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她就被姑娘们包围了。
“刘捕快你可算来了。”
“刘捕快好像瘦了。”
“刘捕快,铺子什么时候开?”
“对啊,衣服都做了好多套了。”
姑娘们精神头不错,叽叽喳喳问了一大堆问题。
秦禛耐心地听大家说完了,笑道:“外面冷,大家先进屋,然后再解答大家的问题。”
姑娘们便簇拥着她一起进了中堂。
秦禛在主座上坐下,说道:“铺子很快就能开张,只是不知道大家的衣裳做得怎样了,不妨每人拿来一件,给我展示展示?”
“好嘞!”姑娘们乱七八糟地答应,又一股脑地散了。
秦禛问身后的何妈妈,“她们中间谁说话比较有分量?”
何妈妈道:“虞玉竹,她识文断字,绣活儿做得不错,人也比较有主意。”
秦禛道:“还有吗?”
琉璃道:“小翠也不错。”
小翠是秦禛去解救这些姑娘时,遇到的那个婢女。
秦禛点点头,那姑娘是个果敢有主见的。
很快,姑娘们抱着各色大棉袄回来了。
虞玉竹做的是女装,深紫色收腰款,腰间有腰带,腰带和衣摆的口袋上都绣了回纹,配色讲究、绣工精致工整,确实不错。
虽然只有一种版型,但她做了撞色、纯色和花色三种设计。
每一款都很好看。
男装就更不用说了,现代抄来的款,只要做工好,问题就不大。
秦禛亲自清点了一下,总共四十五件棉服,上百条精致的帕子,成衣铺可以试营业了。
她正色道:“开业后,大家可能就忙起来了,一忙就容易乱,没有规矩不成。所以,接下来我会拟定一些需要大家共同遵守的规章制度,比如,做一件提多少银子,卫生由谁打扫,伙食费如何均摊等等。如果有人觉得太辛苦,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姑娘们一起看着她。
虞玉竹道:“我们不怕苦,我们不走。”
秦禛又道:“那么,为了规矩顺畅地执行下去,我需要两个小管事……”
管事由大家投票选举出来。
虞玉竹和小翠的群众基础极好,没有任何疑义的当选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务,秦禛回家用了中饭,下午赶往皇宫——她昨天递的牌子,今天上午就有了回复,陆皇后让她下午一点进宫。
月华宫。
一番谒见后,陆皇后给秦禛赐了座位。
陆皇后问道:“听说你刚破了苟家灭门案?”
秦禛颔首:“是的。”
陆皇后连连点头,“果然了不起。”
秦禛笑道:“娘娘谬赞,并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功劳。”
陆皇后失笑,“傻妹妹,有时候官场上最不需要的品质就是谦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皇上已经知道此事了,昨天听说你要进宫,他特地嘱咐本宫,此番要好好奖赏于你。”
第71章 寿宴
秦禛眼睛一亮,“娘娘准备奖赏臣妾什么?”
陆皇后笑了,“怎么,弟妹有特别想要的?”
秦禛不否认,大大方方地说道:“娘娘,臣妾开了间字画铺子,还缺几张字画。”
“这……”陆皇后有点懵,狭长的凤眼里满是狐疑之色,“你……”
把御赐品放到铺子里,无论怎样都是不合适的--卖了不合适,坏了不合适,丢了更不合适。
秦禛道:“臣妾觉得娘娘的画非常好,但前提是,娘娘有出售的意愿吗?”
陆皇后坐直了身子,她隐约明白秦禛的意思了。
秦禛再道:“一个人光有才华不够,还需要好的营销。男人可以成名成家,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别人说这句话,陆皇后或者会嗤之以鼻,并好好同对方讲一讲三从四德,但她坐在眼前是秦禛,这个刚刚破了两个大案要案的小媳妇。
她确实可以跟男人比肩,而且还不满十六岁!
陆皇后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喝了一口。
秦禛紧张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周围的宫女和嬷嬷。
宫女和嬷嬷们都在好奇地打量她。
牝鸡司晨!
秦禛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她的确没有这个意思,可一旦结合她自身,再稍稍放大一下,问题就很严重了——陆皇后是皇后,垂帘听政一向是男权世界的大忌。
秦禛觉得自己冒失了,补救道:“娘娘,臣妾僭越了。”
陆皇后笑了笑,“弟妹想多了,不过几幅画而已,过几天本宫给你送去便是。”
她觉得秦禛说得很对,秦禛可以在顺天府大放异彩,她为什么不能在书画上有所建树呢?
