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他还总是时不时闪过宋拾音说过他未来姻缘一事，思绪刚闪过，他便觉得荒缪，未来姻缘是长生天注定的，岂是他们这种人能左右？
这个念头，很快就从他头脑中摒弃出去。
这一天，他忙着巡守，加上操心无音和宋拾音的事，致使他心事重重，忽然，一把扫把直接往他头上招呼而来。
他下意识侧开，手迅速将扫把夺了下来，就听见对方指责道：“你为什么要放我家小姐南下？她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他眼睛慢半拍地往始作俑者看去，是宋拾音身边的清月姑娘。
他心头忍不住跳动了下，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宋拾音说过的话，难道……那个姑娘，就是清月姑娘？
不，应该不是，他的心跳，不过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对他进行了攻击，加上宋拾音的话让他产生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清月看他一脸木头样，知道他们都是听命行事，发泄过后也就不再为难他了，随即丢下扫把气哄哄地走了。
朝鲁正想松口气，因为清月的转身离开，现出了她身后的秋辞，秋辞长相清秀，气质如莲，此刻的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神态拘谨，朝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清月姐姐脾气有点冲，但她本性不坏的，她就是担心我们小姐会出什么意外，你别放在心上。”
朝鲁的心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这一刻，他相信了宋拾音的话。
*
沉寂的天空还没亮堂，边关的城池如一座沉睡的狮子，安静得只能听见昆虫的嘶鸣声。
火把昏暗的灯火下，谢焉就站在城楼上俯瞰外头的风景，他眉目极为漂亮，容貌俊美如妖孽，一颗泪痣为他增光不少。
望着东胡国大都的方向，眸光明明灭灭。
听说今日是宋拾音与苏赫巴鲁可汗成婚的日子，东胡国那边肯定极为热闹吧，相比较他们的热闹，这边却凄冷得可怕。
他啧了一声，虽然心头很不舒坦，也不太甘心，但对宋拾音的选择，他也只能接受。
他对着天上那轮残缺的明月，比出了手。
那天掩住他眼睛的那双手，也如他这只一般吗？
然而并不是，那只手更小，更嫩，更柔软。
掩住他双眼时，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他备感眷恋。
可惜，那只手，从此以后有了归属者……
他定定看了会手掌后，忽然眉头一皱，曲指一弹，藏于暗处的玄被他硬生生打落。
玄跌落在地，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抹血迹。
“何来的夜行者？竟敢擅闯城楼？这么想来送死？”谢焉目光锐利地俯视地上的玄。
玄顾不上擦拭自己嘴角的血迹，从黑色的衣襟内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谢小公爷，德阳公主唤卑职前来送信，信件十万火急，还请谢小公爷速速观看，公主让您在收到信件时立刻禁闭城门，速速锁关！”
德阳公主是宋拾音的封号，在她被封为和亲公主时，随着诏书一起下来的。
谢焉听到宋拾音的名字还有些不信，他瞳孔一缩，眉头紧皱，“你说什么？谁唤你来的？”
玄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回答道：“是德阳公主，宋拾音。”
确定自己没听错，谢焉脸色一沉，拆开信件一看，越看，他的脸色越沉，捏着信件的修长五指蓦地捏紧。
下一刻，他朝底下大声喊道：“来人，禁闭城门，有敌人来袭，从这一刻起，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他急匆匆跑下城楼，迎面撞上也是一脸急色的将领，“小公爷？”
谢焉面色凝重，直接吩咐道：“速派人去点燃烽火，吹响号角。”
“是。”
第077章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很快, 凉州燃起了烽火，低沉的号角声震醒了这座沉睡的边关古城，把城内的百姓都给震醒了, 这是代表敌袭和战争的信号, 没人愿意听到这种声音的响起。
随着号角声出现的, 是一个又一个整装出列的士兵，他们神情肃穆, 分布在各个警戒点，警惕着有可能从某个角落冒出来的敌人。
无音领着将士站在远处眺望凉州, 那燃起的烽火冒着黑烟, 蜿蜒着直冲云霄, 那一声声号角, 都在告诉他们，对方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无音微微皱了皱眉，他身后的将士纳汗不已。
“这虞朝人怎么这么快做好了准备？他们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攻城？”
