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光慢慢变得刺眼,姚妫推开房门,只见茉心正坐在不远处的栏凳上逗弄着一只奶白色的小猫崽。
姚妫刚走近茉心身后,小猫崽被吓的一溜烟儿跑远了。
茉心回头,站起身来的她脸上露出甜丝丝的笑容,“三小姐……侯爷说你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奴婢这几日都守在这里的。”
姚妫不知道现在车峪王宫的情况如何,虽然他们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想要离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嗓音暗哑,“谢临渊去哪了?”
茉心扶着姚妫坐在栏凳边,“侯爷被国师请去了,还有一件事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她左右看了看,俯身低语,“车峪王娄鄞昨日驾崩了……”
扶宽已经等不及出手了,娄鄞一死谢然的身世昭告所有人的那刻,他便能顺理成章地登上车峪王的位置。
姚妫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说不出自己是何感受,但她不愿谢然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权利是会让人改变的,将来的车峪王势必不会属于她一个人,或许有三宫六院数不尽的美人……
姚妫不敢在想下去,她也从未这样害怕惶恐。
中午时分,幽若吩咐御厨做了不少车峪的美食,在她眼里姚妫如今身份不同,更应尽力侍奉。
茉心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觉得幽若对她们照顾的特别周到,还跟姚妫说起她觉得幽若是王宫里对她们不错的人。
姚妫的这顿饭味同嚼蜡,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什么都好像一个味道。
车峪王驾崩了,萧晔交给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虽然不是她亲手取下的娄鄞人头,但也是随了萧晔的心意,此人不在活着,等她回到穆沅,是能够有个交代的。
如今比娄鄞更麻烦的是,谢然竟要成为新的车峪王,这让姚妫头疼万分。
姚妫知道谢临渊是因为她才答应扶宽的,可南阳城中姚家、谢家,甚至是表姨母,表哥他们一家,都捏在萧晔的手中,她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这么多条人命,全在她一念之间。
姚妫决定回穆沅朝,只有她亲自回去才有可能说服萧晔,即使他听不进自己的话,有谢然留在车峪,萧晔总会有所忌惮。
只是他们俩人注定要远隔天涯,姚妫叹息命运的齿轮似乎又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原点,前世的谢然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穆沅,离开南阳城去到关外,而姚妫身为穆沅天子,注定了她这一生都只能在穆沅皇宫,不得离去。
而这一世他们竟又避不开这样的结局,不过好在他们都活着,谢然没有因她而死,这似乎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姚妫已不敢再奢求其他。
午饭后,姚妫让茉心找来了幽若,她如果想要离开车峪,那么聂无为则是提供帮助的最好人选,她请求幽若安排与聂无为见面,“我想见一见聂无为。”
让姚妫没想到的是幽若却告诉她,聂无为已经被国师关进了神庙。
“为什么?”姚妫不知道扶宽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幽若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大人他擅离神庙多年,国师只是按照车峪国法处置他。”
“那为何之前不处置?”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将人关起来。
姚妫看着默不作声的幽若,她明白扶宽是故意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让朝堂上的人知道,抓或放都不过是他的一句话。
“我不会让谢然做这个傀儡皇帝!”有扶宽在一天,谢然只会沦为高座上的摆设,永远都要受制于人。
幽若也很想救聂无为,可她没有办法,“国师无法名正言顺的坐上车峪王的位置,而紫堤侯是神女之子,唯有他才能让众人信服,国师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即位的。”
姚妫想了想,“聂无为曾说过神女在车峪是能解百禽之语的,可我从未听谢然说过他有这样的能力。”
或许谢然并没有他母亲那样的能力,只是扶宽误会了,那么他们的问题就能迎仍而解。
幽若忽然忆起聂无为曾经告诉她神庙中的谶语,“夜能视物,能驭百禽者为车峪王。”
姚妫听着幽若的话,细细琢磨起来,“夜能视物……”
原来那日扶宽命人将自己丢到不归林就是为了这个。
“能驭百禽……”
姚妫忽然想到,前世的自己死于御马之下,难道和谢然有关?
