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科举)——成白社
时间:2022-05-25 07:35:32

  待到他们几人走到沈伯文与周如玉跟前,刚问完安,猝不及防之下,沈珠头上就多了个用柳枝编成的花环。
  ……虽然并没有花。
  沈伯文收回手,打量了下,满意地笑道:
  “不错,挺好看的,不愧是我闺女。”
 
 
第一百二十五章 
  面对自家闺女怀疑的眼神, 沈伯文半点儿不心虚,对自家夫人道:“我等会儿还要去赴宴,怕是不能陪你们一块儿用饭了。”
  周如玉一早就知道他今天的安排, 闻言也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只叮嘱着:“少喝点酒。”
  “夫人放心。”
  沈伯文笑了笑, 又道:“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吗?”
  他这么一说,周如玉摇头失笑, 还好他现在是南阳府的最高官了,没有人敢给他灌酒,如若不然啊, 怕是难了。
  几个晚辈在旁边,沈伯文也不欲多说别的,往江面上的几艘画舫上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妻子道:“难得出来一趟,中午就别赶着回家了。”
  话音刚落,周如玉还未如何, 沈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期待地等着自家阿爹的后文。
  沈伯文自然没有错过她这个期盼的眼神, 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我给你们订了画舫, 上面该备的东西都备好了,等会儿让老谭带你们过去。”
  这是替家人们准备的惊喜,就连周如玉起先也不知道。
  此时闻言便稍稍睁大了眼睛, 似是没想到。
  “珏哥儿和庭安, 想跟着我去赴宴, 还是留在这儿?”沈伯文又询问起了两个少年。
  若是他们想跟着自己过去长长见识, 看看其他南阳府官场上的人,他也没意见。
  不过沈珏和顾廷安都没有这个打算,都道要留在这里。
  “行罢。”沈伯文也不勉强,事实上那种场合也不适合带着孩子过去,以免他们也不自在。
  最后又交代了老谭几句,才对他们道了声:“玩得开心点。”
  将官服的袖子一甩,带着唐阔先行离开了。
  一直到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沈珠才呼出一口气,刚准备将头上的柳环摘下来,就听见自家阿娘打趣的声音:“这不是挺好看的吗,怎么要摘了?”
  “阿娘……”
  沈珠嗔了她一眼,小声抱怨着:“阿爹刚刚拍我的头,把我的头发都薅乱了。”
  “噗。”这是沈珏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珠耳朵灵,闻声顿时转过去对他怒目而视:“阿兄!”
  顾廷安也弯了弯眼睛,抿了唇笑,见阿珠看过来了,立马收了面上的笑,状似严肃地道:“世妹莫气,阿珏做哥哥的,怎么能这般,当真是太过分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对不住了,阿珏。
  他这样是故意的,沈珠又不傻,哪里瞧不出来,不过鉴于话还是好听的,轻轻地哼了一声,就不跟他们两个计较了,跑到自家阿娘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想把头上的柳环摘了。
  周如玉并不干涉孩子们之间的来往,他们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人生中也不过只有这么一段时间,只要遵循礼数,懂礼晓事,她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这种程度的拌嘴,实在是太正常了。
  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女儿,她温和地笑了笑,总算是答应了,不过又道:“等到了画舫中再摘,现在摘下来,就把头发都弄乱了,等到了里面,让灵慧给你重新梳。”
  “女儿就知道阿娘最好了。”
  沈珠闻言就高兴起来,笑盈盈地道。
  沈珏和顾廷安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沈珏拿胳膊捣了捣身旁之人,语气凉凉地道:“庭安,我跟你的关系好,还是阿珠跟你关系好?”
