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大早地,大家伙儿听见有人偷粮食,一个个拿了家伙儿就要去揍人,结果还没进大队呢,就让老支书给瞪回去了。
老支书出马谁敢闹啊,都蔫头回家了。
回家了也不代表要放过这群混蛋啊。
偷他们的口粮,是想饿死一村子的人啊。
这心有多毒啊!
最可恶的是,大溪山还出了一个叛徒!
就是这个叛徒带着这群贼来偷村里的粮食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蔡婆子家的五儿子,叫蔡豁子的,这小子从小就是个豁牙,也有大名的,不过村里人都叫他豁子,喊的人多了,渐渐的,外人就只叫他豁子了。
这个蔡豁子从小就偷鸡摸狗,十二岁就敢爬寡妇的墙头偷看人洗澡,十四岁偷了邻村人家的一只羊,让人抓住了还振振有词,说啥俺娘说了,我拿你的羊是看得起你,看你洗澡又咋了,你一个寡妇,烂破鞋的娃儿都生了一炕了,还怕男人看啊.........
你说说,这混账话谁听了不气的吐血。
偏偏蔡婆子还护着她儿子,人家找上门来,这个老婆子又哭又骂地,还仗着自家儿子多要去打人家,都说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有些人家势单力薄,惹不起再带着一身伤回家,只能忍气吞声走人,遇上比蔡婆子家还蛮横无理的人家,蔡婆子只能赔钱又赔罪了,有这么个老娘护犊子,蔡豁子更是无法无天,以前村里除了姜四他不敢惹,其他人从来不放在眼里。
村里的老人见了痞里痞气的蔡豁子都摇头,说这小子以后要惹大锅。
这不,蔡豁子就惹大祸了,不光把自个儿送进了局子吃牢饭,就是蔡婆子也被打击得不轻,蔡豁子是她的老儿子,那就是命根子,命根子出了事,蔡婆子就受不了了,在大队里闹了一场,没闹动,还跑到老支书家和老姜家门口闹腾。
老支书家,支书老娘英气不减当年,拿着拐杖把蔡婆子打的吱哇乱叫,嗷嗷着跑了。
硬的不行她就来软的,听了沈柳的注意,直接跪在老姜家门口不起来了,哭哭啼啼跟个老白莲一样,沈荷不厌其烦,一点也不惯她的臭脾气,一家子派出四丫妈许春秀出场,一盆脏水泼过去,直接把蔡婆子浇了个透心凉。
这虽然是大夏天的,泼盆水在身上那是冻不着,可是夏天穿的薄啊,尤其蔡婆子这样的老婆子,身上就套个褂子裤子的,乡下老婆子也没有穿内衣这一说,这一盆水泼下去,身上就跟透明一样,蔡婆子就是再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这样,只能狼狈奔回家。
这一回家,治保主任就带着人把蔡豁子一群小贼给提溜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村里人都拿着烂叶子小石头来砸人,蔡豁子几个一个个鼻青脸肿上了警车。
蔡婆子捂着胸口哎呀呀跑出来,警车早就开走了,她又蹦又跳的,可是一点儿用也没用了。
村里偷粮食的小贼抓住了,老支书也趁热打铁,没几天村里就把麦收的夏粮给发下来了。
大家伙儿推着小车一袋一袋地把粮食运回家,看到地窖里的粮食,心里的事也算是少了一桩。
老姜家这边儿,一家子也喜滋滋看着家里黄澄澄的麦子,姜二抓了一把麦子,宝贝一样放在嘴里咬了咬,道,“今年的麦子好。“
蛋娃儿也有样学样,学着亲爹的样子捏了一撮,放在小嘴巴里喀嚓一下,只听嘎嘣一声响,小家伙儿就皱着小脸儿叫了起来,“牙疼!”
姜二扒拉开儿子的小嘴巴,仔细看了看,笑了,“没事儿,这小子掉牙了。”
大家伙儿就放下心来,老太太刚想笑,又道,“掉的牙呢?”
