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武阳也是个不上墙的，玩女人玩出了火，把自己烧没了，还牵出了身后的一串人。
上头把事情瞒了下去，对外只说，武阳乱搞男女关系，又企图破坏革命群众的财产，送到农场劳改去了。
实际上是被关进了特殊监狱。
还有崔朝霞，她是真把自己作进新疆农场劳改去了。
至于姜四，这家伙儿误打误撞，抓住了武阳这个潜伏在革命群众里的特务，立了大功，公社奖励了三十块钱和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钢笔。
树根儿爹娘也送了好些菜啊山货啊，到老姜家感谢姜四。
姜四乐得要上天，颠颠儿把三十块奖金孝敬老娘。
沈荷就笑，“行，娘给收着，以后给你娶媳妇。”
姜四就嘿嘿笑。
……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
大溪山这个小山坳里冷风嗖嗖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村子里也热闹起来。
因着今年老姜家养的大白长的好。
一家子盘算着等把大白交到大队，能分上六十多斤肉。
六十多斤肉啊，一家子欢天喜地的，黑娃儿几个更加殷勤地给大白喂猪食儿。
村子里声鸡鸣狗叫的，天气放了晴，村里的男人们就拎着斧头上山砍柴，媳妇儿们在家里做针线活。
老姜家这边儿，四丫快八个月了，小丫头吃得好睡得好，整个小人儿生的粉雕玉琢，长长的睫毛又浓又翘，像洋娃娃似的，让人稀罕的紧。
小丫头最喜欢黏着沈荷。
这天晌午，沈荷抱着小四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
许春秀从知青点做晚饭回来，进门就瞧见闺女在婆婆怀里咿咿呀呀的，就笑着伸手，“四丫，别缠着奶奶啦，娘抱着你吃奶去。”
小丫头也很配合，啊呜了一声，两只莲藕般的小胖手扑棱着，许春秀笑着接过闺女，道，“娘，家里几个大的呢？二驴子也不在家？”
“出去玩了，一上午还没回来呢。”
沈荷笑。
“这几个小皮猴。”
“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行啊，娘您歇着，过会儿我烧饭。”
沈荷还没说话呢，家里就窜进来两个黑小子，后头跟着喜滋滋的大丫和双胞胎。
“奶，你看，二驴子抓的肥野兔！”
第40章
正好姜大几个从山上砍柴回来,看见黑娃儿手里拎着的灰毛肥兔子，姜四率先奔了过来,“这是哪来的野兔子？”
说着，他还拿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的。”
黑娃儿和蛋娃儿就在边上蹦跶，“四叔，野兔子是咱家二驴抓的。”
原来今个儿几个小的牵着二驴子到后山，后山老树林子里的雪还老厚呢,二驴子在家里闷坏了，趁着几个小的不注意，撒着小短腿儿蹦到积雪里头蹦q。
现在虽然是深冬了,后山的老树林子枝桠虽然光秃秃的,但也根深树茂的，灌木丛也有半人高，二驴子一窜进去就瞧不见了。
黑娃儿几个那个急啊，在树林子外头喊了二驴子好一会儿，刚想跑进林子里去找,没想到，树林子里头灌木丛晃了晃,接着二驴子就摇头晃脑,拖着这只受伤的肥兔子从雪窝里出来了。
这兔子吃的贼肥，脖子上还有血，后山的老树林里头有人挖下来的陷阱,应该是雪天出来觅食,不小心中了套受伤,误打误撞让二驴子从雪窝里扒拉出来了。
姜四听了摸摸二驴子,“你还挺能。”
二驴子也兴奋地摇着小尾巴,上蹿下跳的。
老姜家一家人也凑了上来，“这么肥的兔子，得十来斤吧？”
陈秀英估摸道。
“来，我用秤量量。”
姜大把家里的老秤杆甩出来，把兔子挂起来，头上翘的高高的：“十二斤六两。”
这么沉呢。
大家伙儿都咧着嘴笑。
黑娃儿几个小家伙儿眼睛都亮了，在几个小吃货眼里这就是十二斤香喷喷的大肉啊。
“娘，这兔子咱咋用啊？”
许春秀搓搓手，又变成了财迷四丫妈，这么肥的兔子要是拿到镇上去卖，得换多少钱儿啊。
沈荷看看大家伙儿：“你们咋想？”
“宰了，吃大肉！”
“吃肉肉！”
“肉肉香香哒。”
“拿去换钱儿，给奶买花戴。”
说这话的是小蛋娃儿，许春秀就在边上使劲点头。
嗯呢，换了钱给娘。
姜二看娘俩这模样，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咋，孝敬娘是好事儿，就是这娘俩也太财迷了些。
当妈的是个财迷就不说了，蛋娃儿这臭小子也跟个葛朗台一样，别人家的娃儿，手里有个一分两分的零花钱儿，早就去买糖鞭炮啥的花完了。
这小子可不这样，一分两分的都跟存起来，问他存钱干啥，臭小子仰着小脸儿，可理直气壮，“攒钱给奶，给妈，给四丫.......还有......”