  一贯表现得性子稳重的少年,在同龄人面前,总算是有些少年的模样了。
  “非也,不能这么算。”顾廷安眼也不眨,一本正经地辩驳:“我帮理。”
  “……”
  沈珏决定暂时先不跟他计较,等庭安知道阿珠这丫头烦人起来能有多烦,到时候有他受的。
  没让他们等多久,老谭就过来了。
  引着他们几人往江边走去,一艘画舫正停靠在那儿。
  上面有伺候的人,已经替他们将帘子打了起来,周如玉带着孩子们拾步上了船梯,进入船内。
  船内的侍女过来轻声询问,他们想吃什么,周如玉看向几个孩子,都表示什么都行。
  他们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饭菜上了,看沈珠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是想去船舷那边瞧瞧。
  周如玉看得分明,不由得失笑,摆了摆手同意了。
  然后自己做主点了几道时令菜,主要还是以鱼为主,这是正经的那种画舫,厨子做的菜大多是在江中现捕现做的,主要便是图个新鲜,至于味道么,应当也不会差,如若不然,怎么吸引到食客。
  除此之外,还点了主食,并一壶茉莉香片。
  茉莉香片最先被送了上来,与之一道被端上来的,还有几样新鲜水果,都是洗好的,水灵灵的被摆在白瓷盘中,在这炎炎夏日中,叫人一瞧就口舌生津,胃口顿开。
  船舷处,沈珠正带着谭灵慧扶着栏杆,好奇地往不远处打量,连头上还顶着柳环这件事都忘了。
  沈珏和顾廷安就站在不远处,一边闲聊,一边看顾着她。
  ——不过他们二人都没有要提醒她摘掉柳环的意思。
  “庭安。”
  沈珏细长的手指握在栏杆上,江上的微风轻轻吹起他月白的袍角,声音传到了身边之人的耳中:“今年正好有乡试,你打算下场吗?”
  顾廷安闻言便摇了摇头,随即想起来对方没有往自己这边看,又开口道:“暂且不去,我想等出了孝期再下场。”
  他今年也才十五岁,哪怕三年之后再下场,到时也才十八岁,若是能中,足以称得上一声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
  沈珏想明白之后,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先前回老家考了县试与府试,倒不是不想参加院试,盖因院试是三年两次,今年正好没有,若是想考,只能等到明年八月再去一次。
  他对考试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对赶路有点儿意见,虽然不像父亲那么晕船,但是总归还是不怎么好受的。
  ……
  妻儿那边气氛轻松惬意,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至于沈伯文这边,就充斥着浓浓的应酬气息了。
  今日这宴是柳同知做主请的,鉴于在先前的几件大事中,他和通判都算是比较配合自己工作,没有拖后腿,使绊子,沈伯文便没有拒绝这次邀请,互相给面子罢了。
  青天白日的,也不是那种适合进行什么非正常活动的气氛,因而除了喝酒吃菜,哪怕柳同知还叫了几个容貌清秀的侍女在旁边伺候,也不过只是替他们倒酒布菜而已。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酒足饭饱之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就进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为他们弹唱了几曲。
  沈伯文喝的酒不多,事实就是没有人敢灌他,因而哪怕他只是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琵琶倒是弹得不错。
  他在心中点了点头,然后又饮了口茶,心中无波无澜,对这个女子的关注度,还没有对茶的关注度高。
  柳同知办事倒是细心,茶盏中是上好的信阳毛尖,是自己偏好的。
  “知府大人觉得,这女子弹得如何?”
  柳同知观察了片刻,见沈伯文面上并没有厌恶之色,便试探着问道。
  “还不错。”沈伯文不会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面色不变地道。
  “那下官便将此女赠予大人如何?闲时也能为您解个闷儿。”柳同知端着酒杯笑道。
  “柳大人太客气了。”
  沈伯文却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茶盏,一本正经地道:“无奈本官家贫,怕是养不起多余之人。”
  柳同知:“……”
  家贫?这也能拿出来当理由吗?
  他面色僵了一瞬,想劝他收下,却又想不出来理由。
  总不能送你个美人,还要再送你养美人的银子吧!
  官场上互相赠送美人是一桩美事,但是直接送银子那就是行贿了,要被御史弹劾的!
