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卖场上,一家人看到老母亲自是欢喜不已。
姜大兄弟仨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扛麦子担扁担得,肩膀都压红了,看到好大儿们皆晒得黑红,满脸汗水的赶过来。
沈荷心疼到不行,问问这个,看看那个,面对孩子当娘的心里总有说不完的话与牵挂。
姜大几个乐呵呵跟老母亲说话。
这边儿有人赶着骡子车将一车碾好的麦子堆在麦场上,接着过来几个拿大扫把跟木叉子的妇女、老太太的把麦子一一摊开晾晒。
许久不露面的沈柳也在里头,这老太太不露面不代表她就消停了。
事实正相反,因着不能打击可恶又该死的老姜家一家人,沈柳背地里更是气的要上天,逮住机会就在后头说老姜家一家子的坏话,一天天的跟蔡婆子吃饭一样,俩老婆子除了睡觉上茅房,整天啥也不干,找个角落就对着老姜家的方向开骂。
这样还挺解恨的,起码骂完了老姜家,沈柳觉得自个儿神清气爽,心情倍儿舒畅呐。
至于气运系统早八百年不露面了,它算是看清楚了,作为一个识人不清的系统,有沈柳这么个蠢到不行的宿主,统生艰难也没啥可期盼的了,任务啥的也不用向了,就盼等着沈柳哪天蹬腿儿翘辫子,它就解放啦!
这会儿沈柳可没有心思去看老姜家一家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怎么多扒拉一些麦子到兜里偷偷拿回家。
这年头,社员们给大队干活儿,一天天的按照出工挣工分赚钱儿,生产队里的粮食啊,玉米小麦高粱之类的,也是收好了先入仓库,交了公粮然后村里再分粮食,这就是老农民一家子吃的口粮。
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的,村里有些没道德的老太太就走歪路,专门趁着村里晒粮食的时候,抓上几把粮食塞到自个儿兜里,反正村里人不知道,使劲儿装呗,装的越多家里粮缸里就能多一把粮食。
前头几年,村里日子不好过这种情况多一些,这几年粮食丰收了,村里日子好过了,不管吃的是粗米还是地瓜,反正一家子是能吃饱了,自然也不会再做这种不光彩的事情。
不过,还是有几个没脸没皮的老婆子继续干这种事儿。
沈柳跟蔡婆子都是其中好手了,反正她俩自持一把年纪了,还要啥脸啊?
再说了脸皮还有用啊,是能当吃还是能当穿啊,屁用没用!
反正沈柳觉得自个儿做的没错,不仅没错还挺理直气壮的,这样新鲜的麦子,抓一把放在嘴里嚼一口又香又甜,不多兜一些回家咋行?
沈柳就这么偷偷摸摸,趁着没人注意她的功夫儿,飞快抓了一把又一把拼命往兜里塞,她特意穿了件大深兜的衣裳能兜好多,看着鼓鼓的衣裳兜,她老婆子心里可是美滋滋,心里正美着呢,突然窜过来一个小媳妇儿抓住了她偷拿的手,“你干啥呢?怎么还偷粮食?”
被抓了正着的沈柳:“.............”
抓住沈柳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姜家新媳妇儿赵满。
这会儿麦场上热热闹闹,大家伙儿吃饭的吃饭,寒暄的寒暄,大都没注意到这一幕。
沈柳看清楚眼前人的长相,气的不行,又是阴魂不散的姜家人,她恶狠狠骂道,“老娘愿意咋着就咋着,你给我滚一边去!”
赵满才不是那种娇气的城里姑娘,让个乡下老婆子骂了两句就给吓得泪汪汪,反而跟亲妈赵老太一般,有那文静中又带着倔强倨傲的一面,更是见不得这么小偷小摸的行为,不仅不松手抓着的还更紧了。
沈柳毕竟心虚,她左眼跳了跳,见赵满抿着唇不松手,顿时气急败坏,抓着旁边儿地上的一个榔头就要去打人。
那榔头是村里洪生媳妇儿用来敲打麦秸秆儿的,洪生媳妇儿去地头上吃饭了,随手就把榔头放在场边上,没想到让沈柳抓住了去干坏事。
眼瞅着沈柳手里的榔头就要打下去,赵满肯定不能白等着被打,麻溜儿躲过去,顺手抓着老婆子伸过来的胳膊,下一秒松了手就让沈柳啊啊呀呀摔了个大马哈。
也怪这老婆子自个儿倒霉,她身后正好是个斜坡,沈柳跟个皮球一样骨碌碌往下滚儿,山坡下有个小男娃儿脱了裤子,露着小牛牛撒尿儿。
沈柳啊啊啊张着大嘴滚到山坡下,吃了一嘴骚的要命的童子尿。
恰好听到声音儿赶过来的大家伙儿:“.........”
第97章
沈柳也没想到自个儿今天这么倒霉,不就是小偷小摸多抓了几把麦子,咋还灌了一嘴的童子尿?
但凡家里有小子的都晓得,这童子尿骚啊,尤其是过了夜的更骚,沈柳运气还好,没喝那过夜的童子尿,可就这一嘴的尿骚味也熏呕的她不轻。
村民们围过来,看着沈柳趴在地上嗷嗷干吐的模样,就有那幸灾乐祸的说话了,“嗨,人都说童子尿大补,大福娘你都喝进肚了咋还想着吐出来呢?”
