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并不在意,亲昵地拉过姜灵夕的手,拍了拍,满是慈爱,“你是不是也好奇,为何林楚端也是我那妹妹所生,但本宫却不待见他?”
“嫡兄才是长子,一般为长的应该都是被寄予厚望,严肃对待本就是常情。”姜灵夕斟酌了片刻道。
“老福禄侯府上早已衰败的不成样子了,哪有什么厚望要寄予的?”长公主哼声道,“这待人接物啊,都是考量着一个真诚,你诚心对人,旁人也会诚心待你。”
说到这,长公主拉着姜灵夕的手缓缓沿着小路慢走了起来,“本宫的母妃身份尊贵,楚墨的母亲是从旁的贵人那里抱养到本宫母妃的膝下的,我们虽都是公主,可到底身份不同。
但她乖巧伶俐,本宫自然是将她当做亲妹妹,母妃也给她寻了个不错的婚事。
本宫膝下无子,一开始视林楚端和林楚墨都如己出,带他们极好。一开始本宫更喜爱林楚端一些,他乖巧文静,不像楚墨,就是个活脱脱的皮猴子,常常闯祸,那个时候我老罚他。”
说到这,长公主转眸丢姜灵夕道:“他现在被你管束的,倒是收敛不少了。”
“是侯爷他自己成长了,同灵夕关系不大。”姜灵夕连忙道。
“你就为他开脱吧。”长公主笑道,“若是没有你,他长大了也只是个大皮猴子,还能跳脱了本性去?”
微微脸红,姜灵夕并不再多说。
长公主叹息一声又道:“直到本宫的驸马病逝,他们来守孝时,我才看出两个孩子的不同。
林楚端年长,跪在灵前一会儿便开始偷懒,偷偷寻吃的藏在袖子里偷吃,我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还小,我也宠着他,让他早些休息。
可我准备也让楚墨休息的时候,他却不肯。
我问他为何不休息,他只是对我道,驸马同姨母伉俪情深,膝下无子,若他再不送,姨母心里该多难受,驸马该多可怜。
那个时候,他脸上的稚气都未消,圆圆的一张小脸都跪的惨白了还在那里坚持......”
说到这,长公主顿步而立,微微仰头,看向高处的灯笼,声音有些哽咽,“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前我偏心林楚端,后来我努力做到公允。一次他们两个在我府上玩耍闯了祸,而我不过是公允的处罚了两人。
林楚端却大吵着说我偏心,还说从此不来公主府了。”
说到这,长公主嘲讽一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人的秉性是天生的,你的好心养不熟白眼狼,你的处罚也不会伤了赤子的心。”
说到这,长公主转身看向姜灵夕,缓声道:“我看出了你们至今还未圆房。”
姜灵夕蹙然抬眸,眼神微动,心中一惊。
“你不必惊慌,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夫妻之间相处哪有那么容易,好事多磨才是正理,本宫年轻时何尝不是同驸马也是这般过来?看到你们,倒是让我总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本宫同你说这么多,也只是告诉你楚墨他的为人,本宫不想让你走上我的老路,蹉跎了那么多岁月。”
说到这,长公主笑了笑,眼神里尽是怀念,“还记得楚墨少时来我府上,兴冲冲地对我说,他寻到了未来的娘子,我笑着问他,是哪家的姑娘呀,他说是姜家府上的小小姐。
我深知你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只对他道,想要娶她,可是很难的。
你知道他说什么?”
姜灵夕看着远去的长公主,吸了吸鼻子,长叹一口气,带着红枝往回走。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照的姜灵夕心中一片宁静,她满脑子都是长公主方才说的话:
“他还笑话我说,‘姨母,这些年的话本子你都白读了,我当然知道想要娶天上的仙子有多难’。
从那之后,他那当个闲散伯爷的梦想变了,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加官进爵。
从他见到你的第一面起,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堂堂正正娶到你。”
之前,林楚墨确实对她说过,他自小便喜欢自己这种话,她一开始也没有当真,可现在从旁人的叙述中听到了他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情意,不经鼻头有些发酸。
想到这,姜灵夕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脚步加快了一些,只想要快一些见到楚墨。
“姜县君。”
脚步微顿,姜灵夕看见了站在路前,本该在坐在宴会厅为自己母妃庆生的三皇子秦王,正独自站在小路中,静静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她蹲身行礼,“秦王安好。”
对方回礼之后,姜灵夕看了眼身边的红枝,准备直接绕过秦王回殿内,却在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听他道:“姜县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敛下神色中的烦躁,姜灵夕抬眸看他,眼神平静,站在原地,拒绝的姿态明显。
秦王与她对视片刻,先败下阵来,“姜乡君果然如小时候一般,还是外柔内刚的性子。”
这话一出,姜灵夕的眉梢狠狠拧在一起,“不知秦王妃......”