一家子又去瞅蛋娃儿,小家伙黑黑的小拳头伸了出来,说话漏风了,“奶,在酱呢。”
沈荷哭笑不得,七八岁的小娃掉乳牙再正常不过了,就是说话有些漏风,蛋娃儿又爱说话,没事儿就咧着漏风的嘴巴笑,把一家子逗得可乐。
姜二把自家臭小子的乳牙丢到屋顶上去,小家伙儿还有点闷闷不乐。
姜四就托着小侄子骑大马,骑完了大马,沈荷又抱着小家伙儿道,明个儿给孩子们炒香喷喷的炒面吃。
几个小吃货一听都很高兴。
第二天一早,几个小吃货就早早起床,蹲在堂屋门口等。
沈荷开了门,瞅见门口蹲着的小萝卜头齐刷刷看过来。
“奶!”
几个小家伙儿蹦了起来,七嘴八舌围着老太太。
“奶,您醒啦。”
“大伯娘做饭啦。”
“我们也帮忙啦。”
“奶奶辛苦啦,要多吃饭饭。”
“我和妹妹给奶奶按摩。”
双胞胎说着,就哒哒哒跑着要去搬小凳子,给老太太捶腿。
几个小萝卜头为啥这么殷勤,沈荷心里跟明镜似,就笑笑,摆手道,“行了,奶奶知道你们想吃炒面,走,先去吃饭,吃了饭就去村子里磨面,回来就给你们做炒面吃。”
几个小娃儿就嘿嘿笑。
陈秀英妯娌仨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家的崽子们天不亮就嚷嚷着下炕呢,原来是馋嘴想吃炒面啊。
真是,一个个都是小馋猫。
话是这么说,看到崽子们这么朝气蓬勃,当妈的心里还是觉得挺高兴。
大溪村只有一个小磨房,里头养了头小毛驴,村里要是谁家想磨面了,就自个儿背着粮食去,还得带着几根胡萝卜,磨房里的小毛驴是个小懒驴,见天儿懒洋洋地,想要小懒驴老实拉磨,还得拿一根胡萝卜在前头掉着,不然你就自个儿推着磨盘拉吧。
这不,有了沈荷拿来的胡萝卜在前头掉着,小毛驴一圈又一圈地绕着磨盘,焦黄的麦粒在石碾子下发出干脆的声响,一点点被碾碎,黑娃儿就用小扫把一点点儿把磨出来的麦粉扫下来,蛋娃儿捧着个小面袋在边上候着。
沈荷呢,领着大丫和双胞胎在边上看着呢,在老姜家啊,小女娃儿只需要貌美如花,干活的事儿就让小爷们儿干了就是了。
这话是姜大的至理名言,家里的大小爷们儿觉得贼有道理。
沈荷看两个小孙孙忙的热乎,还不忘给俩小娃灌迷魂汤,“咱们家两个小哥哥可真能干,是能干的小男子汉了。”
俩当哥哥的一听,黑娃儿小嘴巴裂开又矜持地闭上了,蛋娃儿就没有那么含蓄了,欣喜的小脸通红,乐陶陶的小模样看着就可爱。
祖孙几个磨好了面,沈荷给崽子们一人炒了一碗香喷喷的油茶面,用生糜子面熬制成粥状,撒上芝麻盐与核桃仁,再奢侈地加上一小撮白糖,用滚烫的热水滚开了,顿时麦香四溢,香甜可口。
崽子们一人一小碗,呼噜噜喝了个精光。
小四丫也分到了一小碗,沈荷用小调羹一勺一勺给小孙女喝,小胖囡吃的那个甜啊,吃了满满一小碗还想用小胖手扒拉着要喝呢。
黑娃儿看看越来越圆润的小堂妹,摘了一把小野花来哄小胖囡。
小胖囡爱美,看见漂亮的小野花,臭美得不行,忙不迭摘下一朵指着自个儿的小脑袋道,“戴上,戴上。”
小丫头的意思,是让哥哥把小花戴在小揪揪上呢。
黑娃儿认认真真给四丫戴花,小丫头美得不行,迈着小腿儿跟个小鸭子一样出去显摆了。
这阵子,大溪山又下了一场雨,下了雨,后山的蘑菇就长了不少。
村里人都趁着新鲜去后山采些蘑菇回来,凉拌也好,炖汤也好,味道都很鲜美。
这天,老姜家人早起下地去了,到了晌午,姜四就背着满满一篓蘑菇和金银花回家。
蘑菇是给一家子改善生活的,金银花是中药,到了夏天了,村里人经常摘些来,回家晒干了,背到镇上去换些零钱多少也能补贴家用。