无音定定地盯着城墙上那抹紫色，心头略过一丝猜测, 他没有说话。
“可汗, 还要不要攻打？”将士不敢拿主意。
无音斟酌片刻后, 说道：“凉州城内的守将不足三千，我们一万余人, 若强势攻城, 他们不是对手。”
这不是自信, 而是笃定。
即使不用人海战术, 凉州城门一关, 他们可以断绝凉州城内的粮草和水源, 哪怕是打持久战, 一样能将他们耗死。
只是……
无音狭长的眉眼微眯, 看着城墙上的谢焉。
久久后，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攻城。”
……
东胡国的进攻来得又快又猛，他们的将士又都是草原出身，每个人都身强体壮，加上有无音指挥，这场战打得难舍难分。
即便对方是谢焉带领，又提前做了准备，应对东胡国也还是应对得很是吃力。
好在中原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韧性，他们宁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让敌人践踏上自己的土地。
他们是守住国门的第一道防线，一旦防线被破，他们倒下了不要紧，但后面被杀的，就会是自己的妻儿。
哪怕是为了他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家庭，为了他们的妻儿，他们都不允许自己倒下。
冲着这份韧性，他们顽强抵抗，越战越勇，甚至有压到东胡国将士的势头。
这让无音脸色微凝。
这场战争持续了一天一夜，几乎没有能将他们攻占下来的迹象，反而是那些被凉州点燃的烽火点醒的附近城池为他们派来了援兵。
无音的战略便是速战速决，他不喜欢打持久战，打持久战损耗了自己的人力物力不说，还可能打草惊蛇，一旦等来援兵增援，再想打下来就难了，或许也有其他说不清的原因，他思索后，最终选择了收兵，带着大队人马往玉门关的方向去。
既然一个城攻不下来，就换另一个城，谢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凉州跳到玉门关去。
见到东胡收兵，凉州城的百姓们喜极而泣，对领头的谢焉更是感恩戴德。
这边东胡国的大队人马没走多远，迎面就遇上了宋拾音。
东胡国的将士们都认得那是他们可汗新娶的可敦，便没伤害她，直接让她来到了无音跟前。
无音捏了捏眉心，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你来了？”
宋拾音点了点头。
无音扫了眼宋拾音身后的人，被他扫过的那群亲卫，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瞪他们干啥？你觉得凭他们的能力，能阻止我来？”这还真不是宋拾音吹，她还真有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开溜，不需要靠手机世界学来的武功，就凭她那一身战略本领，对付群古人，尤其是四肢发麻头脑简单的胡人，还不是简单得很？
无音从宋拾音的小眼神中看出她的些许得意，他微微一晒，并不怀疑宋拾音说的话。
只是，他在沉默后还是开了口，“外头凶险，刀剑无眼，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着，他朝亲卫们吩咐道：“带你们可敦回王帐。”
然后，他带着大批军队，就想继续往玉门关去。
宋拾音就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说道：“玉门关不用去了，我的侍女提前去通风报信，援兵早就到了那里增援。”
无音脚步一顿，掉转方向。
“什么？你要去箫关？不好意思，箫关的路，刚被我以可能会遭受敌袭，让亲卫们提前毁了呢！”
被点了名的亲卫们：“！！”
他们不敢置信，纷纷瞪大眼。
不是说断开那条路，是为了阻断虞朝援兵的到来？保护他们的王和军队吗？怎么变成阻挡他们大军南下的路了？
这这……
【这人干事？】
【哈哈哈哈，我说呢，主播不是要去阻止战争的吗？怎么一点都不急还跑去到处毁路，敢情在这挖坑呢！】
【夺笋呐！】
无音抽了下眼角，刚想掉转方向。
就听到宋拾音道：“不是吧不是吧，你该不会想转道去打建康？告诉我你不是，不然你的亲卫刚过去断的路，又该把你阻挡了。”
亲卫们：“！！”
无音：“……”
“等等你该不会想去武威郡吧？武威郡的路……不通。”
“……”
“啥？你要去张掖？张掖的路，也不大行。”
“……”
“你该不会要去西安郡吧？”
【可求你闭嘴吧！啊啊[没什么意思，帮在场人说出他们的心声。]】
【噗，主播把所有路都断了，是我听了也想打人的程度。】
【我也……但还是想说一句，干得漂亮。】
无音按了下额角，“你也把西安郡的路给毁了？”
“那倒没有，那条路是通的，我忙活了一天一夜，还真没本事毁掉所有的路，”宋拾音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
无音刚想点头，便听到这么一句，“但如果你去了，我刚给西安郡守将送去的信，又该成真了呢！”