“我们谈话之间,莫要提她。”秦王打断了她的话,“当年若不是尚书大人拒了本王的求娶,如今秦王妃之位怎么又可能是旁人的?”
?
听到这,姜灵夕看了眼身旁的红枝,眼神在同她确认,她刚才应该没有出现幻听,在见到红枝震惊的神色后,她才确定,秦王真对她说了这种胡话。
抬眸看过去,借着灯笼,她发觉秦王的脸色有些红,心下了然,“秦王殿下怕是喝多了吧?您在此地稍等,我这就去找人来送殿下回去。”
她正准备转身,袖子却被秦王扯住,姜灵夕还没来得及挣脱,便听见他高声道:“你分明是一直喜欢我的!为何不承认?
小时候我曾说自己喜欢紫檀木,你便拿着紫檀木的兔毫在廊下等我,想要送我,可见到我之后又跑开了。
很少参加宴会的你,听闻我去了某个宴会,便赶紧前来,即便是失足落水了,见到我后依旧维持往日平静。
灵夕,若不是你父亲,我们之间本不该如此蹉跎!”
姜灵夕嘴巴因为惊愕微微张开,眼睛瞪着秦王,彻底怔愣在原地。
两人都因为心绪激荡,丝毫没有注意到道路不远处拐角站着一个人。他身长如玉,身姿挺拔如松,深邃的眸子凝视着远处相视伫立的两个人,紧了紧手上捏着的披风,将刚才秦王的话尽收耳中。
片刻,林楚墨落寞地转身,原本满是星辰的眸光中写满了悲怆和慌乱,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灵夕的披风,心如刀割。
他如同溺水的人一般,拼命喘着粗气,踉跄了一步,喉咙微动,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蓦地。他听到来时的路上传来动静,闭了闭眼睛,转眸又看了一眼两人,抬步走向另一边,伸手将打着灯笼的太监宫女拦住,随意寻了个理由支开了他们。
他站在原地缓了片刻,快速回到宫宴上,看了一眼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了回去,猛地又灌了几杯酒,才压下心底的澎湃,三杯酒下肚,林楚墨自嘲一笑,眼神里满是失意。
月下,姜灵夕终于回过神来,将袖子从秦王手中抽了出来,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嫌恶地抬眸,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王,冷声道:“竟日太医可曾请脉?”
秦王微愣,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但还是点头道:“自然。”
“太医就没同秦王说,秦王竟日身子不适,不应出府?”
反应了片刻,秦王面色沉了下来,“你在说我有病。”
“不知秦王究竟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话,让秦王想入非非。”姜灵夕一字一顿道,“我的夫君是我自己挑选的,嫁的也是我想嫁之人,妄秦王自重。”
回身嫌弃地甩了甩袖子,姜灵夕抬步变要走。
身后的秦王急道:“可是!”
“可是什么?”姜灵夕怒视着他,厉声道,“德妃娘娘想要往昌平侯府中塞人,秦王又从我这里下手,就是不知我们究竟如何得罪秦王!改日定让夫君上门亲自赔礼!”
秦王张了张嘴,连忙道:“母妃的事情之前我也不知,本王是真的......”
“还请秦王殿下自重!”姜灵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秦王妃为您生儿育女,她知道你今日所为又该多心寒。今日之事,我全当秦王你是酒后失言,还请秦王之后莫要再犯!”
快步离开,姜灵夕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犯恶心,忍不住唾骂了一口,“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储君了?”