姜二就逗他，还有啥啊。
小家伙儿就害羞了，“攒钱儿娶媳妇。”
姜二：“........”
“娘说咋就咋。”
“对，我们听娘的。”
吴凤揽着二丫和三丫笑。
陈秀英也点头。
几个的小脸红红的，蛋娃儿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盯着肥兔子，可见是馋了。
沈荷摸摸小家伙的小光头，笑，“家里有些日子没见荤腥了，宰了炖肉吧。”
几个小的乐了。
“哎，娘家里还有些二和面，不如加些玉米面，揉成面糊糊，揪成细疙瘩做一锅疙瘩汤吧。“
陈秀英开口道。
这个提议不错，沈荷自然答应，“现在天冷，吃锅疙瘩汤热乎又管饱，挺好。”
陈秀英就更喜颠颠的了。
早上一家子就吃了一顿杂面饼子，杂面饼子看起来抗饿，吃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现在大家肚子里都咕噜咕噜的了，姜大兄弟仨当下就拎着兔子去拾掇了。
陈秀英妯娌仨去灶房烧水。
沈荷倒是想去帮忙呢，让几个小孙孙抢先了。
黑娃儿去抱了捆柴火，大丫去搬了小杌子，蛋娃儿和双胞胎不能帮忙，就来堂屋跟着沈荷看小四丫。
土灶的风箱呼啦啦响了起来，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能吃上一顿肉是多好的事情啊。
当然了，这兔子肉太难得，不能一下子都吃光，家里也不舍得全吃了，陈秀英就切了两斤多一点的肉，剩下的挂在了廊檐下冻着，想等到过年吃。
乡下吃肉，也没啥讲究，左不过就是切了葱姜蒜，撒把辣椒、大酱什么的，在锅里炖的酥烂酥烂的，用筷子夹起来一块送进嘴里，嫩香嫩香的。
黑娃儿几个人闻着香儿，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家里晌午饭做好了。
一家子坐在一块，人太多了，分成了两张桌子。
大人们坐大桌子，娃们儿坐小桌子。
陈秀英端了碗冒尖的兔肉来，孝敬婆婆。
碗里头的兔子肉那一盆野猪肉油汪汪，肥颤颤，辣椒炒出来的肉香，大块的兔肉炖得酥酥软软。
一家人都坐了下来，看着菜一个个都目光大动，咽口水。
“今个儿是个好日子，都动筷子吧。”
沈荷给小萝卜头们一人夹了一块兔肉，笑眯眯道。
“谢谢奶奶。”
黑娃儿领着几个小家伙儿小嘴甜甜。
沈荷摆手。
今个儿大家伙儿吃了顿喷香过瘾的肉。
蛋娃儿嘴里嚼着肉，还没吞下去呢，就又夹了块肉往嘴里塞，许春秀见了让他慢点，小家伙儿点头，忙不迭又去伸筷子。
黑娃儿更不用说了，话都不说了，溜溜吃的可欢。
大丫小姐仨，也吃的一脸笑容幸福。
四丫如今也能吃些主食了，小丫头在亲妈怀里馋巴巴的看着大家伙儿吃肉。
三丫吃了吴凤送来的一块兔肉，奶声奶气道，“奶，妹妹馋肉肉啦。”
大家伙儿抬头看去，可不，四丫正巴溜溜儿盯着饭桌上那盆兔肉流哈喇子呢，正好蛋娃儿又夹了满满一块肉塞进嘴里，小丫头的哈喇子流的更欢了，眼瞅着奶奶看过来了，四丫跟个小鸭子一样扑棱着小胖胳膊，蹬着小肥腿儿在许春秀怀里，蹦跳指着兔肉咿咿呀呀。
沈荷看小孙女的小模样，试探着问，“四丫想吃兔肉。”
“咿咿呀呀，肉！”
小丫头就跟听懂了一样，蹦出了一个肉字。
陈秀英：“哎呀，咱们四丫是真的馋肉了。”
许春秀摇摇头，“这小丫头还真馋。”
说着用筷子挑了块小肉沫沫送到闺女跟前，小胖丫头啊呜一样，忙不迭张开小嘴吞了，吃完了又对着肉流口水，还伸着小嫩手跟她爹道。
“呀，肉！”
“我闺女想吃肉了，爹给夹啊。”
姜二乐滋滋的。
一家人也让小胖丫头的馋样逗得哈哈大笑。
沈荷也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喂了小孙女一块肉沫沫，小婴儿不能吃太多闲得，又喂了两口面疙瘩汤，热乎乎的，小四丫吃的很欢快。
前头这小丫头已经吃了一顿奶了，沈荷就道，不能再吃了。
许春秀掂了掂闺女，笑着点头。
小丫头要是吃撑了，吐奶了就糟了。
难受的还是她自个儿啊。
吃了兔肉之后，没几天就到了腊月初八。