秦禛起身福了福,“多谢娘娘成全。”
陆皇后摇摇头,“应该是本宫谢你才是。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画呢,本宫可以送你,但要不要售卖,本宫还要听听你具体的想法。”
秦禛在心里点点头,陆皇后颜值虽不在线,但智商绝对不俗。
她笑着说道:“娘娘不说,臣妾也要提呢……”
做画廊,重要的有两点,一是前期宣传,二是做好定位,对画者的定位。
宣传很难,但好在她有个档次不算低的服装店,可以吸引京城的上流女士——在只能靠口口相传的古代社会,这种手段最最有效。
宣传有了,画作有了,如何给画品定价也是个问题。
如果陆皇后作为皇后出售画作,一定售价不菲,但秦禛相信,陆皇后必定选择匿名。
匿名就是无名之辈,起步很难,前期的售价不会高。
秦禛必须就这一点做出非常详尽的说明,并签订一式两份的正式文书。
她前前后后说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把所有观点输出完毕。
陆皇后听完,久久不语。
秦禛不知她心里所想,便也不去打扰,专心品茶。
盏茶的功夫后,陆皇后总算开了口,“规矩虽然多了些,但大多对本宫有利,弟妹有心了,本宫心服口服,你准备文契吧,本宫应了。”
秦禛都敢钻到男人堆里做捕快,她不敢匿名卖几张画?
她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怕什么?
陆皇后坚定了信心,叫来两名女官,由秦禛口述,女官书写,很快就完成了文契,二人一起签字画押,各执一份。
秦禛完成任务,便提出了告辞。
陆皇后道:“不忙着走,本宫还有话要说。”
秦禛便又坐下了,“娘娘请讲。”她已经猜到陆皇后大概要说什么了。
陆皇后道,“弟妹,本宫对不住你。”她顿了一下,避开秦禛的目光,一鼓作气,“一开年宫里就要选秀了,皇上让本宫要给昭王选两个漂亮的做侧妃。”
秦禛心止如水,“娘娘多虑了,臣妾平日里都在衙门,偶尔还要看顾生意,这两件事占据了臣妾的大部分精力,确实照顾不好王爷,娘娘给王爷选两个美人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臣妾不胜感激。”
陆皇后怔了一下,她也是女人,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了。
第一,秦禛有自己的事要忙。
第二,秦禛没有功夫、也根本不在乎昭王。
联系秦禛某次进宫说的话,再加上这间所谓的画廊,她更深一层地理解了秦禛的良苦用心。
秦禛笑道:“娘娘不必有心理负担,一定给昭王选两个容貌姣好的大美人。”
陆皇后释然,“好,本宫明白了。”她伸出手,亲昵地在秦禛的脸蛋上掐了掐,“本宫谢谢你。”
“不客气。”秦禛起了身,借此让自己的脸颊从魔爪下逃了出来,“我们都是女人,女人帮助女人。”
陆皇后的眼里又有了光,她这次没有扶婢女,自己站了起来,“走吧,本宫送送你。”
十一月廿一,程家老太太的寿辰。
因景缃之不在家,秦祎一大早就来了王府,亲自陪妹妹赶往舅舅家。
在马车上,兄妹俩聊起了毛呢的事。
秦祎道:“没做的时候,胡思乱想一大堆,怎么都觉得难做。一旦做上,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稍稍用点儿力气也就过去了。父亲托付了几个老掌柜,我也找了几个同窗,昨儿个就找到技术不错的老师傅了。”
“哥按照你的方法,给他两成股份让他技术入股,他想都不想就应下了,接下来就是租房子,买人、买原材料,这个生意很快就能做起来了。”
居然只用了两成。
秦禛本打算给人三成,但这样也算合理——现有的毛毡技术并非技术垄断,而且质地也做不了衣裳,还得靠她来改良,两成不亏。
秦祎又道:“妹妹,第一批做出来怎么也要夏天了,即便做出来,只怕也穿不上了吧。”
秦禛道:“没关系。不一定只做毛呢,我们还可以做挂毯和地衣嘛。”
秦祎在她额头弹了一记,“明明是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聪明了呢?”
