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调养好身体,不要操心太多事。”李宛绕开了话题。
牛车缓缓驶远。
李宛在镇上买了些花种,现在那个院子光秃秃的太过单调,她想在院墙边缘隔出几块来种花。
以前没有确定是否会住在那里,因此她从没想过要装点,但现在她差不多可以确定张彪的心意了,既然她以后会长住在此,那院子还是要稍微装点下,也算是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情调。
问过店铺掌柜,她买了几类比较好侍养的花种,基本只需除草与浇水。
太过繁琐的,比如又要裁枝又要修叶还要注意土壤是否肥沃什么的,她没有把握能够养活。
挑好了花种又买了些布料,她就回到医馆不远处等张彪。
本来她站在医馆门口,但医馆来往的人比较多,时不时对她投去一眼,她觉得不自在,索性走到医馆不远处,用买来布料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中年男子从医馆走出,看到李宛这一奇怪的举动,有些纳闷,但也继续向前走去。
牛车这时正从对面驶了过来,中年男子看到赶车之人,对着牛车连连挥手。
张彪斜睨过去,原来是老主顾阿忠,他驱车停了下来。
阿忠大腹便便,嗓门很是浑厚响亮,“张屠户,我正要去找你。”
他最近身体不适,一直没有去到肉摊,没想到今天来到医馆竟都能碰到张屠户。
张彪转过头,仔细听着。
“上次你不是要将你买的那女子退掉吗,丁牙婆已经回来了,你可以去退了,记得退完后跟我说一声,要是可以,我也想...嘿嘿...”阿忠止不住地淫/笑。
张彪恍惚了一瞬,旋即一个闪身捂住了阿忠,神色紧张地朝着医馆门口望去,发现李宛没有在那儿,才缓过气来,还好她没听到。
转而对阿忠肃容道:“我不记得有这件事。”抬脚准备上牛车。
年纪轻轻,怎的记性还没他好。阿忠心道。
他旋即扯住张彪的衣角,引着他去回忆,“就是上次你驾着牛车在巷子里遇到了我,完了你再拜托我....”颇有长篇大论,喋喋不休的趋势。
张彪四处张望着,生怕李宛过来听到,忙插话道:“我不退了,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以后对谁都不要再提。”
站在医馆附近的李宛听到后,耳边一阵阵轰鸣。
张大哥竟然想过将她退掉,什么时候的事,是她初来时总办砸事的时候,还是她摸去他房间吵到他的那晚?
现在不退了?短短几个字听得她全身不自觉发颤,冷飕飕的。
原来她是想退就可以退,不想退就轻飘飘一句不退了。
身上传来一阵阵无力感。
赶着牛车回张家村的路上,张彪隐隐觉得李宛有些不对劲,以为她是逛累了,便叫她休息会儿,等会儿到家了叫她。
可牛车一停在院门口,李宛立刻起身回到了房间,完全不似逛累的样子。
中午唤她吃饭时,她也说肚子不饿,吃不下。
张彪照例帮她把饭菜温着,叮嘱她饿了记得去吃,接着就出门做事了。
院门一关,李宛疾步来到张彪房间。
她想证实一件事:村长媳妇口中所说的名分、户籍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不知道就算证实了之后她又会做什么,但在这一刻她就是迫切想知道。
她打开了张彪存放东西的柜子,在抽屉一角,找到了那张新户籍。
“张勇之妹,妹妹。”她冷笑道。“原来他一直都当她是妹妹,连换户籍都不愿与她牵扯在一起,而是添在他的好弟弟张勇名下。”
心里一阵酸楚,酸涩蔓延至鼻尖,视线陡然变得朦胧。
一滴,两滴,...泪水沾湿了户籍一角,她拂袖擦干放回原处,踉跄着跑回房间。
她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难怪他对她从来没有任何欲念,原来他对她的好纯碎只是当她是妹妹。
“原打算将她退掉,后来又给她换成张勇妹妹的户籍?”李宛呵呵两声冷笑道。
“可能发现不适合做媳妇,当妹妹也不错吧。”她自嘲着。
“可谁稀罕当他的妹妹。”她的声音越来越冷。
她将新买来的花种随意抛洒在院墙旁,一脸唏嘘。
这个院子以后注定会有女主人,用不着她这个外人打理。
她随即拿出包袱开始整理行李。
人生总是起起伏伏,本以为现在她能开开心心筹划院落小花园,不曾想自己竟开始收拾行李离开。
她仰头看去,努力将眼眶内蕴满的泪水憋回去,可无奈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手上动作开始加快,想尽快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慌乱间,倏地一下,一件物什跌落下地。
她垂头看去,张大哥送她的那支银钗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的心一阵阵抽痛,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屈膝捡起,没出息地将银钗搂在胸前,小声啜泣着。
