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是祭祀仪式,扶宽早早就命人接走了谢然,因姚妫不能同去,所以她只能在王宫中等候。
茉心见姚妫在谢然离开后不久,就开始坐立不安,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好心提议道:“三小姐,我们不如去神庙外等着,如果侯爷一出来,你便能马上见到他了。”
姚妫对她的话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她把事情想简单了,“傻丫头,我们现在困在车峪王宫,莫说神庙外,就连这里都出不去。”
“那也不一定。”茉心洋洋得意地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姚妫,“三小姐,我们可以试试它。”
姚妫看着茉心手里印有车峪国标识的玉牌,蹙眉问她,“这是谁给你的?”
这样的东西就连幽若也是拿不出的。
茉心被姚妫的话吓到了,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连忙告诉她,“就是那日来接咱们进宫的大人给的,他说三小姐如果想去祭祀仪式,应该会用的着。”
“季楚?”姚妫拿过玉牌陷入了沉思。
季楚事先将玉牌交给茉心,看来是料定了自己担心谢然,不会安心等在王宫。
他是在帮她?
姚妫来不及思考季楚有什么阴谋,既然有了这玉牌,那她肯定不能继续留在王宫了。
另一边的幽若本来还在想办法,听说姚妫有了玉牌,就立即安排好了出宫的车马,准备送她一同前往神庙。
幽若和姚妫坐上了出宫的马车,他们一路直奔宫外的神庙。
“没想到季楚竟将国师的玉牌交给了你。”
姚妫不敢相信的将玉牌反复看了一遍,“你说这玉牌是扶宽的。”
幽若指着玉牌背面的鹮鸟图案,“只有国师的玉牌才能让我们从王宫到神庙,一路畅通无阻。”
这也是她选择与姚妫一同前去神庙的原因,“或许这就是国师的意思,他本就想让你前去。”
姚妫现在思绪很是混乱,她只记挂着谢然,其实不管是季楚还是扶宽,能让她进到神庙就好。
前往王宫外的一路上果然如同幽若所说,手持玉牌的他们无人阻拦。
一个时辰后,他们总算是赶到了神庙的所在地——珠崖。
那是一座高耸的三角形崖石,神庙的大门就是崖壁中间凿开的两扇石门。
此刻神庙外空无一人,幽若抬头发现石门上留有一条开合后的细缝,“国师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
姚妫心急的上前摸着光滑坚硬的石门,转头问幽若,“这门要如何打开?”
“石门左边有个机关。”幽若说完抬手就按了下去,右侧的石门缓缓的移开半米,那挪动开着空隙只够一人通过。
幽若赶紧提醒姚妫跟上自己,“公主当心,这门只能一个个进。”
姚妫跟着幽若进入神庙,可里面漆黑一片,他们根本看不见彼此,只能摸索着缓步前行。
夜能视物的只有谢然一人,而扶宽、聂无为,季楚三人,他们应该是会带上灯笼或者烛火照明的。
就在姚妫跟着幽若走了一会后,他们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几人的声音,那是神庙的大殿,三个角落之上各镶嵌着几颗耀目的晶石。
晶石的光四散在各处,正好照亮了神庙大殿。
“临渊,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聂无为说道。
谢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扶宽手里握着长剑,剑锋直指聂无为,他声音阴冷,“师弟,我不该留你性命的。”
姚妫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顾着谢然是否无碍,看到他安然的那刻,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可就在姚妫出现的那刻,一双眼睛已经死死的注视着她良久了。
季楚从身后抓住了姚妫,冰冷的匕首贴在她的颈项,“你果然来了。”
他知道姚妫在拿到玉牌后,一定会赶来神庙的。
幽若被季楚的举动吓到了,她担心姚妫受伤,高声呵斥他,“季楚,你想要干什么?”
幽若的声音让殿内谢然、扶宽、聂无为的视线齐刷刷转向了他们。
谢然在看到姚妫被季楚挟持的一瞬,凤眸微眯,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朝着季楚一步步走去,“放开她!”
季楚忽然像是疯魔一样大笑不止,“哈哈哈,什么神庙、什么神石,全是你们编造的谎言!”
他目眦欲裂,抓住姚妫的手猛然收紧,“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扶宽在季楚的大笑中察觉到了异样,“是你把神石取走了。”
他不敢相信季楚竟早就拿到了真正的神石。
事到如今,季楚也无须隐瞒,他痛快承认,“不错!一切都是我干的。”
聂无为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季楚,“当年那场祭祀,撞壁而死的鹮鸟是不是与你有关!”