今天天好,沈荷在家里拾掇菜院子,菜院子里的丝瓜长得最好,只要搭个架子,丝瓜秧就蹭蹭蹭长得飞快。
姜大前头搭的架子上早就爬满了一根一根的长丝瓜,沈荷唤了姜四来,母子俩抽了几根竹子,又搭了两个架子,乡下人嘛,最喜欢的就是果实累累。
沈荷如今很是入境随俗,站在院子里就瞅着小菜园乐呵。
陈秀英抱了一捆柴火进来,看婆婆这着迷的样子,就笑,“娘,看入迷了?”
“哎,可不是,咱家丝瓜长得好,可劲儿吃都吃不完,等着老了就不好吃了。”
沈荷笑着坐在梨树下的木头塌上,又道,左右家里的丝瓜吃不完,不如摘下来些,送给左邻右舍,让大家伙都尝尝。
陈秀英和许春秀都忙着,这个活就落在吴凤身上了。
吴凤拎着一大筐丝瓜在村里走了几家,没一会儿就送完了,回来的时候,竹筐里又装满了邻居们回送的东西。
二大娘回送了一袋子老蚕豆,沈荷看了就笑,她这个老姐姐,这是想吃五香蚕豆了。
当天下午就炒了蚕豆,装了一大盘子给二大娘送过去。
二大娘收到了自然喜不自胜,晚上二大爷在家里吃着蚕豆喝小酒,二大娘就给老伴儿咬耳朵。
“老头子,咱女婿那个运输队不是要招司机,你说小二和小四去咋样?”
“小四?”
二大爷顿了一下,“运输队可是要下苦力的,小二没啥,就是小四这孩子能吃了苦?”
二大娘就呸他,“你个老头子,那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自个儿去瞅瞅,小四现在可能吃苦了,一个大小伙子扛两麻袋粮食气儿都不喘,别拿着豆包不当干粮!”
二大爷还很惊讶,他是真不知道啊,他又不下地,一天天光在家里,哪知道这事儿呢。
二大爷就沉吟道,“行啊,等哪天我给女婿说说。”
二大娘这才露出了笑模样。
沈荷不知道二大娘正为了自家好大儿出力。
老太太这会儿拾掇好了,要跟姜四一块儿进城呢。
算起来,这还是老太太穿过来头一次进城。
母子俩搭了村里的拖拉机进城,这年代的县城还保留着古色古香的建住,一进城就是一条青石大路,街道两边是各色各样的店铺,现在都是国营的了,门口挂着供销社的牌子,门前站了一排人,看样子是在排队买菜。
姜四扶着沈荷下了车,母子俩在城里逛了逛,其实这年代也没啥可逛的,要想买东西就去供销社,吃饭就去国营饭店,再高档一些只能去百货大楼了。
姜四背着一筐用米糠裹着的鸡蛋和一篮子蘑菇和晒干的金银花,想让老母亲去国营饭店坐一坐,吃碗阳春面啥的,他好去黑市卖东西。
谁知道老太太果断摇头,“不去,不去,国营饭店做的饭还不如我做的好吃呢。”
姜四说不过老母亲,刚想再劝呢,老太太就给自个儿找好了地方。
“小四啊,娘看这就挺好,瞅瞅这合欢花开得多好,咱们大溪村可不多见,我好好看看,你呀就放心去吧。”
姜四抬头望过去着,自家老母亲选的地方还真好,那是县机械厂大门口,门口种着一排高大的合欢树,枝繁叶茂,华盖招展,盈盈开放,端的是处夏日消暑的好地方。
姜四只能点头,掏出一根烟来递给看门的大爷,大爷接了烟儿,满脸褶皱里透出笑意:“小伙子,放心走吧。”
姜四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好在今个儿行情不错,姜四的鸡蛋和蘑菇没几分钟就有人要了,金银花过了会儿一个大妈也买走了。
姜四立马拎着空筐,大步往机械厂方向赶去,等紧赶慢赶到了机械厂门口。
就见沈荷笑眯眯坐在门口,看见好大儿就招手。
“小四啊,快来,机械厂现在正招人呢,初中以上学历的都能报名考试,娘给你报名了。”
姜四:???