愣神一息后,她擦了擦泪,抬头向房内望去。
房间已比初来时拥挤了许多。
床帘,晾衣绳,杀虫药,糕点盒子,凉椅,案几,还有前几日送来的梳妆台。
她面带眷恋,不知不觉竟在这里留下了这么多的回忆。
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明明前几日才送她梳妆台,说希望她能住得舒心,可为何一切变得这么快。
手里银钗紧攥,心里升起浓浓的不甘。
她不甘心,她不想当他的妹妹,她想做他的女人。
银钗刺破了她的手心,鲜血顺着掌心滴落在地,伤口处传来的痛意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她薄唇紧咬,仿佛在做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想...想豁出去再试一次。
第四十一章
此时安阳镇某处小院内。
赵光正坐在桌前笨拙地拿着笔生涩地写着什么, 抄完一两个字他就会咬会儿笔头欣赏一刻,时而叫来院内青年观摩。
“你觉得这字与那些个秀才公相比如何?”赵光拧眉问道。
青年看着纸上那糊成一团的墨迹,倒吸一口凉气, 僵硬着脸吹捧道:“老大不愧是老大,连字都写得如此俊秀,我觉得与那吴秀才相比不会差。”
赵光闻言, 喜笑颜开,得意洋洋道:“那是, 也不看你老大是谁。”
他继续提笔抄着最后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青年嘿嘿笑着,“老大, 你这都连着写了好些天了,那边有动静了吗?”
他想说他这边已经快供应不上了。
这段时间老大也不知怎的,竟要他去搜寻些示爱的诗词,他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去哪儿找,最后只得去找镇西那位抄书先生, 买了些诗词。
可这都好些天过去了, 抄书先生都说他以后不做这个买卖了, 说什么有辱斯文。
他不懂什么斯文不斯文的,只是担心老大再抄下去他该去哪儿寻。
“她比较娇羞内敛, 这才送多久,怎么可能就有回应,我得坚持下去, 慢慢感化她, 相信过不了多久, 她就能注意到我了。”赵光专注地抄写着, 手上脸上满是墨迹。
女子确实比较娇羞内敛,他家杏儿就是,身娇体软,玉面桃腮。青年想到,顿觉心痒难耐。
他上次拿了县城管事的五十两定银后就去看了杏儿。
杏儿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哭诉,说他怎么这么久都没去看她,怀里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那叫作一个心疼,害他狠狠地怜爱了她一番。银子也只剩下三十两了,这个是老大的他不能动。
若是想收到余下的银子还得先将画上那小娘子找到。可老大最近忙着抄诗,连画像都没看过,更别说找了。
“老大,定银也收了这么久了,咱什么时候去帮忙找人?”青年小声问道,怕惊扰到赵光写信。
赵光恰好写完,将墨迹吹干,欣赏一番后悠悠道:“急什么,小茹都还没回应我呢。”
说完恍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轻咳一声,拿着信神采奕奕地出门了,他要去找他的小茹。
小茹?这是青年第一次从赵光口中听到。
镇上就这么大,名字中带有‘茹’字的适龄女子,他一下就想到林氏烧饼铺店主的女儿林茹。
她阿爹早年意外身亡,独留她和寡母一起撑起这烧饼铺,生意还算不错。
可...可林茹白白胖胖,看着比老大重,还有她那大嗓门,那把子比男子还大的力气,怎么看都与娇羞内敛搭不上边,应该是他弄错了,老大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肯定是他漏掉了哪家,下次老大出门时他跟去看看,兴许就知道了。
县城。
蒋文奇正端坐上首。
“安阳镇那边有消息了吗?”他看着对面管事问道。
管事战战兢兢,慌忙下跪道:“少爷,那边有些复杂,已经托人去找了,只是...只是还没消息传来。”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没消息传来,你这管事是不是当得不耐烦了,既然没有消息传来,那你就亲自去给我找,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小娘儿们还能翻了天去,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蒋文奇训斥道。
其它镇都已经找遍了始终没有找到,现在独剩下安阳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复杂?在他看来都是托词,就是管事没尽力。
这段时间他也试过与那女子容貌相似的人亲热,但就是不对味。
除了相貌上那些差别之外,要么是眼神不够勾人,要么是身上香味不够摄魄,反正就是没那个好,这让他更想尽快找到那女子。
