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上身挺起,双手死死抓着神的黑袍,仰着头,像是被命运逼到末路的赌徒,奉上自己所有的筹码,与魔鬼做了交易。
“我!我的代价就是我,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献给您!神啊,求求你救救我!”
把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当成神明祈求救赎的苏笙,殊不知这是不是在与魔鬼签下契约,从此无论身心还是灵魂都打上了魔鬼的记号。
“呵。”
神冷笑一声,俯下身,掐住苏笙脸颊两侧,细细地打量着她。
离得近了,视线模糊的苏笙才看清了神明的脸。那是怎样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啊,仿佛万物湮灭,天道倾覆,人间祸乱,也无法让那目光有一丝触动。
还没等苏笙再仔细观察时,神明松开了冰冷的手指,她隐约看到了神明在笑。
“好啊,我可以救你。但从此以后你归属于我,无论生前死后。你同意吗?我的...呵...信徒。”
“我同意!”
脑子还不甚清楚,理智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的苏笙,迫不及待地做了决定,以自己为代价,去换一个活命的机会,哪管以后洪水滔天。
苏笙学着看过的宣誓,大胆地亵渎着她的神明——抓过祂的手,轻轻一吻落在了手背上。然后磕磕巴巴地复述着誓言:“神啊,我以后就是你的了!”
“无论生前死后?”
“无论生前死后!”
记忆停留在这一刻,视线中最后瞧见的是一只荧蓝色的蝴蝶,它直直地飞入了她的眼中。之后苏笙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就跟一个小屁孩大眼对小眼了。
“喂!你是谁?”苏笙按摩着太阳穴,慢慢坐了起来。
一个三岁大的小孩站在床前,死白的肤色上,脸蛋涂了两个又圆又大的红饼,身上穿了件过于复古的马褂——马褂洗的都发黄了——就连裤子也是白色发黄,但却光着一双小脚。
苏笙见这倒霉孩子就光瞅着自己不吭声,硬是挤了个她自认为和善温柔的笑容,没想到这小屁孩反倒后退一大步。尴尬的苏笙保持微笑,咬牙切齿地问他:“小朋友,姐姐问你哈,这里是哪里啊?”
小孩摇了摇脑袋。
“那小朋友知道救了姐姐的时谁吗?”
“小朋友知道姐姐怎么到这儿来的吗?”
这之后苏笙一口气问的好几个问题,都得到了小孩统一回复,就是光摇头不说话。
苏笙深吸一口,心中暗念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跟一小孩计较什么。既然小屁孩不老实不肯说,那她自然有办法让他说出来,毕竟她可是诡啊。
苏笙心中尾巴翘起,神情得意地看向小孩,暗中运作能力,去操控小孩大脑,让他自己主动说出来。
但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半天,小孩还是没开口。
苏笙感到奇怪起来,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比较虚弱,所以没成功吗?可她以前也没出过这种情况啊,难道是那个时空场遗留的影响?
这之后无论是苏笙试图去让小孩原地蹦跳,或者干预小孩情绪让他大哭大笑,都统统失败了。然后苏笙又试了其余的能力,都统统失效了。
她完蛋了,苏笙心想。一个失去力量的诡,下场必然很惨。活是活下来了,可但凡有人知道她是诡,那她就是中世纪被烧的女巫,结局就是一个死。
“小白,主人的客人醒了没?”一只鹦鹉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了小孩的脑袋上。
刚刚还陷入消极的苏笙,思绪全部归零,一眼不眨地看着那只吐人语的鹦鹉。
这只鹦鹉察觉到苏笙的视线,歪了歪脑袋,两颊点缀着与小孩同款的圆形红斑,一开口是个稚嫩的少年音:“喂!主人的客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认识主人的?主人为什么救你?你是不是跟我们家主人有不可见人的关系......”
跟肤色死白的小孩比起来,这只吐人语的玄凤鹦鹉简直过于话痨了。
苏笙只是稍微愣了下,连忙反过来追问它:“你家主人是谁?”
鹦鹉扭了扭身子,歪了歪脑袋,圆滚滚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不解:“你不认识我家主人,那主人为什么救你?”
好问题,可惜她也不知道:“我先问你的!”
淡黄色的鹦鹉拍了拍翅膀,吐出的声音像十三四岁的少年,气恼道:“是我先问的!”
“我先的!”
“是我先!”
“是我!”
这场幼稚且毫无营养的对话,最终终止于门外来客。
“是你!”苏笙激动地站了起来,看向来人,犹豫地问:“你......是人吧?”
