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舒恨不成钢,“你这孩子,如果王爷自己能行,又何必冒险让她走一趟,也不知秦雯那丫头给你吃什么迷/魂/汤了,好好的表妹你不要,非要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闹得程家一家跟着你抬不起头来,蠢不蠢?!”
程自如耷拉着脑袋,“父亲息怒,儿子知错了。雯表妹虽然没有表妹能干,但蕙质兰心……”
“罢了,那些废话为父不想听。”程良舒打断他的话,“还是说说几个新部,考虑一下你将来努力的方向吧。”
飞鸟阁。
秦禛在沙发上落了座。
虞玉竹道:“东家,黄姑娘今天下午过来了。”
——黄姑娘是秦禛收了她几副画的新手小画家。
“哦。”秦禛欣赏着墙上的画,“她说什么了?”
虞玉竹把一封信交给秦禛,“没说什么,就让奴家把这封信给东家。”
秦禛拆开。
黄姑娘写了满满一大篇,先对秦禛表示了感谢,后对秦禛的指教心服口服,遣词造句情真意切。
她笑道:“很好,是个上道的姑娘。”
“吱呀……”店门发出一声轻响。
秦禛抬起头,只见前些日子见过一面的俊美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他步履从容,目光与她交接时,略略点头,露出一抹友好的、极淡的笑意。
秦禛略一颔首便也罢了,把花笺放回信封里,问道:“有人问过她的画吗?”
虞玉竹道:“有人看,没人问。奴家觉得黄姑娘的画不如前面两个画师,只怕不大好卖。”
秦禛道:“一两天看不出什么。而且,黄姑娘的画色彩鲜艳,装帧效果很好,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说到这里,她起了身,吩咐道:“送走这位公子就关店吧,你早点回家。”
“是。”虞玉竹蹲了蹲,“东家慢走。”
秦禛答应一声,出了门,正要上车,就见一个男子从街对面跑过来,看着脸熟--应该是在羊蝎子饭馆遇到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她下意识地看看左右,两侧都有跑动的男子,且都在小馆子里见过。
情况不对!
这个时候让马快跑显然不大可能,一旦这些人追上来,老刘的生命岌岌可危。
秦禛心里一紧,小声说道:“我钻对面胡同,鹿鸣街接应。”
她从口袋里取出匕首,握在手心,迎着街对面的男子跑了过去。
那男子看清她的脸,脸上明显有惊讶的表情。
他认出她来了,但他又不认识她,那他是怎样知道她在这里的呢?
守株待兔吗?
以上的念头在秦禛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双手交握,拔下匕首皮套,在二人即将面对面时忽然挥出匕首……
那人可能是个练家子,反应极快,拼命向左一闪,让过了秦禛。
秦禛带刀过人成功,加快脚步钻进胡同里。
胡同笔直,但有隔火夹道,只要巧妙利用就比在大街上疯跑强。
“老王围她!”
“跑快点儿!”
后面传来匪徒的呼喊声。
秦禛刚钻出一条防火夹道,就有一名男子从对面跑了过来。
他像是不认识秦禛,只瞥她一眼,就在左侧与之擦肩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刹车,伸手朝秦禛的大臂抓了过来。
秦禛如有神助般的一侧身子,躲过了这下,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一挥,匕首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弧光,和男子来不及缩回的右手相撞,带出一道血痕。
男子疼得大叫一声。
秦禛趁机脱身,钻进前面防火夹道,继续逃……
她这一段时间始终坚持体能训练,耐力和速度都很了得,即便不能把匪徒远远甩开,却也能够一直保持领先。
因此,秦禛顺利地脱离胡同区,见到了紧张不已的老刘。
有人从里面打开了车门。
秦禛一个箭步踏了上去,一屁股坐在里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王妃的速度不比本王差。”往日岳平坐的位置已然换成了一脸严肃的景缃之。
秦禛吓了一大跳,“王爷怎么在这儿?”
景缃之笑道:“我一直在跟着你。”
秦禛:“……”
所以,她刚刚就不该撒了欢似的跑,是吗?
