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熙怔在原地,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用手指扣喉咙,试图将刚吃进去的药丸再吐出来,只是忙碌好半晌,也未能如愿。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好东西,呵呵!”太监后退了几步,看着云熙继续阴测测的笑,道:“一种让你从今往后的乖乖听话的药。”
“不。”云熙摇摇头,通红的眼恨恨地瞪向那个太监,“我……我是太子侧妃,敬亭侯嫡长女,你……你怎么敢?”
“呵,我怎么不敢?”太监收回目光,不再看云熙,继续说道:“你若不想死,就只能乖乖听指令,倘若敢对外泄露半个字,奴才有能力让您生不如死。”
最后四个字,那太监故意咬重音调,眼眸也泛着寒光,如同那伺机而动的恶鼠,直看的云熙心头发颤。
“娘娘莫急,主子那边有什么安排,奴才自然会第一时间转告您,让我们静待佳音吧!”那太监似乎料准了云熙不敢反抗,做完这一通事,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走后,云熙极速跳动的心依旧没有得到缓和,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便直接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中皆是恐慌与颓败。
她的思绪混乱极了,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兰香从外面端着饭菜走进来,看到云熙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小跑到云熙身边,将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云熙借着兰香手臂的力道,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看了一眼云香焦急的面庞,整个人瞬间从方才的迷茫中清醒过来。
她手比脑子快,下一瞬竟是一巴掌打在了兰香的脸上,斥责道:“狗东西,你刚才死哪里去了?”
兰香没想到云熙会在入东宫第一日就朝她动手,整个人都愣住了,疼痛与委屈相交叠,泪水夺眶而出。
她慌乱地跪下,猛磕了两个头,才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奴……奴婢去厨房给您拿吃的了。”
云熙几乎是一大早就起来,只早晨的时候吃了点东西,之后一整天都没能碰食物,兰香都看在眼里。
到了东宫之后,她便跟东宫的老嬷嬷请教,得到应允才去了厨房取食物。
谁知,她回来之后却看到云熙狼狈地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云熙瞥了一眼桌面,没有再说话。
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云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居高临下地瞥了兰香一眼,淡淡道:“替我收拾一下。”
“在太子殿下过来之前,你不准再离开这个屋子半步。”
方才的事在云熙心头落下极大的阴影,加之体内还被下了不知名的药物,她不敢再掉以轻心。
仪容仪表在兰香的帮助下整理好了,云熙重新坐回喜床上,红盖头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也阻隔了她乱飞的思绪。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亥时,屋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响动。
“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兰香的脸庞微微发肿,回禀时眼眸低垂,等云熙应和挥手,她才刚退出去。
屋门一关,脚步声慢慢靠近,案桌上的大红烛火苗跳动,蜡油燃烧翻滚着,时不时发出脆响。
“久等了。”
太子面颊微微泛红,带着微醺的酒意轻轻掀开红盖头,目光流连在云熙娇羞的面容上,谈不上惊艳,但也还算满意。
纳侧妃没有那么多流程,太子掀了红盖头之后就直接坐到云熙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她的手背,俊朗的面庞多了平日里见不到的欲.色,那笑容似乎还带着蛊惑,两人的目光短暂的相触,云熙就感觉自己要沦陷了。
“熙儿,时辰不早了,歇下吧!”
