温和而坚定,“梁侍卫,敢问一句。”
“东宫的亲兵认得是人,还是虎符?若我手执左半个符,可否指挥这支军队?”
闻言,梁湛心下一凛,不自觉拔高音量地道:“娘娘!万万不可啊!”
姚思浅抬起头,盈亮的双眸毫不退缩地与他直视。
她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梁湛心里一阵发虚,不由撇开了头,嘴上却迟迟不松口。
半晌,姚思浅终于放柔声音道:“我也清楚女子持兵符不易让人信服,但是……”
她先缓缓气,才郑重地开口,“正如殿下方才所言,东宫这儿相对是比较安全的。对方不会耗费过多的兵卒,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所以这些守军已是足够。”
“可殿下那边不同,比起我,他更需要你的帮助。”
梁湛听后,坚韧的身躯几乎不可抑制地震了两震,显然没有料想到面前这娇气的小姑娘,能说出这般思虑深沉的话儿。
她究竟知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若是兵临城下,她可否维持镇定?叛军的手段那样凶残,她有办法应对么?
饶是梁湛心中再多疑问,也禁不住姚思浅又一次软声说道:“梁侍卫,算我恳求你,别让他涉入半点危险。”
小姑娘咬着唇,别说落一滴泪,清澈见底的眼眸甚至连丝毫水雾都没有,压根儿不像殿下口中时常念叨着的爱哭包。
见状,梁湛顿时对眼前这位太子妃彻底改观。
从前他总觉得,自家殿下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尖尖上,捂着疼,可太子妃却无法给予相等的回报,实在不值。
作为行动派,梁湛甚至忿忿不平地跑到魏旻言跟前抱怨过。
然而,魏旻言听了却只是勾勾唇,好心情分毫不受影响。“感情这种事儿要的不是回报,而是回应。”一顿,“况且……”
“人家一个小姑娘,把一辈子托付给我,难道不是最好的回报么?”
梁湛怔怔片刻,总算是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眉目一凛,语气认真地说道:“东宫的亲兵不同于普通军队,比起兵符,更以殿下的旨意为尊。娘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即便殿下不吩咐,他们也会拼上性命护着您。”
姚思浅颔颔首,又转身向红杏叮嘱道:“让奶娘把鑫哥儿和蓉姐儿抱来,快点儿。”
另一头,由于事出突然,宫人尚且来不及备轿,魏旻言只得一路疾行。
他长腿跨着大步,口中也没闲着,仔细张罗道:“你即刻拿着本宫的令牌出宫,给康王捎个口信,让他领军护驾。接着,再去通知英国公府上……”
“诶,奴才谨遵殿下意旨。”
小安子顾着低头赶路,竟浑然未觉前头的男子已经戛然止步。冷不防地,用额头撞上魏旻言宽实的后背,吓得他几欲当场跪下地去谢罪。
“哎呦,殿下……”
魏旻言陡然将目光移向远处,心中似在盘算着什么。半晌,他忽地调转脚步,硬生生转往反方向去。
“殿下!”
小安子脚步刚提起,却见魏旻言猛然回头,凛冽的面容仿佛霜雪扑面般,冷漠,不近人情。 “赶紧去,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后来的那段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魏旻言到底去了哪。
可等他终于到达金龙殿的时候,情况已是刻不容缓。
灯火通明的宫殿,弥漫着紧张的氛围,却无一人敢打破这片窒息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周瑞海才鼓起勇气上前。
然而他的小腿发沉,仿佛绑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每个步伐、每个停顿都显得无比艰难。
没走几步,周瑞海突然跪倒在魏旻言脚边,声音带着颤抖,“殿下!请殿下恕奴才直言!”
“御医方才来过,说……说是皇上的龙体至多拖到今夜子时。”
闻言,魏旻言紧紧地闭起双眼,像是在隐忍着内心的愤恨。
他眉头深锁,像打死的结,额角的汗珠亦明显可见。
再睁开眼的时候,阴冷的视线扫过伫立在旁的江茹诗。
后者在见到他的开始,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改动过。这会儿感受到他凌厉的视线,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江茹诗当时入宫,虽怀着让皇帝和江妃以命偿命的打算,但对于太子夫妇却始终抱着歉疚。
思及此,她不顾身份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才仰起下巴来,“妾任凭太子殿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