第50章
姜四还有些懵呢,怎么他刚走开一会儿,老母亲就给他找到工作的机会了?
还是在县机械厂的工作机会,要知道机械厂是整个县城乃至全省效益最好的一个国营大厂了,有多少县城的年轻人绞尽脑汁都想来工作,可见机械厂的工作有多吃香。
可是这年头,没有过硬的关系,哪儿这么容易能进机械厂呢。
七十年代自然是工人最吃香了,一旦被招工了,就能把村里的户口落到县里,也能跟城里人一样,月月拿工资,厂里还给工人们发各种工业票粮票啥的,听说效益好的大厂子还给员工分厂房呢,老了也不用愁,有了孩子也能让孩子顶替。
这么美的事情,就是做梦也不敢想啊。
其实,姜四对自己未来也是有规划的,他不喜欢学习,就喜欢做生意,在家里闲不住,喜欢天南地北的跑,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啊,就等着以后条件好了去外头跑呢,现在看娘的一片好心,好像进机械厂也不是不行,就是闷得慌。
沈荷看好大儿苦恼地挠了挠头,就好笑道,“你当我真是后娘呢,你心里想的啥,娘能不知道,娘给你拿的是运输队的报名表。”
啥?
运输队的报名表?
姜四这瞎子可是又惊又喜,心想不愧是娘,对他就是了解啊。
沈荷瞅了好大儿一眼,心道自家的几个崽子见天在她跟前晃悠,心里想的啥都知道。
姜四乐颠颠儿奔过来,机械厂看门的老大爷刚才得了沈荷的一篮子金银花和蘑菇,这会儿整个人都乐洋洋的,瞧见母子俩就笑道,“小伙子,你娘对你是真好啊,对你多上心啊,你可得好好孝敬你娘。”
姜四还一头雾水,猛然看见老母亲挎着的篮子空了,再看看比刚才热情许多的看门大爷,一时间福至心灵,把一切都给想通了,他磕磕绊绊道,“娘.........”
沈荷摆摆手,笑道,“还是咱们赶上好时候啦,现在上头开始抓经济啦,县里好多工厂都在扩招呢,要不然你一个乡下娃儿也没有这个机会啊,咱们老百姓有现在的好日子,真要感谢党和□□啊,当然也要你赵大爷,要不是刚才赵大爷提了一句,我老婆子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真是多谢您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啊,滴水不漏地,可是说到赵大爷心坎里了,老人家开心极了,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褶子,“这有啥啊,就是说个嘴的事儿,重点还是大妹子你有心啊。”
姜四也很上道,立马郑重跟赵大爷道谢。
赵大爷刚开始只觉得是遇上对会来事的母子俩,没想到往后的日子里,只要姜家人来县里,都会给他捎些东西来,大多是庄户人家自家种的菜啊、新鲜瓜果啥的,不算金贵,可是这分朴实心意却让他很感概,来城里这么些年,人情关系淡泊,很多年没遇见这么重情重义的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