太子俯身凑近,唇瓣眼看就要贴到云熙耳朵上了,热气轻呼,萦绕在耳迹,声音低沉沙哑,充满诱惑,听得云熙脸红心跳。
下一瞬,人就被扑倒在一片红色之中,红浪翻滚,是浇不灭的热情。
窗外的晚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热情,吹拂而过,树枝乱颤,左右摇摆。
玉容院的西北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离去,随后跟着粪车离开皇宫。
担心被人发现泄露行踪,那身影七弯八拐,确认没有人后才停在一个小角门口。
“半个时辰后过来接杂家。”
如果云熙在此处,竟然能认出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就是逼她吃下毒药的太监。
粪车离去,太监才轻轻叩响角门,从半开的门缝钻了进去。
门后面早已有人等候,两厢对视,太监默默地跟在引路人的身后,进入一个废弃的小院之中。
屋门一关,太监恭恭敬敬跪下,回禀道:“主子,那药已经给云侧妃吃下,今后奴才会想办法到玉容院伺候,方便行事。”
“嗯,做得很好。”
被称为主子的人缓缓转身,出现在太监面前的赫然就是瑞王那张脸,只是此时的瑞王没有了平日里所看到的温润儒雅,取而代之的勃勃野心带来的扭曲与兴奋。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个你也拿去,能助云侧妃一臂之力,这趟水,是越乱越好。”
瑞王将一个小瓶子递给那个太监,俯身与他耳语几句,太监频频点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猥琐笑容。
“是,奴才明白,还请主子放心。”
短暂的交接之后,太监又偷偷摸摸离去,瑞王在屋里静坐半刻钟,也起身走出屋子。院门刚出,他就遇到了等候在门口的长子,眉头不由蹙起。
“父王,刚才离开的人是谁?”江宣朗满脸不可置信,起伏不定的心绪让他忽略了刻在骨子里的礼节。
他早就疑心父王暗地里筹谋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证据,他的内心也就存了侥幸心理。
这次去广平州赈灾,一去半年,遇到的艰难险阻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在这半年里,他也遇到了不少危机,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帮自己。
特别是一次遇险被人所救,情急之下,他的手无意中抓下了那人的令牌,而那个令牌他恰巧在父王的书房见到过。
“哼,这么多年的礼教都喂了狗吗?竟敢这么跟为父说话。”瑞王听到长子一声质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势尽显。
“那人是谁与你无关?你大半夜不在院中休息跑到这里来作甚?回去!”
江宣朗没动,望向瑞王的目光蕴含着被人背叛的忧伤。
他无法接受一个从小严格要求而儿子又注重礼教的父亲竟然是暗中谋划推翻当朝预备反贼。
“您要求孩儿守礼教,行踏坐卧都需自律,形同标尺,又让孩儿千里奔波救灾救民,愿我有颗心怀天下的仁爱之心。”
“这……这些孩儿都做到了,可是……可是你……”
不知不觉间,江宣朗已经泪流满面,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年所坚守的信仰崩塌了,还是以一种他无法接受的形式。
瑞王头一回见到这样失控的儿子,威严的脸庞也终于有了裂痕。他叹了一口气,向江宣朗走了两步,抬手轻拍在江宣朗肩膀,神色复杂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为父本来不想让你趟这浑水。”
“事已至此,为父也没什么好对你隐瞒的,你已经长大,作为王府的继承人也有能力独挡一面,总归为父不会害你。”
“走吧!去书房。”
瑞王这番话语速不急不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着听着,江宣朗也慢慢平静下来,倔着脾气安安静静跟在瑞王身后。
父子两彻夜长谈,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第二日清晨,江宣朗从书房出来,神情平淡,已经没了昨夜的暴躁与悲愤。
“回去好好想清楚,再好好歇息,你是父王最优秀的儿子,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瑞王这一句话,无疑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江宣朗潜藏在心底的勃勃野心,也是瑞王对他这个儿子多年努力的一种肯定。
“嗯,孩儿明白,父王放心。”至于放心什么,江宣朗自己心中都没底。
回到北辰院,他将自己关在寝屋之中,谁也不让打扰,静静地回想昨夜瑞王与他说的话,越想内心就越激动。
他也是个男人,有理想有抱负,如果当真有那登顶的机遇,为何要拒绝?顺势而为才是正解。
也不知道思考了多久,北辰院内传来了下人们忙碌的声音,江宣朗也含着浅笑进入了梦乡。
第66章 生辰
二月仲春,杏月时节春风柔和吹拂在盛京城上空,吹绿了万千植被,也吹开了那红的、白的杏花,让肃穆富贵的盛京城多了几分灵动的素雅。
十一那日,乃是谢谦二十五岁生辰,因云婳提前交代过,要陪他过生辰,所以他早早就到景业帝跟前提及此事,调好休沐日,打算留在家中好好享受作为“寿星”独特快乐。
为此,还被景业帝私下将他打趣了一番,他脸皮也厚,趁机在景业帝这个舅舅面前将云婳夸了一顿,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引来景业帝哈哈大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出宫回府时,还带了一堆景业帝的赏赐,遇见同僚打招呼,也不吝啬口舌,不仅感念一番圣上隆恩,还有意无意提及云婳。
成亲两个多月,几乎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谢大人娶了心上人,老树开花,夫妻俩浓情蜜意,要多恩爱有多恩爱。
甚至时常有人看到谢大人出入各种小吃美食店,或者首饰衣料铺子,每次回府都不会空着手,他对长宁县主的爱重与宠溺可以说是有目共睹。
生辰当日,谢谦考虑到还有些公事亟待处理,便趁云婳还未醒来,先跑一趟官署,将事情处理完,再安安心心陪伴云婳,过二人世界。
“谢大人乃吾辈之楷模。”
谢谦刚忙完,牵着马准备回府,就有一名官员上前与他搭讪。
那官员本来只是想拍拍马屁,在上官面前混个脸熟,谁知谢谦反应与他名字并不一样,一点也不谦虚。
“赵大人过谦了,不过咱们是男人,作为一家之主,在外要能独当一面,在内也该照顾家庭体谅爱重妻子,这样才能家庭和睦,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那些莺莺燕燕,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赵大人……”
谢谦笑得意味深长,话没有挑明,不过那拖长的尾音也是差不多意思了。
赵大人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忍不住额角冒冷汗,弓着身体一直不敢抬头。
他老是看到谢谦笑眯眯的,就放下了戒心,却忘记了一个这么年轻就登上高位的人怎么可能如表面看到的那般?而且还掌管了锦衣卫。
“是……是,谢大人,您……您说得对。”
“嗯。”谢谦对他点点头,背着手就准备离去,刚走两步,没等赵大人松一口气,又突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赵大人,你说是不是?好好学学吧!”