在乡下节日里，腊八节孩子们吃粥是最欢乐的。
因着现在是集体经济年代，吃腊八粥也不能跟后世一样吃八样的讲究。
大溪村这儿，大家伙儿就是拿小米、黄豆、黑豆熬成一大锅粥，狠狠舀上一碗，让家里的孩子们一人吃一大厚粥，也算是过节了。
就是这样的粥孩子们也吃的很香甜。
有点条件的人家就多当些红枣、花生、冰糖的熬的甜甜糯糯的，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人心里犹如小猫抓挠了。
腊八这天，黑娃儿和大丫一人吃了一大碗腊八粥，乐滋滋去学校了。
等中午放学，又马不停蹄往家里跑。
大锅里的腊八粥还在土灶里温着呢，赶回家还能吃一碗呢。
腊八节过后，过年的氛围就更浓了。
腊月二十三，村里要往公社交猪肉了，姜二和姜四把自家养的肥壮的大白捆在板车上，拉到了公社，老姜家猪养的好，大白过了秤，好家伙儿，二百四十多斤，这猪养的好啊，公社杀猪佬把刀磨的蹭亮蹭亮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大白就嗝屁了。
嗝屁后的大白给老姜家分到了五十来斤的大肥肉，还有十来斤猪下水和一大盆猪血。
这么多大肥肉拿回了家，一家子欢欢喜喜的，拿出十来斤肉，灌香肠的灌香肠，剩下的就冻在屋檐下，等着过大年的时候吃。
今年家里分的肉多，陈秀英妯娌仨回娘家送年礼，手里拎着两斤肉，还有半斤江米条，这年头的江米条，在乡下老乡家就有自个儿做的，不用点心票，在乡下是很拿得出手了，因此妯娌仨回家又风光了一回。
腊月二十八，老姜家里里外外开始打扫卫生，等家里清扫干净了。
家里清爽了，黑娃儿几个成了小脏猫。
陈秀英烧了一大锅热水，男娃儿一波，女娃儿一波，抓着几个小脏猫要洗澡。
黑娃儿想跑，让姜大揪住耳朵哇哇叫着，蛋娃儿自个儿还脏兮兮的呢，也不想洗澡儿，就啊啊叫着往堂屋闯。
姜四手脚麻利，一下子逮住了小家伙儿，丢给了二哥。
蛋娃儿啊啊叫，堂屋里的沈荷听见声响，问：“老二，咋啦？”
姜二忙道，“没事儿，娘，抓几个小子洗澡呢。”
原来是这啊。
老太太今天累着了，打了个哈欠，叮嘱了一句，“多添些热水，别用冷水。”
“哎，知道了，娘您歇着吧。”
堂屋里的灯灭了。
黑娃儿和蛋娃儿就给脱的光溜溜，拎着去洗澡了。
洗完了澡，俩小皮猴就哈哈滚在了一块儿。
大丫和双胞胎很乖。
四丫也给洗干净了，跟两个哥哥不一样，四丫很喜欢洗澡澡，咯咯咯笑。
腊月三十，一家子都拾掇好了，一大早上，沈荷就带着一大家子在灶房准备年夜饭。
今年，公社发年里，多发了两条鱼。
家里就把廊下挂着的猪肉拿下来，洗干净了，叮叮咣咣剁肉儿做饺子馅儿，乡下过年也就吃个猪肉白菜馅儿的白面饺子。
就很好了，村里有好些人家吃的都是掺玉米面的饺子呢。
跟往年一样，家里还蒸了一锅喜馍馍，今年村里流行吃福气饺子，就是在包饺子的时候放上个硬币包在饺子里，看谁能吃到，吃到福气饺子，那么一整年就福气满满，顺顺利利。
老姜家也不例外，陈秀英选了二十个五分钱的硬币，放在热水里烫了消毒，包在了饺子里，饺子的花边捏的好看又喜庆。
不过家里的小傻子们还在外头疯跑，压根儿就不知道家里包了福气饺子。
热腾腾的年夜饭上了桌。
一大盆土豆粉条烧肉，一盘红烧排骨，一盘凉拌木耳，一盘油焖豆腐，两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这叫年年有余。
木耳是家里去山上采的，豆腐是过年磨的，这可是老姜家这么多年来吃的最丰盛的一顿年夜饭了。
大人们都乐呵呵感慨，家里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黑娃儿几个一人抱着一碗饺子，吃得溜溜儿，香得停不下来。
“啊，我牙掉了！”
蛋娃儿抱着碗哇哇叫。
大家连忙伸脖子一看，啥啊，小家伙儿吃到了个福气饺子，里头磕牙的就是那五分钱的硬币。
“嗨，奶，钱！”
蛋娃儿捏着钱儿，眼珠子蹭亮蹭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