  片刻之后,他扯了扯略显僵硬的嘴角,“大人两袖清风,高风峻节,下官实在是不如您。”
  沈伯文勾起唇角笑了笑,又同他客套了几句,这件事就此作罢。
  ……
  时间过得极快,似是一转眼,就到了景德二十六年。
  沈伯文在南阳府的任期满后,带着妻儿们,重返阔别已久的京都。
  他在吏部的考评是上上,在刚回家安顿好不久之后,还没来得及跟沈老爷子和老太太说上几句话,景德帝身边的小内侍便出宫传旨,奉景德帝的旨意,将他召入宫中觐见。
  一般只有那种身居高位的封疆大吏,才有这样的待遇,沈伯文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在景德帝心中还有这样的地位。
  毕竟自从他外放之后,除了公事公办的奏折之外,同景德帝的联系便逐渐少了起来,尤其是方才过去的那两年,南阳府一派顺风顺水,安居乐业,蒸蒸日上的模样,就算想跟景德帝诉诉苦,卖卖惨,也没什么由头。
  况且去年又轮到会试,想必又出现了不少可塑之才,相较于自己这个在外的臣子,恐怕还是这些能时常面见陛下的新面孔,更占便宜。
  不过谢之缙先前同自己写信的时候提到过,他从锦州回去之后,便被转迁为詹事府左庶子,为东宫属官,正五品,虽然比不得沈伯文的正四品知府官位更高,但作为京官,有不少见到景德帝与太子殿下的机会,他会寻机会向陛下提一提自己,以免当真被新人所替代了。
  收到景德帝的传召之后,沈伯文不由得思索着,看来长风所作之事还是卓有成效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在见到景德帝之前, 沈伯文没有料到,相较于自己离京前所见时,对方竟然瘦了这么多。
  甚至有些形销骨立的的意思。
  “微臣参见陛下。”
  沈伯文心思千转百回, 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便行跪拜大礼。
  景德帝定定地端详了半晌,才开口道:“爱卿请起。”
  这一出声, 沈伯文便发觉他的声音也较之先前虚弱了许多。
  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酸涩?亦或是担忧?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景德帝还在看他,眼前之人,不同于离京前那个还略显生疏的青年, 如今在经历了几年外放之后,身上已经有了能臣的气质,稳重了许多。
  他笑了,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摆了摆手拒绝了身边小内侍的搀扶,慢吞吞地走到窗边的矮榻上坐下, 才对沈伯文道:“再来跟朕下盘棋, 让朕瞧瞧你下棋的水平怎么样了。”
  沈伯文闻言便苦笑起来, 从善如流地落座,二人还是照着老规矩, 景德帝执黑,沈伯文执白。
  一局棋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便胜负已分。
  景德帝赢了棋, 心情自然不错, “怎么, 这么几年过去了, 你的水平反倒还不如从前了?”
  他这话说罢,在旁边伺候的小内侍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对面的沈伯文。
  陛下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好了。
  “让陛下见笑了。”
  沈伯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倒不是臣的水平下降了,该是您的棋艺见长才是。”
  这话景德帝爱听,闻言还要乐呵呵地客套一下:“想来是南阳府的事儿太多,让你忙得顾不上锻炼棋艺了罢。”
  “臣只是治理小小一处南阳府,陛下所记挂的,却是整个大周。”沈伯文正色道:“若是比起忙碌,臣怎么比得过陛下呢。说到底,还是陛下远远胜过臣啊。”
  说实话,相较于他本身的满腹才学,沈伯文拍马屁的本事当真不怎么样,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反正小内侍听得是有点儿不忍直视。
  但景德帝却很受用,闻言便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摇头:“韩辑若是听到你这么说话,怕是都不想认你这个弟子了。”
  沈伯文轻咳了一声,拱手告饶起来:“那陛下可千万饶过微臣,别让老师知道这件事。”
  景德帝哈哈大笑起来。
  玩笑过后,君臣二人才说起正事来。
  景德帝让他将外放时的事都说来听听,沈伯文斟酌了片刻,便将银矿案省略,直接从大旱开始说起,果不其然,景德帝并没有纠正他的意思。
  想来关于银矿案,他老人家知道的可比沈伯文自己多得多。
  沈伯文说起话来,语速不快不慢,详略得当,声音清润,如清泉漱石,让人不由得便听了进去。
  景德帝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还提出几个问题,沈伯文都一一详细解答了。
  这段君臣对话持续了快两个时辰才结束。
  沈伯文也因此发现,尽管眼前的陛下瘦了许多,但思想和气势却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依然是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
  景德帝谈兴大发,原本还想留他在宫中用膳,但思及对方今日刚回到家中,便被召进宫来,还未能与家人说上几句话,想想只好作罢,赏了些东西,便放他回去了。
  待沈伯文走后,景德帝忽然问起:“京中可还有哪几处府邸是空着的?”
  内侍一听就懂,心道沈大人这次回来之后,定是要陛下被留在京中任职了,估摸着又要高升,这亲自过问府邸的事儿,定然是要给沈大人赐宅子了啊。
  啧,有些人还当沈大人失了圣心,要是知道这件事儿,怕不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他这些想法转瞬即逝,口中却半点儿没耽搁:“回陛下的话,五福街那边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千章巷也有一座,还有成贤街……”
  ……
  沈伯文暂且还不知马上就要有这样一件大好事儿要落到他头上,出了宫门,便瞧见自家马车还在大明门外等着,车辕上搓着手坐着的不是唐阔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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