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说得好听,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却处处压制我,见不得我好!不就是看我没有娘亲在身后帮着谋划,便放弃我罢了。”
“你们不帮我,我只能靠自己,我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又有什么错?”云熙呐喊出来,笑着笑着就落下了眼泪。
在云熙自己看来,侯府这群人都假惺惺的,明面上说为她好,为她打算。
可实际上呢?她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自认为各方面条件都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别人都能高嫁,而自己只能找那些家庭背景配不上自己的?
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就只能一拖再拖,拖到了如今即将双九年华。
他们只会指责她,又怎会懂得她心中的苦?
云熙的字字句句都直戳敬亭侯这个老父亲的心,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儿,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他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在场的其他人也露出诧异的目光,都被云熙这套匪夷所思的言论给惊到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你,逆女!”
敬亭侯喘着粗气,被云熙气得心口疼,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顺手抓住一旁的茶盏朝云熙扔过去。
茶盏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云熙左肩膀处,又反弹滚落到云峥所坐位置的脚下。敬亭侯扔出来的力道不小,云熙忍不住闷哼一声,有茶水洒出湿了她一片衣裳。
她倔强地跪在原地一声不吭,不肯认错,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看到这样的云熙,只觉得痛心疾首。她在云熙这个嫡长孙女身上花费最多心思,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接受不了。
怒其不争,又不忍看云熙自甘堕落,心头堵得发慌,直接将老毛病气到发作,让素梅扶着自己回寝屋,又寻了大夫。
正厅内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家里人怎么对待云熙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年长的怜她年幼失母,对她相对其他孙辈都要包容,而年纪小的,也因为她是长姐,处处让着她,不跟她计较。
本来是一家人在相互扶持,相互包容,怎么到了云熙口中大家就成了嘴甜心苦的虚伪混账?他们何时算计过她,给她挑选的夫婿,哪个不是同辈中的翘楚?
“来人,送小姐去祠堂。”
良久之后,敬亭侯才从愤怒与震惊中缓和过来,只觉得失望极了,当场便沉下脸,狠心对云熙道:“去,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就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敬亭侯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后扭过头不想再继续看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那样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亡妻,也会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疼爱与付出像个笑话。
“呵呵呵……跪就跪,我没有错……”
云熙神情癫狂,含泪的双眸死死盯着在场的人,嘴角又挂着嘲讽的笑容,被婆子拖出去的时候,她放声大笑,内心得意,却又夹杂着苦涩与害怕,各种情绪交织,压的她喘不过气,不由感到慌张。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太子殿下的人,我是……唔……”
“大哥……”嫁出盛京城的二姑奶奶欲言又止,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二妹放心,我心中有数。”敬亭侯摆摆手,让其他人都散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能泄露出去,都回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所有人都慢慢往外走,杜氏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敬亭侯,什么也没说,也跟着离开了。
敬亭侯整个身体往椅背上靠去,紧闭双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瞬间感到身心俱疲,仿佛老了几岁。
他原本想着长女心气高,又有些小脾气,就打算给她找一个贴心点的,脾气好,能包容她的夫婿,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地步。
侯府有爵位,却并非如日中天,倘若嫁入高门,以云熙那受不得委屈的性子,又如何能过得好?
别府高墙大院内的肮脏事多得数不胜数,相比之下,敬亭侯府着实和谐得很,与别家根本没法比。
云熙若是嫁进高门,不过就是个炮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女儿,敬亭侯是了解的,所以才在相仿门第亦或是低一点的门第挑选女婿。
“唉。”
太子是储君,自然是不差的。可如今圣上春秋鼎盛,登基五年不到,将来在位或许还有十年、二十年,这个谁又说的准呢?
他们敬亭侯府的祖训就是要忠君,保持中立,绝不能参与党争,这其实也是家族能平安延续下去的方式。
敬亭侯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都是忧虑的神色。事到如今,只能希望女儿能想明白,莫要再钻牛角尖。
那样他也能挑个脾性温和的女婿,找个借口,将女儿往外嫁,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即便想不明白也没关系,那他就一直将人关着,时间一长,那点不切实际的花花心思也能消散,侯府再不济,养一个闺女还是能养得起的。
如今最主要的还是太子那边的反应,太子保持沉默也就罢了,后续的事情他们能自己做主。
可倘若太子非要负责,他们又该如何?难道真的要让云熙嫁过去吗?