男人嗤笑一声,坐在了屋内的交椅上,手里盘着一对碧玉核桃,挑着半边狭长剑眉,玩味地看着苏笙说:“你把我当神仙,也不是不可以。”
苏笙感觉自己脸都绿了,脑中自动回放着她之前是如何轻薄眼前这个男人,她是如何口口声声喊着‘神啊,救救我’。她感觉现在正是需要诸天神明救命的时候,此生就没这么尬过,丢脸丢出独一份。
“怎么?想反悔。”
苏笙抬眼偷瞄着错认成神的男人,吭哧地说:“这个...我确实......之前脑子不清醒,说的话太过冒犯,要不咱们......”
“哦,对了。”男人打断她,笑眯眯地说:“我之所以能救出你,是因为你成为了我的魂仆,我才能把你从‘诡·域’中救出来,所以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是,我、我怎么就成为你的那个魂仆了?”苏笙大声问他。
“欸?不是你亲口发誓,说愿意付出代价,把自己献给我,无论生前死后,都归属于我吗?”男人弯着一双眉眼,眸中不带任何情感,但嘴角却微笑着,看上去还多了几分亲和力,说出的话却又那么的霸道冷漠。
苏笙瞪圆了眼,半晌开始耍赖:“你有证据吗?”
男人只是笑看着她,不说话。
见状,苏笙心中底气更盛,面向男人,向门口挪步,边说:“文明社会可得拿证据说话,除非你拿出证据,否则......恕我告辞!”
说完,苏笙转过身走到门口。
“证据...吗?”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正当苏笙推开门,刚要抬腿跨过门槛时,一股剧痛来袭,像从骨头里迸发的疼痛,却又比其更加深邃,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啊!!”苏笙疼痛难忍下,伏在地上,刚挨过剧痛,却又感到灵魂陷入炙烤。
“这就是证据。”
苏笙几乎要咬碎了牙,顺着手掌沿着手臂看向男人,心想这哪里是神明,分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男人来到苏笙身前,伸出手,深不可测的眼底夹杂着一缕幽暗:“你愿意吗?”
“......愿意。”
第3章
苏笙将手放在了男人的手掌上,借助他力慢慢站了起来。
“我......”苏笙小心瞥了一眼男人,犹豫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孟天运”
“我叫苏笙......人类苏笙。”
再见到孟天运,已经是三天后了。
“喂,大黄,你家主人就这么把我扔在这儿啦?”苏笙揪了下玄凤鹦鹉的尾羽,惹得淡黄鹦鹉拍了拍翅膀,跳到了小白的肩膀上,躲开了苏笙的魔爪。
“苏笙!我都说过了我不叫大黄!我叫轩吉!孟轩吉!”
“好的,大黄。大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苏笙继续揉搓着自称孟轩吉的鹦鹉的冠羽。
“不跟你好了!”
大黄拍着翅膀气愤地飞走了,再次留下她和小白大眼对小眼。
“大黄都有自己的名字,那小白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小白看着她点了点头,但依然不说话。说实话,这三天以来,苏笙就没听见这小屁孩开过口,脸上又圆又大的红饼也从没洗掉过,再配上这死白死白的肤色,看起来活似鬼片里的小僵尸。
但对于来自一个科技超前发达的世界的人而言,到现在苏笙也只是觉得,就像她侄女侄子爱cos艾莎和奥特曼一样,小孩就喜欢这么打扮。虽然大黄身为一只鹦鹉会讲人话有点奇怪,但也许是AI机器动物呢?
一直在自我麻痹的苏笙,对于眼前种种异象一直忽视不见。比如每次苏笙吃饭时,小白从来只是看着她吃。比如她在大黄身上一直都没发现充电口,手感也不是人造肌肉,而是纯正的自然手感。
打破苏笙自欺欺人状态的,是孟天运回来了。
正当苏笙对着小白喋喋不休时,院内空地上,凭空出现一扇阴森朱红漆大门,门框装饰着各种恐怖鬼面,门前石墩雕着四凶,门楣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只有一个单字——“死”。
“吱呀——”
身着镶金边黑色长袍的孟天运,推门而出,藏在广袖里的手受了伤,滴滴鲜红血液从中流落在地。
当孟天运走出诡异朱红大门后,四凶石墩活了过来,向门后跑去,大门自动合拢不见了。
这一幕直接把苏笙给看呆了,见孟天运绕过她往屋里去,连忙起身拦在了他身前。
“刚刚那是什么?”
孟天运垂下视线瞧她:“死门。”
苏笙语塞了下:“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会凭空而来呢?是用了什么新技术实现的吗?”
