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久久没说话，室内的其他人也不说话，他们静默地拿起茶杯喝茶，给足了周正面子，但是心里却暗骂周家不厚道，这些事你家里不说决定好了当众来提，还真是不拿他们当外人。
杯盖与杯沿的摩擦声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周正手上。
“多年下来，周少华确实给这个圈子带来很多不好的风气，不只是他，他身边能被人称赞的也没几个，为了平盐府城生意圈得良性发展，确实有必要提点提点他们了，能把生了虫得面粉拿出来用，这是一辈子都被戳脊梁骨的，到时候以商会的名字给他们每个人递一封通知，让他们做事前先做人”周正几经斟酌道。
商会为首的几个人意会其中的意思后点点头，不想，周少林又开口了。
周少林：“既然这样，信就由我来写吧，这些小事哪能烦得父亲和各位叔叔伯伯动手，大事我们这些后辈欠缺点经验，这样的小事自应主动上前，我定把商会的意思清晰明了的带到了”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傻子，这周家父子俩一番你来我往，看来在周少华母子两的事情上有不和了。
不过想想也是，刚才周正那番话明显是在为周少华开脱，将他一个人的恶行概括为多个人恶行，几句话下来，周少华仿佛只是犯了点小错一样，和他一样不守规矩的被拿来稀释他的所作所为，周正看来是想护一护周少华。
坐在上首位的一人开口：“这确实不太重要，也就是几封信的事，就交由少林吧，他做事一向稳妥”
其他人没开口，但都在心里想，这是为好兄弟出头来了，年长的都知道当初楚明德和纪家关系有多好，这么些年也是他一直在后面护着纪川山。
周正没说什么，看来是默认了，其他人也没参合，你要说大家的事吧也算，但你要去说这是他们的家事也不能反驳，所以说最好就是不参合，静观其变。
周少林的封信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商会结束的几天后他们就得到了周少华自杀的消息，当时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就想起了那天的决定。
商会人多嘴杂，但大部分受到重用的都是正室所出的孩子，除了确实扶不上墙的，没人会带妾室或者外面的孩子去，主要不成体统，这些人的身份也注定看不上周少华，更何况就周少华的所作所为，就算是正室所出也让人瞧不起，所以那天商会里流传出来的话历经传播就变了样子。
传的版本多了，街坊四邻讨论起来就成了周正这个做父亲的逼死了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周母最近的憔悴形态，一个被骗感情，肚子带孩，男人不负责，有事躲着走的故事油然而生，等到了涂瑶这里已经成了周正当众斥责逼死周少华，周少华不堪受辱选择投湖自杀。
要说这些传言，涂瑶是不信的，周少华真要这么刚强也就不会天天做小人了，正好碰上白清泉从陵州府城回来，她们相聚的时候说起这事，两人一致认为那封信才是关键，周少林一定在信里提过周正，说不定还说了一些周正的态度，了解周少华的人都明白一件事，只有周正的态度最能影响他。
比起坊间传言，她们还是有一些消息渠道的，其他的详情不太知道，但是商会给了周少华一封信还是能打听到的，就是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猜测一番之后，他们选择的抛开这件事，周少华已经自杀，以前的过往就相当于了解了，其他的说再多也没有用。
涂瑶问道：“和莫贝珠怎么样了？”白清泉一消失就是半年，说来她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就是好奇他和莫贝珠怎么样？当时莫贝珠走的匆忙，按时间算的话，她到陵州府城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但是白清泉回来的时候好像没听说她要回来。
“嗯……就算是朋友吧，夏天的时候，她应该会回来”
涂瑶看他不准备多说什么就没再继续问，反而问起了白清泉带给自己的礼物。
“我都拿来水月居了，走的时候把马车拉走就行”他不在的这半年，水月居在涂瑶手底下没少挣钱，就连他哥带去京城的方子都挣得盆满钵满，再一次感叹涂瑶挣钱的能力，就没有她挣不了钱的生意。
想起什么，他问道：“我听说你要和周家合作了？”
涂瑶：“是啊，我看好周少林他们兄弟两，我觉得能帮我走的更远”
虽说现在她的发展势头不错，但是由于身边缺少人手的原因，还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纪川山有能力，但也不能一个人分三个干，白清泉和白易鸣也行，但他们背后还有白家，上面还有人压着，说不好就是为别人做嫁衣，周家不同，手下能人多，但周少林和弟弟周少云在周家拥有最大的话语权，和他们合作更有利。
“是能帮你，但周少林是个心黑手狠的，每次出手都没有失败的时候，你得考虑周全了”
涂瑶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看着面前志得意满的人，白清泉感叹道：“自由可真好啊，我都想离了白家和你干了”他大哥那边发生的事他也清楚，那都是白家的一贯作风，刚开始的时候互相打压，怕对方被掌权者重用，见了利益就开始打感情牌，美名其曰是一家人，现在等待他哥的就是，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可以在白家家主面前上眼药了。