但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时的谢然已经离世多年,他不可能会在多年后在想要杀死自己。
回想前世种种,其实谢然想要她的命是很容易的,他根本不必卑躬屈膝的臣服在自己脚下,有平远将军府做靠山,守边八大将军的支持,那时的他其实可以先于姚妫成为穆沅皇帝的。
可谢然还是为了姚妫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因为在他心里万里江山也比不过那个曾经给他糖的女子。
“谢临渊……”姚妫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的骂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第62章 僵局
姚妫的话正好被赶回来的谢然听见了, 他一脸疑惑的踟蹰不前,以为是自己在姚妫醒来前离开惹的她不快。
其实谢然也想寸步不离地陪着姚妫,只是娄鄞突然驾崩, 他要尽快弄清楚所有的事情,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幽若眼尖的发现了姚妫身后的“正主”,她有些尴尬的后退了一步, 向谢然行礼问安。
姚妫闻声回头,与谢然四目相对的一瞬让她不知所措, 方才一时气急的话该不会叫他听见了?
“你先退下吧!”姚妫镇定的让夹在两人视线中显得多余的幽若离开。
幽若如蒙大赦,很快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等幽若离开后,谢然刚想上前解释, 姚妫却兀自转身走向房间。
一副不愿搭理谢然的模样。
谢然快步跟了上去,伸长手臂拦住了姚妫的去路,目光投向她的脸庞,“姚予柔…你身体还好吗?”
在见到姚妫的第一眼,谢然就发觉她唇色有些苍白,担心是自己折腾的原因, 紧张的想要立即知道她身体如何了。
姚妫眉头一皱, 别开脸强装淡定道:“我没事……”她才不能让谢然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谢然瞥见姚妫鬓边垂下几缕散发, 他刚想抬手替她整理,就被眼前的人如惊弓之鸟般躲开了。
悬在半空的手让谢然略显尴尬, 他不知道姚妫这是怎么了,只能缓缓收回自己的手。
又想到前一刻她说过的话,苦笑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在那种情况下成为他的人, 如今想明白了只想与他划清界线。
姚妫深吸了口气, 她觉得有些话自己应该一次性说清楚, 免得让谢然胡思乱想。
她鼓起勇气, 抓过谢然垂下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温声说道,“谢临渊……”
她抬起眼眸,直视着谢然的眼睛,神情严肃认真,“我喜欢你,或许我的喜欢与你对我的喜欢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和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在喜欢别人,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会难过的。”
姚妫想了一下,又傻傻地补充道:“是很难过很难过的那种。”
谢然被姚妫突然的表白高兴坏了,他激动地一把将人揽进怀中,“姚予柔,答应我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永远都不要忘记。”
姚妫回搂着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胸前,低声应允道:“我答应你。”
谢然紧紧的抱住她,舒了口气,问她,“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什么时候……”
姚妫刚想说自己何时生气了,就想起自己之前的那句话,心里闷得慌,喃喃道:“我没生气,只是心疼你。”
心疼你从未将自己做的事告诉我,前世一直都选择默默的守护,为了达成我的心愿而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想要这里,姚妫忍不住从谢然的肩头挪开,她仰头再次看向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庆幸老天重新给予的机会,感恩道:“还好,还好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谢然误以为姚妫是在担心他成为车峪王的事,才会如此患得患失。
他抓着姚妫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自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你,车峪也好,穆沅也罢,它们都不是能与你相较的东西,姚予柔,有你在我身边,这一生足够了。”
谢然的吻轻柔的如同一片羽毛扫过,落在姚妫的眉心,让她原本被搅乱的心湖渐渐又归于平静。
谢然看着姚妫唇色苍白,拦腰将她抱回了房间,放下她立马就要转身离开。
姚妫下意识伸手拉住了谢然的衣袖,紧张地瞪大眼睛,惴惴不安地问他,“谢临渊,你要去哪?”