这般想着,她决定以后也要常去睿王府,督促睿王妃好生盯着睿王练习,千万别让这么个畜生成了太子。
第46章 你可喜欢他
“秦王他......”红枝四处看了看,组织了一下措辞,“秦王他是不是喝醉了。”
嗤笑了一声,姜灵夕头一次将情绪外露的这么明显,闭了闭眼睛,稳住的心神,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就是个脑子不好的,看唯一的竞争对手失了势,便张狂起来了,殊不知万事在尘埃落定之前,皆有变数。”
说罢,她再次走进了宴会厅,坐回了林楚墨的身边,才刚刚坐下,手就被身旁的人紧紧握住,姜灵夕微微一愣,转眸看向他。
但林楚墨只是自顾自的倒酒喝,虽然这个酒并不烈,但喝多了还是会做出一些胡事,于是她轻声提醒道:“少喝一些。”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听到这话后,端酒的动作应声顿住,林楚墨依旧垂着眸,嘴唇微抿,沉默片刻还是握了拳,将拿酒杯的手收了回来。
握着姜灵夕的手紧了紧,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虎口,低垂的眼眸中写满了失意。
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姜灵夕正准备细细询问时,便见到秦王回来了,入席时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她,顿时像是见了苍蝇一般难受,她猛地灌了一口酒,在压下了心底的恶心。
缓了缓,她对林楚墨小声说道:“我累了,咱们回府吧。”
“好。”
回府时,姜灵夕独自坐在马车里,而林楚墨此次一反常态去骑马,再三确定他没有喝多,步伐稳当之后,姜灵夕才放心的让他骑马跟在马车外,毕竟他是武职,一直这般坐马车也不好。
等回了府,姜灵夕吩咐小桃她们给她备水沐浴,虽说秦王只是扯住了她的袖子,没有触碰到她的皮肤,但姜灵夕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等到回到房中之后,她便发现林楚墨已经洗漱妥当,躺在了长椅上,闭眼像是睡熟了一般。
睫毛轻颤,姜灵夕熄灭了烛火,沉默着坐在床上,抿了抿唇轻声问:“你睡了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林楚墨那边传来了鼾声,微微一愣,姜灵夕止住了话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幔,飞速的思考此事的厉害。
原本她想将今晚的事情告诉楚墨,可是想想又担心以他的性子会冲动行事。
秦王如今势力如日中天,之前又正好办了一件漂亮的差事,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刻,此时切忌与他正面冲撞,尤其是林楚墨,更不能在此刻,与他硬碰硬。
如果她将此事说于皇上,皇上定然会召秦王与她当面对质,秦王大可以说是他是酒后胡言,以皇上的秉性,到最后也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证据。唯三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的人,是红枝,不足以成为证人。
若是她真就贸贸然将此事透露出去,还会让皇上怀疑她是受到宁贵妃的指示,故意抹黑......
如果是透露给秦王妃,说不定还会招至秦王妃的记恨。
思来想去,姜灵夕决定明日进宫将此事告诉姐姐,这件事唯一的用途,便是让姐姐拿捏住,然后稍稍透露给德妃一些成为制衡的把柄。
想到这,她的手紧了紧,然后随着胸中最后一口闷气的吐出,缓缓松开。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柄,那便只能忍着。
黑暗中,林楚墨睁开眸子,呓语着翻了个身,眼神里满是清明。他现在越来越怕同姜灵夕单独相处了,就怕她突然说出什么完全无法承受的话,抬手,林楚墨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只想跟灵夕在一起,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就行。
第二天醒来,姜灵夕就递了牌子进宫,宁贵妃正在用早膳,她也就不客气的坐下来一起用了。
宁贵妃看了眼姜灵夕,亲自夹了一个她爱吃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安抚道:“你可是为了昨夜德妃想要往昌平侯府上塞人的事情?不用过于操心,莫说昌平侯不想,就算是他想了,姐姐也能帮你把后院堵死。
昨夜也是德妃自大了,呵,居然想要往昌平侯后院塞自己的人,她难道不知道皇上的习惯?
莫说别的,他就连吃东西时要沾的酱汁都不能接受混杂在一起,又怎么可以忍受自己分的清清楚楚的势力被人搅浑?”
姜灵夕神色稍霁,看来她昨天想的没错,座位果然是有意安排的,泾渭分明。
“按理说昨夜德妃的生辰,他应该宿在德妃的宫中,但也因为这件事恼了他,他并没有宿在那里,德妃现在也正在后悔。”
宁贵妃声音懒懒的,“昨天他见睿王虽然不良于行,可被人推着还是可以外出,于是也交给了他一些差事。”
听了这些,姜灵夕踌躇片刻,还是将秦王昨夜同他说的话复述给姐姐听了。
宁贵妃听罢微微怔愣片刻,然后疯狂的笑起来,眼睛里都快笑出泪水。
姜灵夕懊恼不已,“姐姐!”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是笑德妃呢。”宁贵妃收了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日里德妃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没想到他的儿子却亲自送把柄到了我们手上。”
“可惜没有证据。”姜灵夕语气惋惜。
“没证据,确实在朝堂上拿捏不了她,可没证据不代表在后宫没法克制她。”宁贵妃勾了勾唇,眼神微敛,“当年暗自他们上门求娶是真,德妃应该也是知道秦王的心思,这便是把柄,放心,姐姐会运作好的。”
姜灵夕抿抿唇。
宁贵妃见她这个模样,小声道:“你不会真的喜欢秦王吧?若是真的喜欢,日后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