其实，准确说来身在其中的人都好不到哪去，今天你是被打压的人，说不定明天你就是打压别人的人，在这个家族里，不用手段的良善之人都成了分支被分出去了，远离了利益中心自然也就不用再争权夺利，就是他们兄弟两，为了在京城白家有一席之地都不知道做过多少违背意愿的事。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涂瑶，失败与成功都是一种享受，不用束手束脚，就是白缘离开了京城到一个小县城发展，都不一定有涂瑶来的自在。
“可以啊，你和你大哥，只要愿意来，随时恭候”涂瑶笑道。
看起来这是一个玩笑，保不准哪天就用上了呢？真要是白家不做人，能把白清泉和白易鸣拉拢过来绝对是一大助力。
白清泉道：“呵，我也就是提提，你想得美，我们就是不在白家了也是自己干，到了你手底下不还是被人管着吗？”
“那可不一样，在我这里没人给你使绊子，还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她可是知道这兄弟两对她的火锅多感兴趣。
白清泉也意会到她的意思，颇感意外的问：“这么说周家到时候就知道你们火锅是怎么回事了？”
涂瑶：“那倒不会，我还没那么傻，就是单纯的合伙开铺子，说来我也方便不少，人手、路途、选地这些都不用我担心，都是周家来做，我只需要做出来底料交给他们就行”
白清泉半信半疑：“那周家能和你合作？为什么不选择买你的东西自己开？”
“他们有这个想法，但是我不同意，周边的一些府城基本都有周家的铺子存在，而且名声还不小，他们选择在别的府城来开火锅铺，等时间久了，在别人心里想那就是周家的东西，可能在以后，我自己有人手的时候，再开火锅铺，别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周家的名，那怎么行？”在这个世界里，信息传播慢，一个东西好不好全靠口碑来支撑，周家买了她的东西，钱是到手了，但对以后的发展就是一项阻碍，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可能到时候压在了别人的光芒下。
“以周少林的性格，到时候也不会冠你的名吧”若是周姓和涂姓放在一起又有些别扭。
涂瑶点头：“所以谁的也不放，到时候另起名字”
白清泉“……？”周少林已经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还是说自己还不够了解他。
看他满脸疑惑的样子，涂瑶放声大笑：“匾额会另起名字，到时候就只为了挣钱，其他的暂时不议”
她和周少林是属于那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人，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虽然都怕对方的名声壮大给别人做了嫁衣，但这么好的挣钱时机怎么也不能放弃，所以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冠姓这件事先搁置不提，等以后有了适当的时机再做决定，放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铺子开起来，为此涂瑶最后只能得收益的三成。
不过对她来说，这三成收益也是意外之喜，她也想过在其他府城继续开张，但是挑来挑去都没有合适的人，现在有周少林操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月底的时候，她和江潜同周少林一起去了济远府城以及平昆府城，在那两个地方，他们合作的火锅铺开了六个，为了数字吉利，每个府城都挑三个地方，等事情完结后，回到平盐府城已经四月初，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完全进入春天，江家院子里的花都挨挤着出了隔好的砖阶。
涂瑶最近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不仅她一个人晒，还让其他人也适当多放松，为此还特意规定了每天的休息时间，不然整天绷着神经赚钱，到头来反而留下许多遗憾。
大好的晴天，温暖和煦的春风，躺靠在座椅旁摆放着精致小巧的糕点，糕点挨着的是解腻的水果茶，任谁看了都要感叹她的好享受。
小秋进到里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结果没走几步躺椅上的人就看了过来。
“小秋，过来尝尝我刚调配的水果茶，今天换了点东西，比之前的好喝哦。”涂瑶声音颇为放松，她重新躺回到椅子上眯起眼睛。
“涂瑶姐，铺子里的师傅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和你说”
“要我现在就去吗？”
“嗯……师傅们表情不太好，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上午的时候，制衣师傅外出了一趟，回来后就带着不少衣服，行色匆匆不说，脸上的表情一派凝肃，她跟着匆忙看了几眼，但熟悉的样子却让她心惊，师傅手里拿着的衣服不正是她们最近赶工要做出来的？只不过配色与材料有些不同。
想到什么，小秋心头一沉，看来有人泄露她们的图例了。
涂瑶还不清楚什么事，她慢条斯理的起身：“我去看看，是不是衣服快出来了要我去看，算算时间是好像差不多了”
小秋跟在后面没出声，原本她是想把自己看到的事说出来，但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不是那样的岂不是扫兴？