就因为当年发生鹮鸟撞壁这样怪异的事,导致当时祭祀的二十三人,全被车峪王下令活埋在了神庙地底赎罪。
而聂无为在扶宽的放任下才侥幸逃出了车峪,后来一路辗转流落到了南阳城。
这么多年他对此事耿耿于怀,直到无意发现了谢然儿时的画。
鹮鸟在车峪是祭祀中的灵物,代表着吉凶祸福,而它生性胆小,并不会轻易出现在有人的地方。
谢然能惟妙惟肖地画下那幅夜栖图,必是与鹮鸟近距离接触过的。
后来回到车峪,聂无为才从扶宽口中得知谢然是白凌霜的儿子,他不仅夜能视物,还有驭百禽之能。
先前聂无为之所以会留在南阳城,还主动帮谢然治病,就是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当年祭祀中怪异之事的原因。
而现在神石被季楚取下,那么一切真相也就大白天下。
因为想要在神庙内拿到神石,唯有一个办法可以办到,那就是利用鹮鸟取石。
当年祭祀中无故撞壁而亡的鹮鸟,也一并该是季楚所为。
虽然此事令人匪夷,但季楚能驭鹮鸟一事已经毋庸置疑。
季楚环视着众人的目光,竭力地怒吼道:“神庙谶语,我才是车峪的王!”
凭什么谢然一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他的东西。
车峪王位、和亲公主、就连自己恭顺多年视作唯一亲人的国师,都被谢然轻而易举的夺去。
更可恶的是得到这一切的谢然对他渴求许久的东西却是不屑一顾。
谢然不愿做车峪的王,他甚至告诉扶宽除了德康公主,他什么都不要。
季楚看着扶宽失落无比的眼神,心中的怨恨倍增。
从那一刻开始心中就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谢然不再活着,这所有的一切就又都会是他的了。
季楚收拢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姚妫的脖颈,她白皙的肌肤很快渗出一丝血珠,“谢然,如果你不想看到德康公主死在你面前,就亲手了断自己吧!”
谢然看着姚妫,没有半分迟疑,“好!我答应你!”
第64章 绝杀
姚妫眼见季楚将身上的另一柄匕首丢在谢然的面前, “动手吧!”他冷漠地开口。
谢然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谢临渊!”姚妫仰着脖子,她微喘着气,劝说着谢然放下手中的利器, “别傻了,就算你自尽,他也不会放了我。”
这样的结果根本不会因为他的流血牺牲有任何改变。
季楚稍微松开了钳制住的姚妫, 在旁别有用心的保证道:“我只要谢然死,公主你大可放心, 我绝不会伤害你。”
虽然他说的信誓旦旦,可姚妫半个字也不信。
姚妫灵机一动,趁机与他理论, 想要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季楚,其实不止是我,神庙里的所有人你都不打算放过。”
季楚还在巧言诡辩,他贴在姚妫的耳旁,让她和自己一并看向不远处的谢然, “夺走我一切的是他, 与其他人无关!”
姚妫侧目而视, 对这个满嘴谎言的人嗤之以鼻,“季楚, 神庙外埋着的火药难道不是想让所有人死在这里吗?”
季楚不止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还想毁了车峪的这座神庙。
幽若立刻想起她们进入神庙时,闻到的一股气味, 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火药味儿。”
姚妫在被季楚抓住的时候, 就猜想到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安排。
从送亲队伍抵达车峪的那天起, 幽若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
他知道姚妫和聂无为会偷偷见面, 也清楚他们早就认识。
否则幽若用走水这样的方法将姚妫带到别处,也太过轻而易举了些。
季楚冷笑着贴近姚妫的耳畔,颇为欣赏的称赞起她来,“公主你很聪明,车峪确实需要有你这样的皇后。”
“你若是真的不信命,又何必引我来神庙。”姚妫冷哼一声,直接说中季楚的心思,“你无非是想要我亲眼看着谢然死去。”
聂无为也从姚妫的话中知道了季楚真正的目的,“谢临渊,你如果死了就中了他的圈套,他不会伤害姚妫的。”
姚妫有恃无恐地看了一眼谢然,微微点头,“放心,他不敢杀我,你不要担心。”
扶宽手中的长剑已经转而指向了季楚,他怎么也没想道季楚在背后谋划的这一切,“原来你早就盘算杀死谢然,再娶姚妫为妻,是不是?”