太子已经有了一正妃一侧妃三良娣,剩下的就只是一个侧妃的位置。
侧妃能上玉碟,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将来太子能顺利登基还好,倘若中途有什么变故,云熙作为云家女是不是就要将整个侯府一块拉入地狱?
敬亭侯起身缓步走出松鹤堂,此刻他的内心就如同外面的天气,拔凉拔凉的,冷若寒霜。
他是家主,要时刻保持理智,家族兴衰要永远排在其他感情的前面,这是他的使命。
敬亭侯府如同笼罩了一片阴霾,大家伙因为云熙那白眼狼般的言论沉默。
与此同时,东宫内太子也与太子妃提及此事。
太子综合考虑,希望通过纳云熙为侧妃,将敬亭侯府拉入阵营,又盯准了谢谦这门侯府姻亲,左思右想都觉得很划算。
“殿下所言,臣妾思虑过后,也觉得可行。”太子妃并不是那等困于情爱之人,她一直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便继续提议道:“殿下何不入宫问一问母后的意见?”
“母后若是也觉得可行,自然会帮您周转,也能省不少麻烦事。”
太子听完这番话,赞同地点了点头,将太子妃搂入怀中,一脸兴奋地道:“清儿,你可真是孤的福星。”
“殿下好,臣妾才会跟着好。”太子妃心如止水,可依旧装出娇羞温柔的一面,窝在太子的怀中,配合他。
夫妻俩黏糊了好一会儿,太子便整理衣裳离开东宫,往皇后的栖凤宫走去。
母子俩探讨了半晌,翌日朝会之后,敬亭侯就被景业帝单独留下,入御书房详谈。
被太监总管叫停的一刹那,敬亭侯就猜到了景业帝要与他说什么。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天之骄子,并不是他一个臣子所能挑剔的。
即便他对婚事不满意,也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应下这么亲事。
这边都同意了,赐婚圣旨也在不久之后传到敬亭侯府。
云熙也因此得以从祠堂出来,跪在最前面接旨。她一脸柔弱,加上被处罚脸色有些苍白,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臣女云熙接旨。”她声音轻颤,泫然若泣,一瘸一拐地完成所有礼节,看上去柔弱又倔强。
那做作的模样看得杜氏牙痒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继母恶毒,虐待继女了。
“姑娘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宣旨公公不知道侯府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做出评判,只礼貌地笑笑,随口客套了一句。
杜氏命人给他塞喜钱,他就乐呵呵收下,不多言也不掺和,“夫人止步,奴才先告退回宫复命了,恭喜恭喜。”
“公公慢走,一路辛苦,管家送一送公公。”杜氏也笑脸相待,客客气气地让管家代为相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见
第63章 野心
外人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云熙打开那份圣旨,看着上面的内容,内心的欢喜逐渐在脸上荡漾开,随后心满意足地将圣旨合上,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她鄙夷地瞥了杜氏一眼,也不跟其他长辈打招呼,昂着她高傲的头颅,好似谁都不放在眼里一般径直越过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老太太看到她这模样,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一句话,眼睁睁看着云熙的背影远去,消失在拐角处。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白眼狼,唉……”
“母亲。”杜氏赶忙过来,跟二姑奶奶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又贴心地替她顺气,安抚她的情绪。
好半晌,老太太才缓和过来,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嘴里喃喃自语,道:“还是太年轻了,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从此便能高枕无忧,殊不知这才只是个开始,唉,她自己选的路,所有的后果也应当由她自己承担。”
“我老了,管不着你们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这样吧!”老太太眼神空洞,念叨完这番话,才侧头对素梅道:“素梅啊!扶我回松鹤堂吧!我累了。”
“你们也各自回院吧!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业兴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云业兴是敬亭侯的名字,其他人听了老太太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各自回院子去了。
……
敬亭侯嫡长女被赐婚为太子侧妃一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盛京城,引发众多猜测,心思活泛者已经开始钻研其中隐藏的含义。
侯府与太子一脉在明面上几乎没什么交集,而且敬亭侯府在盛京中的权势地位一直是不温不火的状态,雷打不倒的忠君派,怎么突然就跟太子联系在一起了呢?还是圣上亲自下旨赐婚。
所以,圣上这是要提拔敬亭侯府,以结亲的方式来加大太子的筹码,稳固太子的地位?