景缃之仿佛读懂了她的心声,“对,王妃打乱了我的部署。”
第125章 陆家
景缃之完全没想过以秦禛为饵,钓青莲会上钩。
他只是单纯觉得她在大朝会上的表现过于亮眼,对几个新部门的构建起到了无法忽视的巨大作用。
这些举措一旦发散出去,建宁帝不但能极快地收拢民心,而且还在很大程度上收拢了官员的心。
景缃宇不可能不慌。
他一慌,就一定会对付他们夫妇,秦禛在外面东跑西颠,出事的可能性急遽增大。
秦禛大概也能猜到以上这些意思,遂问道:“人抓住了吗?”
景缃之道:“活捉两个,杀了三个,还跑了几个。”
秦禛蹙了蹙眉头。
景缃之道:“为安全起见,王妃这几日请假吧,如果放不下手头的案子,可以把他们几个叫到王府去。”
秦禛有些担心,“那样的话,会不会连累他们?”
景缃之摊了摊手,他只能保证秦禛的安全,青莲会号称不伤害老百姓,但狗急跳墙,死个把老百姓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这就很难办了。
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连累几个兄弟身陷危险之中,这笔买卖不划算。
思索片刻,秦禛道:“以我为饵,再钓一钓青莲会怎样?”
“不怎么样!”景缃之断然拒绝,“刀剑无情,王妃不要心存幻想。”
秦禛耸了耸肩。
马车跑得飞快,地面虽平,但减震毕竟很差,且难免有坑坑洼洼,车厢不但吱吱嘎嘎,还上下晃动。
秦禛有些怀念现代的汽车了。
她想,如果有机会派船队出去,一定派人从美洲弄点橡胶树的种子回来,到时候蒸汽机和轮胎一起经营,她会不会富甲全世界?
“咯噔!”
车厢剧烈地跳了一下。
秦禛一时不察,整个人被颠起来,脑袋撞在顶棚上,发出老大一声。
事情发生得太快,景缃之的反应虽然不慢,却也仅仅来得及在稳住自己的同时,抓住了秦禛的胳膊。
他握得很紧,抓得肉疼。
秦禛动了动肩膀。
景缃之赶紧松了手,顺势略略起身,把秦禛歪掉的发簪扶正了,“疼不疼?”
狭窄的空间,骤然拉近的距离,让秦禛感觉有些不自在。
她说道:“还好。”
‘还好’,就是比较疼,但能忍。
景缃之便在她的发髻周围揉了揉,动作极其轻柔。
秦禛红了脸,心道,诶呦,这谁顶得住啊,如果自己是花痴,只怕这一下就万劫不复了吧。
景缃之道:“在想什么?”
他离得太近,一说话就有气息喷到发际线上,吹得几根碎发乱飘,额头痒痒的。
秦禛的心有些乱了。
她心想,还能想什么,美男在侧,还能想美女不成?
但话肯定不能那么说,秦禛顺嘴胡诌了一句,“在想橡胶……嗯,香蕉!”她意识到说错话了,马上补充了一句。
景缃之坐了回去,用一种“你说谎,你不信任我”的眼神凝望着秦禛。
秦禛头皮发麻,只好说道:“现在是大庆兴衰存亡的关键时期,王爷不宜分心。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把一些更好玩的事情分享给王爷,如果王爷能不刨根问底的话。”
“更好玩的事情……好,本王等着。”景缃之有些期待了。
到目前为止,秦禛无论在国策上,还是在破案上,乃至生意上,都让他大开眼界,他很好奇那些更好玩的事情。
至于要不要刨根问底,他觉得他已经猜到了--他走南闯北五六年,听过很多传说。
太阳落下屋顶,车厢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一时间的无言,顿时让彼此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了。
秦禛开了口,“王爷在马车里呆了一天?”
“差不多。”景缃之点点头,也问了一句,“王妃怎么知道他们是青莲会的人?”
秦禛道:“中午吃饭时,我们照过一面。当时那满脸横肉的男子直冲而来,剩下几个呈合围之势,意图一目了然。”
“真是好记性。”景缃之赞叹道,“我也见过那几个人,但只记得其中有明显特征的两个。”
秦禛问:“活着的人会招吗?”
景缃之道:“进了六扇门,很少有不招的犯人。不过,青莲会的会众一层管一层,隔一层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保密做得非常好。”
这也是六扇门至今无法将青莲会根除的极大原因。
秦禛道:“青莲会有颠覆大庆的军事实力吗?”