话音一落,谢谦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冷汗津津的赵大人,如同刚渡完劫一般,双腿发软。
望着谢谦挺拔伟岸的背影,赵大人诚惶诚恐,心里忍不住揣测谢谦的意思。
他确实对发妻不好,不仅外面养着美娇娥,还纳了两房娇滴滴的美妾。
还曾因为美妾对发妻动过手,发妻一气之下心灰意冷跑回娘家,至今已有一月余。
他本打算晾一晾发妻,让那个黄脸婆长长记性,再接回来打理家事,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回想起乱糟糟的后院,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热饭热汤暖肠胃的感觉了,突然觉得那个黄脸婆也不是一无是处。
担心谢谦因此看他不顺眼而影响他的仕途,他当场决定还是跑一趟,亲自去接妻子回家。
……
谢谦并不知道赵大人的内心已经千回百转,他会提及这些,不过是因为前段时间云婳与他偶然聊到八卦,言语间皆是对赵大人发妻秀娘子的惋惜。
而赵大人今日偏偏自己作死,非要到跟前来碍眼,谢谦也就顺嘴提一句,想吓唬吓唬他罢了。
从官署回到首辅府,也就三刻钟时间,路上谢谦买了云婳爱吃的酱肘子,又提了一份点心,还热乎着,他怕凉了不好吃,便捂在胸膛处一路带回家。
巳时正刻,云婳在青玉红玉的服侍下刚刚洗簌完毕,早膳还未摆上桌,谢谦就回到了。
“你去哪了?”
云婳一看到谢谦,无神的双目瞬间有了光彩,直接朝他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仰着头喜笑颜开,咕哝抱怨道:“我醒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忘记我们的约定,去上衙了。”
“咦。”云婳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她鼻尖萦绕,灌入鼻腔之中,勾出她体内还未完全清醒的馋虫,“夫君,你买了什么回来?”
自打两人成亲,谢谦陪伴云婳的时间并不多。不过,他每天下衙回府都会顺路给云婳带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首饰,有时候是偶然看到的新鲜玩意,总之各种各样,变着法的给云婳制造小惊喜。
久而久之,云婳也渐渐习惯了,每天都在盼着谢谦回家,好奇他当天会带什么回来,如同探索未知领域一般让人振奋。
“你猜?”谢谦故意将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另一只手忍不住捏了捏云婳略微肉乎的小脸。
“是酱肘子吧?”云婳乌黑的瞳孔不经意流转,将注意力都集中到谢谦身后去,“我不会闻错的,别藏了,我都看到了,你不饿吗?该吃东西了。”
“对,你说得都对。”
谢谦将两个油纸包放到桌面上,亲自打开,又吩咐红玉去厨房将粥端过来,夫妻俩一块安安静静享用了这顿早膳。
“今天的膳食不合胃口?”谢谦看到桌面上还剩不少,而云婳面前的肉粥也还剩半碗,忍不住问道。
“不……不是啊!挺好的,就是……就是我不怎么想吃了。”说着,云婳低垂的眼眸又忍不住瞟了酱肘子一眼,又尴尬地对谢谦笑笑。
小动作不少,很明显是心虚的反应,谢谦都看在眼里,不由觉得好笑,便对她继续道:“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