无音：“……”
【我真的会谢。】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主播你真的不怕被打吗？】
【此刻的我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被宋拾音这么一打搅，无音自然没有再转道去攻打其他城池，他只能带队收兵，拎着宋拾音往东胡国大都的方向走了。
被他提着走的宋拾音脖子凉飕飕的，有种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感觉，她摸了摸脖子，就被无音提上了马，飒气地往回赶了。
宋拾音侧着头，偷偷看无音的脸色。
此时的无音神色极淡，一双瞳孔清冽中透着寒气，看不出喜怒哀乐，人也平静得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宋拾音就是觉得有点心虚。
“你生气了？”她缩了缩脖子，问道。
无音半垂眼眸，用眼角余光扫了宋拾音一眼，没有说话。
宋拾音已经确定他真生气了，但又想不通，“你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我阻止了你攻打中原吗？可这不是你默许我阻止你的吗？”
闻言，无音的脸色有些许转变，他看向宋拾音。
“我们第一天出盛京城的时候，身后就多了两条尾巴，是太子的暗卫，都说你苏赫巴鲁可汗是东胡的神，你心智过人，擅谋略，武功出神入化，我都知道有人跟着，你能不知？”
她观察着他的脸色，“你知道他们的存在，却放任不管，任由他们跟在我身边，暗地里保护我，难道会不知道，当你实施计划，命令亲卫看守我的时候，我能没有耳目来帮我向外传递信息？或许当你看到谢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猜测吧？”
无音眸光微动。
“你其实并不想攻打凉州，或许该这么说，你想的，并不只是攻打凉州，你有更深的用意，你想要的，是颠覆整个虞国，所以你不停转变身份，你伪装赵怜儿去接近太子，伪装其他人，去接近皇子、接近虞国的权臣，想接近他们获得你想要的目的，能拉拢他们为自己所用那是最好，不行也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必要时刻让他们自相残杀，扰乱虞国，祸乱朝纲，大皇子、二皇子、太子他们这些年来为了争权夺位相互厮杀，其中未免没有你的手笔。
让虞国从内部先行瓦解，继而乱了那位极其看中的皇朝，你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也不是？”
“所以对你来说，攻打凉州是其次的，即便攻打不下来，你也不觉得遗憾不是吗？只要能给虞朝国内造成恐慌，让朝臣们焦头烂额，让皇帝气急攻心，这就达成你初步的计划了，是吧？七皇子，李霈，不，该这么喊您，秦霈殿下。”
无音，不，该叫秦霈了，他眸光一凝，心头触动，似乎身份被宋拾音猜出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言语中透着他的欣赏，“你果然很聪明。”
宋拾音却高兴不起来，同时还有些困惑，“所以你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想求娶皇帝亲女？你想用元景帝亲女去制约他？或者也有想打着虞朝驸马的旗号招兵买马，但你为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呢？”
“因为你……”秦霈如实回答，不再藏着掖着。
“我？”宋拾音愣了下。
“你是个变数，”他轻声道。
他计划中的变数，也是他心头上的变数，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全盘布局，令他放弃了太子和孟弋舸这条线。
因为她的出现，他忽然觉得，利用自己的亲妹确实能更快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也会跟宋拾音失之交臂，宋拾音是第一个令他感兴趣的女子，她聪明，她机灵，她似乎懂很多东西，她身上有种魅力，又好似藏着许多让人不知道的秘密。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见面，让他对她是越发的好奇，他有预感，联姻，或许是一次能让他将宋拾音绑在身边的机会，可以让他近距离接触宋拾音，探究她的一切，了解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即便这样的代价，是付出他一定的心血换来的，他也不后悔。
事实证明，宋拾音真的没让他后悔，每当他觉得剥开宋拾音一层的时候，她还有下一层，总能带给他惊喜，扰乱他的心湖，在他心底留下独属于她的痕迹。
第078章
变数？
什么变数？
他在说什么？
宋拾音的脸上浮现困惑的神色, 对她来说，变数可不是一个好词，它代表阻碍, 代表不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