孟天运眼角微挑:“新技术?你是说,新的法术?”
两个人视线对撞了半分钟多,苏笙先偏了下脑袋,质问道:“什么是法术?”
孟天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拉过苏笙的手,四指搭在手腕内侧号脉。
“你明明身负玄脉,自应生而知晓感应修行,但却偏偏如普通人一般无知且普通。”孟天运沉吟片刻,眯着眸子斜睨道:“你不是此界人,那又如何进入诡域?”
苏笙紧张地舔了下嘴唇,她这是穿越了吗?突然从一个科学文明的世界,到了一个玄而又玄的世界?如果说实话,怕是下一秒就被抓起来关在实验室解剖研究了吧。
不行,她不能说!
“额......我、我好像是失忆了。”苏笙努力睁大瞪圆双眼,嘴角弯起上扬,争取表情看上去无辜又纯情。
孟天运眉尾一挑,眸光一沉,嘴角掠过一丝嘲笑:“哦?”
“所以你可以给我讲讲,这个法术什么的玄脉什么的,是怎么一回事吗?”苏笙努力眨了几下眼睛。
“呵”,孟天运低声哂笑:“那你可要听好了,这回不要再忘了。”
他慢慢俯下身,附在苏笙耳畔,声音暗哑低语道:“不要露出马脚,若是被坏人发现了,你会被抓走的。”
苏笙揉了揉被男人鼻息搞红热的耳垂,低头撇嘴,心中碎碎念道,坏人?瞧你就像个坏人!
院子内有一颗很粗很高的槐树,枝枝蔓蔓上系满了红色布条,凉风吹过在空中飘荡。孟天运和苏笙坐在树下石桌两侧,头顶鹦鹉大黄的小白双手拿着托盘,拿了茶壶和糕点走了过来。
“现在能说了吗?”
比起吃东西,苏笙对于世界真相更好奇和急切。
给两个人都倒了茶水后,孟天运娓娓道来:“很久很久以前,世分三界——天界、人间和地府。”
天地初开时,道统丰富繁多,修成正果飞升天界的不乏其人。但天人五衰,大道渺渺,诸神消亡,三界合为一界,从此人间少了神仙显灵,多了妖魔鬼怪害人。
为了抵抗妖魔鬼怪,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法术绝学,在人皇的带领下,寻找天下有才之人,发扬并扩大人族势力,直至人皇一统人间。
魔与仙,都成了传说中的古老符号,世间再无其身影。但妖与鬼怪仍在人间蛰伏,时不时与修士发生冲突,但再也无法掀起大波澜,世间趋于平和。
额滴乖乖哦,她这是真穿越了啊!还是穿越到了一个只在小说中看过的世界,苏笙啧啧称奇着。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不等苏笙激动完,隔着石桌,坐在对面的孟天运又继续说道:“人族修行,讲究三脉。”
三法脉,又名‘玄、天、地’。
地脉为下等法脉,虽品质一般,但世间99.9%以上的人都是连地脉都没有的普通人。由于地脉品质的限制,地脉无法跃阶使用高级法术,所以地脉者攻击力很一般,遇到中型妖鬼基本上就歇菜了。
天脉为中等法脉,品质优良。天脉者可以跃阶使用高级和大型法术,这一法脉拥有者,除了做法修,还可以选择做其他修行方式,比如剑修、丹修等。
而玄脉为上等法脉,品质最佳。虽玄脉之间也有差异优劣,但相比起其他二法脉而言,玄脉无疑是最优的。身负玄脉者,生而感知天地万法。相传,玄脉中的佼佼者可以自创道法流派。又有流言,说玄脉者是天人在人间的血脉传承。
“你说我有玄脉,那我也可以使法术咯?”
“理论而言,是的。”
苏笙邹起眉头:“理论?”
“若是无人教你,你觉得可行吗?”孟天运优哉游哉地饮了口茶。
苏笙读懂了他的暗示,但开口求人这件事只在她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干过。她好歹也是一个让人惧怕的‘诡’诶,怎么能轻易求人呢?
“那你教教我呗?我来日报答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苏笙秒打脸。
孟天运手指敲了下石桌,好笑地看着她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又如何报答我呢?”
苏笙哑口无言,再次被对方提醒了曾经许诺的‘代价’。
但能言善辩的她又怎么会轻易认输:“那都是你强迫的,我明明说的是效忠,你当老大我当小弟这种,可不是你说的什么魂仆的。”
她神色灵动,站起身主动给孟天运斟茶:“若是你教我学会法术,那我会打心里崇拜你,以后你说一我不说二,怎么样?同意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