季楚眼见自己的计谋被拆穿,脸上只是露出阴狠的笑,他幽幽道:“我是不信命,可我也想要万无一失啊。”
他若能娶到穆沅朝唯一的公主,于他坐稳车峪王的位置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如果谢然死了,你大概也不会独活。”季楚拿开横在姚妫脖颈上的匕首,转而吓唬她,“不如砍断他的双足如何?”
姚妫被他的话激怒了,她转头睨视着季楚的脸,低声道:“你敢!谢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季楚看着姚妫因为谢然而凶狠地瞪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就这么喜欢他?”
姚妫连与他说话都带着难以遏制的嫌恶,她用眼尾扫过他的脸,那表情就好像是看着地上的一摊烂泥,“你不配知道。”
谢然听不见他们此刻说的话,可他能清楚的看见季楚注视着姚妫的眼神,那分明是志在必得的贪婪野心。
他不能容忍季楚用那种眼神盯着姚妫。
谢然心中的压抑的怒火开始不断上涌,他的耳边传来沙沙的刺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神庙大殿之上忽然飞出几只与成年雄鹰一般大小的朱赤鹮鸟,它们扑腾着翅膀,以迅雷不及之势俯冲而下活生生啄瞎了季楚的一双眼睛。
惨叫声不绝于耳,姚妫看着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季楚,这一刻就已经倒地不起,捂着流血不止的眼睛痛苦哀嚎。
她对刚才发生的恐怖一幕已经失去了判别力,僵直在了当场。
聂无为看向谢然,此时的他目光霜寒,冷冷的注视着地上惨叫哀嚎的季楚,“谢临渊,冷静下来,姚妫已经没事了。”
聂无为的话对谢然没有任何作用,朱赤鹮鸟从高空再次飞下,它们开始向季楚的头顶、脸颊、背脊、四肢发起新的一轮攻击,顷刻间他的皮肉就被啄食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幽若吓的腿脚发软,一动也不动的抱头蹲在地上,生怕那群鹮鸟会飞向她这边。
扶宽将剑插入地上勉强支撑着身体,此时此刻他也不敢靠前一步。
相比其他人,姚妫的位置更加危险,因为季楚就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翻滚嚎叫,她甚至看到从鹮鸟嘴边掉落的小块肉屑。
姚妫的胃里开始泛起一阵恶心,她脚步虚浮的后退了几步,喃喃的唤着谢临渊三个字,眼看就要昏倒过去,谢然像是猛然惊醒,他飞奔上前抱住了即将倒下的姚妫。
谢然轻抚着姚妫身后的长发,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安抚着她惊恐的情绪,“予柔,别怕,没事了!”
聂无为、扶宽、幽若三人面色惨白的看着谢然和姚妫深情相拥,但头顶却是盘旋不去的几只朱赤鹮鸟,那画面着实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古怪。
不过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守在神庙外的侍卫见到神庙上空飞来了不少群鸟,担心国师安危的他们正欲冲进神庙查看情况。
却见到聂无为几人平安无事的走了出来。
离开神庙回去的路上,马车上的谢然抬起姚妫的下颚,检查着她脖颈处被季楚伤着的地方,那处伤口虽不深,却像划在了谢然的心上,让他跟着难受百倍。
“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他自责的看向姚妫,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伤口的位置。
“我又不是瓷瓶做的,一碰就碎。”姚妫用脸颊讨好的蹭了蹭谢然的手掌,想要让他安心。
只是在神庙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姚妫现在还心有余悸。
神庙内的两句谶语,果然都成真了……
看来谢然注定是要成为车峪王的。
几日后扶宽命人将季楚的尸身从神庙带了出去,并借此对外宣告了他多年前在祭祀中犯下的过错。
如今季楚在新的祭祀仪式上有了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对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太子萧明薨逝,萧晔病重的消息同时传来车峪。
姚妫知道接下来图安王萧符就会行动。
谢然只有成为车峪王,才能调动车峪的兵马前去穆沅和萧符对抗。
姚妫心绪平静的坐在床边,想着自己这世竟成为了谢然的皇后,一时有些想笑。
于是任由谢然抱着她去浣洗更衣,然后在原封不动地塞进被褥里裹好。
全程不劳她费力的事姚妫倒是十分享受。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人总要为自己的懒惰付出一点代价。
谢然拥着怀里的姚妫,下巴蹭过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脸颊脖颈,让他浑身燥热难耐。
姚妫偏还没有一点警惕,非要在这时候动来动去的想要找个最合适的位置继续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