管事哆嗦着走出了房门。
小厮凑过来道:“管事,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还能去哪儿,去安阳镇,找人。”管事神情忿忿,最后两个字几乎用尽他全身的力。“记得多带几个人一起去。”
旋即长叹一声,真希望能早日找到这狐媚子,让她去狐媚惑主,不要去霍霍他们这群人,他这段时间为这事都要累翻了,画像都要看吐了,估计画像上的样子他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可还是无奈地拿着画像上了马车。
张家村。
张彪回到家,家里安静得出奇,廊下空荡荡的,他朝着院内环视一周也没看到那抹身影。
心里陡然一震,他抛下牛车大步向李宛房间走去。
就在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李宛走了出来,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张大哥。”神情冷冷淡淡,眼皮都没抬,径直走向灶房。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下是女子孤寂的背影,凄楚落寞。
夜幕缓缓拉开,明月孤孤单单地高悬空中,洒下一片银白色的月光。夜色逐渐变得深沉,仿佛浓墨涂抹在天际,幽暗深邃。
李宛泡完澡后瘫坐在床头,之前收拾好的包袱仍旧放在柜子里,或许她知道希望渺茫,知道明天可能还是得离开,但她今晚还是想做最后的尝试,不想自己以后想起会后悔。
不知羞又怎样,轻浮大胆又怎样,她就是不甘心,她就是想再试一试,最后再试一试。李宛在心中不停说服着自己。
她不相信张大哥对她纯粹只是对兄妹之情。
若是正常帮妹妹揉腿会脸红透到脖颈吗?若是将她当妹妹,会至于搂着她的腰不放吗?
她不信。
简单装扮过后,她拿着油灯来到张彪房间。
张彪此时尚未入睡,他还在思索着李宛今天的反常表现。在牛车上没有搭理他,叫她吃饭也没理他,回来时没有廊下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他越是细想越是睡不着,难道她对他厌烦了吗,还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他坐起身来,很想走到隔壁问问她。
就在这时,李宛推开了他的房门。
油灯携来一阵光亮,照亮了这昏暗的房间。
李宛把油灯放在木桌上,缓步走到张彪身前。
她身着一片薄纱,上身只简单套了件胸衣,成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隔着轻薄的纱衣若隐若现。
窗外的风吹得油灯微微颤动,火焰时而拉高拉长来回晃动。忽的一下,油灯灭了,房间内又恢复一片漆黑。
黑暗助长了李宛的胆量,滋生了她的邪念,她走到张彪身前,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张大哥,我这里疼。”
女子正对着张彪撒着娇,声音轻柔,尾调微微上扬,带着特有的魅惑。
房间昏暗,隐有月光斜射入内,朦朦胧胧,柔和的月光倾洒在女子娇嫩白皙的肌肤上,仿佛镀上一层荧光,引着人想去一探究竟,室内气氛旖旎。
张彪挣扎着错开眼去,他还没有正式娶她,他不能轻薄她。
他轻轻挣开脖颈处紧紧环绕着的手,紧张道:“哪里疼,你先下来,我看看。”
语气如往常一般,但声音已然有些低沉嘶哑。
李宛不肯放手,刚被挣开,立刻又环上去,如此反复,手背已布满红痕。
张彪怕弄疼她,也不再挣扎,任由她搂着。
天边云层浮过,遮盖了那弯明月,屋内没有月光照耀,漆黑一片。
李宛越发大胆起来,披在肩头的纱衣被窗棂处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起,吹散了身上的热意,她留意着张彪的变化。
没有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思索一刻,她心一横,彻底豁出去了。
她薄唇紧咬,眼神慌乱,颤声说道:“这儿疼。”
张彪顿时惊惶失措,立刻将她抱到桌前木凳上。
他躁闷无比,热流在体内肆意流窜。手掌处还残留着方才包裹过的气息,滚烫而亢奋。
被抱至木凳上的李宛犹不甘心,只见她再次搂了过来,一头扎进张彪的怀里,小声抽噎着。
突然她愣了一下。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她被张彪抱到了门外。
紧接着房门也被锁紧。
外面夜风清凉,却也凉不过她此时的心。
没有,他对她一点欲念都没有。
翌日天还青蒙蒙的,医馆的门就被敲响,陈大夫晃晃悠悠地打开店门。“张屠户,这是?”
张彪眼下青黑,“陈大夫,我最近身体很不舒服,燥热得难受,那儿…也烫得厉害,你看看我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