秦禛伸出手,“赚钱的事,我负责;读书的事,你负责。”
秦祎在她的手掌上击了一下,“成交。”
程家的宅子在西城,垂柳巷隔壁的杏花巷。
四进大宅,颇为气派。
秦禛一下车,四个舅舅就一起迎了上来。
哥俩先行了礼,一起说道:“见过四位舅舅。”
大舅程良舒还了半礼,笑着说道:“外面冷,娘娘快里面请,老将军已经到了,老夫人一直念叨着呢。”
他当年是京城有名的玉面才子,如今官居二品,任户部左侍郎,可谓位高权重。
程家不是豪门,能靠读书走到这个地位,可见其能力多么出众。
秦禛道:“几位舅舅也请。”
一干人浩浩荡荡地进入内院,到了秦禛外祖母聂氏的宴息室。
“拜见娘娘。”
秦禛将一进屋,屋子里的妇人们便齐刷刷地行了个屈膝礼。
秦禛道:“免礼,免礼。我是晚辈,大家亲戚里道,如此见外作甚?”
说着话,她朝坐在炕上的聂氏福了福,“珍珍祝外祖母‘事事顺心,幸福长伴;寿比天高,福比海深;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这是她在现代看过的吉祥话,虽然不太有文采,但也是一片真心。
聂氏一直在打量她,闻言松了口气,笑着对秦老夫人说道:“娘娘成亲了,小脸上有笑模样了,大变样了啊。过来,坐外祖母身边来。”她朝秦禛招了招手。
秦禛不喜欢演这样的亲情戏码,难度太大,而且容易崩人设。
她用胳膊肘隐蔽地戳了秦祎一下。
秦祎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外祖母一看见妹妹,就忘记还有我这个外孙了。”他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小木匣子,“看来啊,这匣子里的礼物外孙可以送给别人了。”
程老夫人笑着说道:“你这皮猴儿,连外祖母的寿礼都敢送人,回头就让你娘好好收拾你。”
程氏适时地开了口,“母亲,一一亲自给您老调了一款香水,味道非常好,您闻闻看?”
程老夫人年轻时也是美人,闻言顿时笑开了花,一叠声地让秦祎把匣子开了。
秦祎打开琉璃瓶的瓶塞,再递给她。
程老夫人倒出一滴,在手心搓了搓。
一股淡淡的花香散了开来,香型复杂,微微发甜,虽辨认不出是哪种花香,但味道不错。
程老夫人更高兴了,没口子地把秦祎和秦简言夸赞了一遍。
秦老夫人强颜欢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秦禛好几眼。
秦禛知道,这是因为二房拒绝了大房和三房的无理要求,并推到了她身上。
她贵为王妃,但大房、三房都占不到光,秦老夫人没有怨言才怪呢。
秦禛没搭理她,与自家亲娘小声聊了起来,半点没看秦家的几个姐妹。
娘俩头碰头的说着家务事,刚谈到秦祎的亲事,院子里就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出事了,出事了,娘娘,秦老将军请您马上去前院一趟。”
院子里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秦越山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他能在这个时候喊秦禛去前院,可见事情不小。
大概率出了人命。
秦禛快步出了屋子,秦祎亲自取来裘皮大氅披在她身上,陪着她一起去了前院。
大花厅里面乱成了一团。
“快去找大夫。”
“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还没喝酒就开始吐上了。”
“不会是中毒了吧。”
秦祎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那些大人,带着秦禛闯了进去。
秦越山道:“珍珍快看看,是不是跟齐大人所中的斑蝥之毒症状一样?”
秦禛观察了一下,“大差不差,马上准备洗胃。另外,封锁程家,谁都不能离开此地,”
第72章 归属
秦禛离开后,宴息室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了聂氏和秦老夫人。
两位老夫人亦面面相觑。
程老夫人颤声道:“来个人,赶紧出去看看!”
一个管事妈妈飞快地跑出去了。
盏茶的功夫后,那妈妈白着脸回来了,禀报道:“老夫人,户部郎中伞大人被人下毒,娘娘正在施救呢。”
“啪哒!”
程老夫人的袖子带倒茶杯,茶水泼出来,落在绛紫色裙摆上,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