景缃之用脚踢了踢她的鞋子,不满地抗议道:“王妃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青莲会接连诛杀大庆重要官员,搞得官员人人自危,质疑你不也是应该的吗?
秦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直接换了话题,“也就是说,他们想要颠覆皇上和你,就必须借助外力,或者利用灾情。”
景缃之点点头,“不但北辽闹,倭寇也在闹,一旦灾情起来就可能是三管齐下。”
“唉……”秦禛叹息一声,暗道,就这么一艘风雨飘摇的破船,却人人都想掌舵,真是想不开啊。
二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回到了王府,一起用完晚饭,景缃之便又毫不留恋地走了。
秦禛甚至觉得,景缃之要么不行,要么就是她对景缃之毫无吸引力——尽管她没想过发生什么,但无聊时难免会想多一些。
一夜无话。
第二天,秦禛一出门就碰到了周管家,他说他已经按照景缃之的嘱托让人去衙门请了假。
秦禛只好打道回府。
为了不连累大家,她到底没有联络他们,在家读书画画思考,相对清闲了两日。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永定侯府陆老夫人的寿辰说到就到了。
陆皇后出行,东城一片戒严了大半。
秦禛借光,安安全全地到了永定侯府。
一进内门,她就被一干热情的贵妇人包围了。
秦禛成亲后没多久便进了顺天府,没参加过几场宴会,是以,除了见过陆皇后的两个妹妹之外,陆家其他人都是两眼一抹黑。
——建宁帝全了陆皇后的脸面,陆家的两个姑娘都退回来了。
一番寒暄后,秦禛总算进了正房花厅,在这里,她又接受了一大波人的见礼。
陆老夫人是陆皇后的母亲,今年五十周岁,和陆皇后一样,容貌不出众,但气质好,年轻时也是知性美人。
她对秦禛大概有些了解,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便把人引到自己身边,殷殷两句后,就和其他几位贵妇人聊了起来。
秦禛松了口气。
但好景不长,秦老夫人和程老夫人一起到了。
大家又是好一通寒暄。
这次与以往不同,两个老太太对秦禛颇为尊重,倚老卖老那种话半句不曾有过,言语之间甚至多有维护。
不过,这种一团和气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武安侯夫人笑眯眯地问道:“王妃娘娘最近很忙吗?”
她穿着颜色厚重的缂丝衣裙,配饰雍容华贵,五官轮廓略深,唇上涂着大红色,衬得气色极好。
尽管四十多岁,却有着三十多的容颜。
秦禛道:“还好,才清闲了几日。”
武安侯夫人的目光向另一侧飘了过去,笑道:“一个人操持一个王府确实吃力,日后多几个帮手就好了。”
秦禛明白了。
这位是仗着蒋贵妃和大皇子撑腰,给她终身流放的儿子出气来了——武安侯世子杀了文清大长公主的外孙女。
所以,故意提及昭王的两位侧妃一事。
她也往左侧乜了一眼,与赵老夫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秦禛道:“多谢夫人替我操心。”她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便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她这话看似感谢,实则硬核反驳。
一个侯夫人替王妃操心,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其他夫人不敢接茬,立刻和周围的人攀谈了起来。
武安侯夫人被晾那儿了。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干笑一声,挽尊道:“王妃娘娘不要多心,妾身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秦禛道:“夫人放心,这种事我一般都不会多心,毕竟与我关系不大。”
她这话音一落下,赵老夫人就变了脸色,两汪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个转,略略低头便落了下来。
屋子里的嗡嗡声大了起来。
如果细听,她们都在议论昭王府迟迟不纳侧妃进门的事情。
秦老夫人和程老夫人坐不住了,借口更衣,联袂站了起来,在出门之前给秦禛使了个眼色。
秦禛跟了出去。
婢女在前面引路,三人跟在后面,从右侧门出去,往第三进院落去了。
秦老夫人问道:“娘娘,侧妃一事到底怎么说的,为何王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老夫人也道:“是啊是啊,现在到处都有人谈论这件事,好像娘娘善妒,不肯纳人入府似的。”
秦禛道:“王爷很忙,没时间理这件事情,再过一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