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妃不通医理,但这不妨碍她出来彰显存在感,“果然如此!我就说陛下怎么会不喜欢我,原来是遭人下药谋害的缘故!”
瞧她一脸愤愤,可见那日侍寝退货实乃奇耻大辱,一度沦为宫中笑柄,如今好不容易能将矛头转移,她自然得抓住机会。
都什么时候还来添乱,吴贵妃嫌弃地道:“淑妃也太毛躁了,还没查出个子午寅卯呢,等真相大白,有你出气的时候。”
“还用说吗?谁不喜欢陛下召幸嫔御,结果显而易见。”王淑妃跃跃欲试地挑衅,“当爹的往往最疼幼子,别人都生不出孩子,可不就剩她一枝独秀了。”
这话摆明了指向容妃。
容妃也不恼,只浅浅淡淡地道:“珉儿年纪还小,妾也不敢作何指望,倒是姐姐膝下育有皇长子,免不了将其余皇子视作劲敌,虽情有可原,也别诛没了良心,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你!”王淑妃柳眉倒竖,得知皇帝再不能生育,她确实有一刹那的高兴,可被容妃这么明公正气的指出来,还是让她老脸没处搁,分外羞恼。
纪明夷忽然有些奇怪,王淑妃都快气得跳脚了,怎么容妃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难道她还以为这事能敷衍过去?
先别说皇嗣了,谋害龙体可是大罪,须诛九族的,容妃娘家虽没什么人了,可若坐实了罪名,不但她自己得进冷宫,膝下皇子更是绝了继位的指望——陆斐且不论,他现身居要职,皇帝一时离不了他,可是容妃就不替陆珉担心了?
不一时,皇帝这半个月的膳单都送了来,除开定例倒也不见得什么稀奇,只一位苏州来的大师傅做的酥油鲍螺甚是可口,皇帝每逢夜间都得叫这么一样点心。
“人呢?”吴贵妃蹙眉看着那传话的近侍。
这人也是在御前当差的,怎么半分眼力劲都没有,连贼赃带人证一并取来才好。
内侍额头滴汗,“启禀贵妃,那罪魁……已然畏罪自裁了。”
他们赶去膳房时,门窗都被堵得死死的,里头满是炭烟气。
居然这样巧?纪明夷暗暗吃惊。
“非只如此,奴才们还在他身上发现一封遗书。”内侍恭恭敬敬将熏黄了的信纸呈上去。
纪明夷暗暗猜疑,到底是真自裁还是经人灭口,倘是后者,容妃想必会伪造成一出误会,倘是前者……那么容妃的末路也该到了。
然而吴贵妃一目十行地看过,便当机立断道:“来人,将淑妃带下去,所有亲近者一律押入暴室,待陛下醒来再行发落。”
任凭王淑妃如何哭天抢地也回天乏术了,不过顷刻之间,这位荣宠一时的娘娘便沦为阶下囚。
吴贵妃不能不处置她——罪魁的亲笔明明白白写着经她所指使,并有珠花为证,那珠花还是皇帝当年赏给王淑妃的,真可谓铁证如山。
看着闻讯而来的纪明夷等人,吴贵妃叹道:“你们都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陛下有本宫服侍呢。”
容妃袅袅婷婷地道:“娘娘温厚待人,善体下心,臣妾们感激不尽。”
又笑盈盈地望着纪明夷,“幸而祸首另有其人,若真因那杯酒的缘故使得陛下抱恙,皇子妃怕是免不了池鱼之殃。”
纪明夷不知她是否瞧出了什么,心头却难免微微凛然,今日的布局已然周详又周详,然而还是棋差一着,非但没能扳倒容妃,倒让她借机栽赃到淑妃头上,除去多年劲敌——凭心而言,容妃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是要与她为敌未免也太困难了些。
宴会至此不欢而散,容妃打了个呵欠,打算回宫补觉去。她自然不会与吴贵妃争夺侍疾的差事,再说也没必要了,王淑妃话粗理不粗,只要宫中再无其他孩子出世,她的陆珉便是皇帝最后的骨血,地位也将固若金汤。
陆斐等周遭冷清了才过来,搀扶着她的手臂,“怎么脸色这样难看?不必着急,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他自然知晓容妃狡兔三窟,本来也没打算一举扳倒,只能循序渐进,今日虽说事出意外,对他而言结果倒也不算坏——王淑妃母子平日没少给他使绊子,能解决两颗眼中钉还是大有裨益的。
纪明夷强笑道:“我知道。”
脸色却愈发苍白起来。
陆斐皱起眉头,“方才席间你就没吃多少东西,连酒水都没饮,想是胃口不好么?”
下意识摸了摸她前额,温热得宜,也不像染了风寒。
纪明夷心头其实有个大胆的猜疑,只不好对他明说,毕竟两人才同房月余,按说没这样迅速——万一是桩误会,那便成笑话了。
便只委委屈屈地道:“你不在,我哪还吃得下?”
陆斐望着她清凌凌的眉眼,倒被逗乐了,“这么说,还得我亲自喂你?”
作势夹了一箸菜,真个要递到她唇边。
纪明夷不过说句玩笑话,哪晓得他当真,忸怩不肯从命。
陆斐板着脸,“快张嘴,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不自觉地用上给五公主喂饭的口吻——五妹有一阵很挑食,谁的话都不听,宫人们亦不敢训斥,也就见了他有几分惧怕。
纪明夷心想她是小孩子吗?不过难得见陆斐这样气势强悍的模样,意外地竟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