圣上信重谢谦谢大人,而谢大人前几天又娶了长宁县主,与敬亭侯府是姻亲。
从侧面看来,谢大人是侯府姻亲,太子往后也是侯府姻亲,那太子与谢大人就是连襟,这关系就很微妙了。
各种各样的结论一出,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打算支持其他皇子的人又开始犹豫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头动作,持续观望。
这股舆论的热闹劲冲散了一些腊月的寒冷,云婳每天无所事事,一个人窝在府上,吃吃喝喝,听着青玉从各处打探回来的消息。
几天下来,她就好像一只在瓜田里面四处寻瓜的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县主,咱们侯府的消息好像被可以阻断了,打听不到。”青玉今日什么瓜也没找到,百无聊赖地跟云婳吐槽。
云婳嚼完嘴里的糕点,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不是很正常吗?侯府封锁消息,让大姐姐禁足才是上上之策,不然外面的人知道的事越多,对咱们侯府越不利。”
“为什么呢?”青玉不太明白。
侯府封锁所有消息,其他人不知道真相,不就会胡乱猜测,散布不实谣言,到时候澄清谣言岂不是更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免得旁人胡乱猜测,抹黑侯府名誉。
云婳瞥了青玉一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还牵扯了一些朝堂之事,咱们不懂便莫要胡乱猜测,免得祸从口出。有些事,说不清楚。”
青玉一知半解,乖乖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跟进这件事的八卦。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婳是知晓实情的旁观者,会顾全大局,约束好身边的人,不让她们胡言乱语闯祸。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云熙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赐婚圣旨下达没多久,敬亭侯就匆匆赶回府上,从其他孩子嘴里得知云熙的反应与做派,顿时心寒不已。
他当机立断,下令将云熙禁足,入东宫为妃前,不能踏出院子半步。
外面的人想要拜访通通回绝,包括她外祖母那边的亲戚,也都采取同样的方式处理。
云熙院中的消息也是半点不能传出去。
“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给我禁足?”
一开始,云熙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大吵大闹,不仅胡乱砸东西,还虐打身边的丫鬟,到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开始在自己身上找存在感。
直到敬亭侯怒气冲冲的站在她面前,二话不说扇了她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对她说道:“再闹下去,这门亲事你也别想要了,为父就是不做这个侯爷也要退掉亲事。”
“你如果想青灯古佛一辈子,那为父就成全你。”
云熙对上敬亭侯没有半点慈爱与温情的眼神,心头不由发颤。
她突然明白了,一直疼爱她的父亲这回是玩真的,她若继续不管不顾闹下去,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从那天起,云熙就消停了,不敢再继续挑战敬亭侯的底线。
“小姐,该吃饭了。”
兰香端着饭菜走进来,将饭菜一样样摆到桌子上,左臂还有些隐隐发痛,不太使得上力气,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云熙的脸色。
“嗯,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滚出去吧!”云熙眸光一瞟,突然觉得兰香站在那里有些碍眼,“看到你就烦。”
“是,奴婢告退。”兰香听到这句侮辱性的话,心中如释重负,没敢耽搁,匆匆告退,出门后还顺手带上了门。
云熙一个人慢慢吃午饭,筷子在两碟菜中挑来挑去,都不是自己爱吃的,光想想她就心里很不舒坦,筷子一扔骂道:“什么东西,这是给人吃的吗?”
既然没有胃口,心思也就不在饭菜上,她干脆也不吃了,拿起一本书,才看两页,突然想到亡母的嫁妆还没拿到手。
按理说,她娘亲只生了她一个,没有别的孩子,那娘亲的嫁妆也应当由她这个女儿全部继承,加上侯府嫡长女本来就有的嫁妆,算起来她的嫁妆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云熙这么想着,嘴角微微勾起,可随即又想到娘亲离世后,杜氏入门执掌中馈,那是不是说明娘亲的嫁妆也全部在杜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