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旻言早有耳闻,这几日母后天天以泪洗面,哭个不止,却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
思及此处,他落下的脚步,又沉淀了几分。
小宫女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救星般,欢欢喜喜地进门通报道:“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来了。”
苏皇后听了,虽然仍是泪流不停,却点了点头,示意小宫女去把人请进来。
魏旻言踏入殿中,正欲行礼问安时,就被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打断:“儿子,你媳妇没有了啊!”
果不其然,是为着这件事。
魏旻言缓缓直起身,拂了拂衣摆,才道:“母后别担心,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苏皇后气得浑身哆嗦,张口就叱骂,“傻儿子!本宫疼了十几年的儿媳妇,这么说没就没了,过去那些心血可是都白费了啊!”
说罢,她又嘤嘤地捂嘴哭了起来。
“母后,”那样不贞的女子,不足可惜。
魏旻言语气微顿,想着母后就如同一朵纯洁,高雅的小白莲,实在不该拿姚思柔做过的龌龊事情,来污了她的耳,遂改口道:“儿子是真心喜欢姚二小姐的。”
苏皇后抽咽的声音渐弱,慢慢地收敛起来,“她比柔姐儿更好吗? ”
他耐着性子哄道:“好,好了不止一倍。”
“可有比为娘的更好?”
“这么嘛,不若您亲自召来看看吧。”
魏旻言心里清楚,母后向来是小孩子心性,便变着法儿地讨她高兴。直到逗得她眉开眼笑的,才跪安退下。
待他走后,苏皇后立刻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态,唤了个办事伶俐的宫女近前,吩咐道:“传英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过来吧。”
想了想,她又加重语气,“明儿清早,宫门一开即刻去请,一刻都不许耽搁!”
于是隔日一早,姚思浅便强撑眼帘,顶着一双满布红丝的倦眼,进了凤仪宫。
“民女姚氏,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
苏皇后轻抬眼皮,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几圈,才堪堪收回。
她的礼数称得上周全,乍一看去,倒是寻不出可挑剔之处,但是相比姚思柔略显丰腴的身材,这位二小姐似乎瘦弱不少。
瞧那腰肢细的,不盈一握,仿佛用力一掐就会碎掉似地,真真是个娇软美人。
这般女子通常不易生养,却又惯会狐媚,着实让长辈欣赏不来。
苏皇后一手托住杯底,另一手捏着茶盖,悠悠地捋了捋浮叶。神情安逸,似乎并没有唤姚思浅平身的打算。
良久,她才将茶盏凑近唇边,抿了一口道:“这茶水喝起来怪涩的。”
闻言,宫女连忙伸手去接,却被她一把撇开。
苏皇后转过头,双眸凝视着仍跪在地上的姚思浅,柔声问道:“本宫听闻,英国公爱茶成痴,想必二小姐定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了,能否给本宫泡上一杯茶?”
宫女听了此言,一张小脸霎时变得惨白。
皇后娘娘饮茶,皆用滚水冲泡。若是姚二小姐稍不留神,烫着了手,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免不了要遭到迁怒。
“是。”
姚思浅尚且自知,心灵手巧这个词儿,和自己沾不上一点边。
但论泡茶,她是专业的。
姚思浅依言起身,挨着温壶,烫杯,置茶,冲泡的次序,一气呵成。
然而,当她走近榻前,双手呈上茶盏,苏皇后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顾反复摆弄着腕上的翠玉手镯,“太淡了,重泡吧。”
顿上一顿,她见姚思浅并无任何反应,抬起头,面色似有不豫,“怎么,不愿意吗?”
白中带绿的雾气萦绕在眼前,将姚思浅的脸庞衬得朦胧不清。
她缓缓跪下,语气不卑不亢,“敢问皇后娘娘,这是在给民女穿小鞋吗?”
苏皇后一怔,罕见地没有动怒,却是笑得喜怒难辨,“看不出来,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说完,她把话锋一转道:“你别以为在这宫里,只要得到男人的宠爱,就能保全性命。英国公不善管教,今儿个就由本宫出手,磨一磨你这性子。”
“你既然想跪,就这么跪着吧。本宫没喊起前,不准起来!”
“民女遵旨。”
姚思浅也不顶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跪在她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