她们两个人上了马车去涂氏制衣，刚进大门的时候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吵架一样。
“你对得起涂氏制衣，对得起涂瑶姐吗？当初是你求着涂瑶姐要来和我们一起学习刺绣的，涂瑶姐看你可怜收留了你，给你学习的地方，给你挣钱的地方，还给你吃饭的地方，你回报的方式就是把我们的东西送给制衣坊？”小树说出这番话急的破了音，她可太讨厌乔晴了。
涂瑶转身看了小秋一眼，对上眼神，几个思绪间就差不多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小院子里，这里是学生向师傅学习刺绣的地方，此刻却围满了涂氏制衣所有学习刺绣的学生，涂瑶进去的时候，乔晴正坐在地上哭。
“涂瑶姐”人群里看到她的人不约而同响起这三个字，乔晴听到声音看过来，她眼眶发红，脸上也涂满泪水，坐在地上说不出的可怜，围着她的人群却每个人脸上都义愤填膺。
这时屋里的刺绣师傅走出来：“都散了，现在都回去复习功课，今天要是做不好就晚下课”
小树带着满脸愤怒离开，其他人对乔晴也是说不出的厌恶。
小秋把她扶起来，跟在涂瑶后面去了前铺二楼，乔晴一路上抽抽噎噎的说对不起，没有人开解她，因为比起开解乔晴，她们才是需要被开解的人，乔晴一直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管是学习的韧劲，还是为人处事，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没想到就是这个涂瑶帮助过的人反而出卖了她。
上了二楼，涂瑶递给她一块手帕，不过当看到手帕上的刺绣后，她收回去又换了一块普通没有刺绣标志的，乔晴原本伸出去的手停滞了下，等涂瑶拿出第二块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去。
后面跟上来的两个师傅胳膊上抱着几件衣服，她们拿到二楼之后就把衣服铺开在木桌上面，看到衣服的第一眼，她心里就不住的冒火气，原本猜想应该是以前的一些旧款或者一些费了的图例，没想到是最近要推出来的几个新款中最重要的几件，而且还是有人花了大价钱定好的，现在出现在市面上，不就等着人找上门来？
深吸口气，涂瑶问道：“乔晴，是你吗？她们刚才说的是真是假？”
乔晴听后蹲在地上开始大声的哭喊对不起，仿佛她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
两个师傅对她一脸厌恶，其中一人道：“有孩子看到过她去制衣坊，原本我还不信，毕竟泄露图例这样的大事不会那么明目张胆，没想到只是随意问问，她却这么失态，涂氏制衣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么做？做人不能忘本啊，谁都能背叛，就你不能，因为你是唯一个不花钱免费来学的，真是狼心狗肺”
乔晴听了后脸埋在膝弯处，室内回响着她的哭泣。
涂瑶也问道：“为什么？我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吗？”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涂瑶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乔晴哭的满脸通红，额前出的汗打湿了头发，她眼神歉疚一个劲的道歉。
“那你告诉我是有人逼你这么做吗？”
乔晴抽噎着说：“她们给了我一大笔钱，还说帮我娘在京城找了最好的大夫，钱我不稀罕，可是我想我娘能变好，我不想看她每天病在床上这么难过，对不起，涂瑶姐，我不想我娘死”年前的时候，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她娘的病情又开始反反复复加重，有几次还昏迷过去，制衣坊就是这个时候上门的。
那时，她除了每天来学习做活以外，还要去找两份工来挣钱，那些钱除了买药以外，家里的开销也是一个大头，尤其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她娘怕受寒，所以屋子里的炭火就得旺，尽管涂氏制衣每个月会给她发些银钱和用品，但在她娘的身体情况下，那点钱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刚开始的时候制衣坊送来的是银子，她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东西，这些人送钱来肯定有什么目地，果然，还没说两句就把话题带到了涂氏制衣上，涂瑶是她的恩人，她自然不会做背叛涂氏制衣的事，那天她把人赶走了。
之后那些人又来了两次，她一直拒之门外，不想和他们有任何交流，即使他们提出了愿意培养她直至成为制衣坊的主制衣师这样的条件也没动摇。
后来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用这些东西来谈条件，开始在其他方面下功夫，比如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会有人去照顾她娘，严寒的天气里，回到家里永远是温暖适宜，再比如家里堆的满满的炭柴和粮食，还有家里温暖厚实的棉被，这些东西存在于家里，每天啃噬着她的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