谢然回头温柔的摸了摸姚妫的脸,轻哄着她,“我哪也不去,只是让幽若找医女来替你看看。”
姚妫听他说完,这才慢慢松开自己的手。
谢然看着姚妫姣好的侧颜,想到她初经人事,自己一时情难自控,要她要的狠了些,如今只能让王宫里的医女替她仔细检查一下身体。
“我没什么事。”姚妫垂下眼帘,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用看。”
其实刚醒来的姚妫浑身很是难受,那种感觉就像被巨石反复碾压,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一样。
但她知道谢然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情到深处难以控制。
谢然把她搂在怀里,像是爱不释手的珍宝,依着告诉她,“好,不看便不看。”
谢然心想:等到晚上沐浴,他找个机会亲自替她检查一下不就行了。
姚妫哪里知道谢然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觉得他答应不找医女就好。
姚妫把脑袋贴在谢然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随意问起,“扶宽今日找你是商议如何让你成为车峪王吗?”
“即位前需要先入神庙,我已经答应他三日后参加祭祀仪式。”
“如果我说我不想你做车峪王,你会听我的吗?”姚妫用一种假设的可能试探性的问谢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坦然的面对谢然的答案。
因为她是贪心的,她既想要谢然,也想让其他人平安无事。
谢然并没有回答姚妫的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紧到好像只要他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姚妫知道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会离开。
谢然深爱着眼前的女子,对她想要回穆沅的心思怎会不知道。
就在不久前,扶宽刚将姚妫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谢然。
“姚妫她其实是萧晔的亲生女儿,穆沅朝真正的公主。”
扶宽还告诉谢然,据车峪探子回报,太子萧明在宫中被人下毒,已经时日无多,图安王萧符即将发兵谋反。
穆沅朝如今动乱不安,唯有他成为车峪王,才能解决所有问题……
车峪国的祭祀仪式在扶宽的催促下,季楚只用两日就准备好了。
姚妫打听到,祭祀那天聂无为也会出现,想来这也是扶宽将他关在神庙而不是其他地方的原因。
可姚妫不是车峪国的人,她进不去神庙,只能在外等着祭祀结束。
幽若从聂无为留下的手札中发现在所谓的神庙祭祀后,还需要让被选中的人徒手从神庙的最高处取下一块神石。
而神石安放在神庙正中间的顶端,距离地面足有五六丈高,四周也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取到神石,根本就没有人能办到。
第63章 威胁
得知此事的姚妫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总觉得祭祀仪式没那么简单。
幽若也觉得此事异常古怪,“如果神石没有办法取下,那又是谁放上去的呢?”
那样的高度, 又在神庙的中间位置,确实很难办到。
就好比悬空在头顶五六丈的距离放一样东西,除非有人会飞, 否则徒手怎能够的着。
“祭祀那天你会一同前去吗?”姚妫问幽若。
幽若摇头,“除了国师和聂大人, 就只有季楚……”
“季楚为什么能跟他们一同参加祭祀?”姚妫忽然对季楚的身份感到非常好奇。
“因为他是国师的弟子。”幽若以为姚妫知道,“公主你可记得,来车峪那日, 就是季楚代替国师前去城门外迎接的。”
原来季楚是扶宽的弟子,这倒是让姚妫始料未及。
想起他弹的一手好曲,姚妫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他是车峪王宫里的一名乐师。”
幽若赞叹姚妫慧眼识人,“公主真是好眼力,季楚在成为国师弟子前, 的确是宫外的乐师。”
姚妫因为前世的事, 不免的又多问了一句, “季楚是如何成为国师的弟子?”
幽若对此正好有所耳闻,“听说是国师有次出宫路过外间茶坊, 见季楚被人欺辱受伤,于是出手救下他,之后就将他收为弟子带在身边。”
姚妫虽只见过扶宽一面, 可她能感觉得到, 他并不是一个路见不平就会出手相救的人。
这世上有种人无利不往, 对自己没好处的事, 他们是不会费心去做的。
姚妫问起季楚的事,幽若正好想起他们刚到王宫那日,“说来我第一次见紫堤侯竟觉得他和季楚有些相似。”
谢然与季楚身形轮廓确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姚妫忆起自己前世在见到季楚时,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那时她无意选中季楚,如今看来大概也是因为谢临渊。
姚妫前世因为季楚的乐曲能缓解她的梦魇,之后与他也曾相处数年。
想到这里,姚妫又问幽若,“扶宽对季楚如何?”
“国师只收了他这一个弟子,对他应是不错的。”幽若对他们私下的情况不太了解,但从表面看,季楚对扶宽一直都恭敬依顺,莫敢不从。
姚妫见从幽若这问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只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多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