“可不,童子尿一般人也喝不着啊。”
有人还吆喝那撒尿的小子,“虎娃儿你小子尿的正好哩。”
虎娃儿这小娃儿也是倒霉,尿急跑到山坡下来撒尿,结果让啊啊呀呀叫着从山坡下翻滚下来的一个土老婆子吓了一跳。
幸亏人孩子心大,没给沈柳吓出啥心理阴影,这傻小子还咧嘴冲着大家乐。
沈柳虽然自诩脸皮厚,可也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这么大面儿,尤其是看虎娃儿还敢当着她的脸笑,一张老脸火辣辣,只觉得一辈子的脸皮都丢尽了,老闫家这个小b崽子挑战她的权威呢!
自觉自尊跟权威受到挑战,沈柳顿觉不到嘴里的恶心,她一把冲过去,凶狠地抓着虎娃儿骂了起来,“小兔崽子,老娘看你就是故意的!”
虎娃儿小胳膊给个凶老婆子狠狠抓着,就是再心大也有些怕,使劲儿倒腾着小手哇哇叫,“不是,俺不是,俺躲起来尿尿呢,谁让你跟个皮球一样滚下来?”
还敢嘴硬!沈柳咬着牙就要撸袖子扇过去一个大耳朵瓜子。
虎娃儿奶人称闫老婆子,这是大溪村一彪悍不讲理的老太太,闫老婆子一家子本来在打麦场等着孙子吃饭,左等右等见不着人。
闫老婆子可宝贝孙子,亲自过来找,没想到走啊走的,远远瞧见麦场最东边围了一群人,里头传来哇哇叫,她顿时一个激灵,这不是自家宝贝虎娃儿的声音?
人群里,沈柳揪着六岁的虎娃儿就要打,赵满跟几个妇女看不下去,蹬步上去拽着沈柳不让打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沈柳扭头看见赵满,破口大骂,啥小娼妇王八逼,没人要的小贱X之类不干不净的话往外喷。
几人让给骂懵了,不过这老婆子着实能骂。
赵满到底是个新媳妇儿,听到这么恶毒阴狠的骂辞,气的脸色都变了,沈柳看了心里不免得意又畅快,呸!你一个刚出门的小家雀还想跟她老乌鸦斗,没听说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个□□,反了你了,拿捏住了众人,她得意忘形,又骂了几句贼难听的脏话,指桑骂槐,耀武扬威扯着哇哇哭的虎娃儿威胁,“还哭?再哭就打死你个小崽子!”
虎娃儿吓的哇哇哭更厉害了,闫老婆子扒拉开人群挤进来,就看到这让她老婆子心肝颤抖的一幕,娘的,沈柳这个死老婆子,敢欺负她宝贝孙子活腻歪了!
暴怒的闫老婆子当下猛虎下山一般蹿过去,扯着沈柳的头发就是一顿连打带猛抽,沈柳没有防备,给揍的鬼狐狼嚎,当下松了抓虎娃儿的手嗷嗷求饶,“哎吆喂,大妹子你这是干啥,我老婆子跟虎娃儿开玩笑你也当真了,真是呀呀,疼啊,咱都是一家人快松手吧。”
闫婆子才不信这老婆子的花言巧语呢,她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怒道,“放你娘的屁!你个糟老婆子坏的很,敢打我宝贝虎娃儿,看老娘抽不死你!”
说完又是蹬蹬两脚,沈柳压根儿不是闫老婆子的对手,嗷嗷叫着求饶。
村民们袖着手在边上冷眼旁观,一点儿也没有伸手去帮忙的意思。
这也怪沈柳自个儿嘴贱,刚才骂人的时候把围观的社员也给骂了进去。
大家伙儿才不傻呢,你骂我我还去给你拉架,有毛病!
虎娃儿也不哭了,捏着小拳头哇哇给他奶加油。
闫老婆子虎虎生威猛揍沈柳,沈柳在地上翻滚着,知道自个儿跑不掉,还是不死心又把矛头转向了不远处的赵满,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事儿全都推到她身上,嘴里嚷嚷着啥,哎呀呀这不是俺老婆子的错啊,都是老姜家那个赵满出的恶主意呀,她坏啊,没道德啊,偷抓大队里的麦子让她老婆子撞见啦,这赵满恼羞成怒啊把她老婆子从山坡上推下来啦,她是好心办坏事儿啊,赵满才是坏透了的社会主义毒瘤呀,闫妹子啊快把老姜家那个烂心肺的小媳妇儿抓起来呀,别让她跑了云云。
赵满真是没想到,沈柳能这么不要脸居然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把屎盆子往她身上扣,俏脸煞白,气的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柳赶紧抓住机会,又是一阵嚷嚷,大家伙儿儿听的云里雾里,将信将疑,有说不能吧,有说知人--------------/丽嘉/知面不知心的,反正说啥的都有。
就连闫老婆子也有些迟疑,停下了手,狐疑看着沈柳,这事儿真是这样儿的?
沈柳见状更是得意,张开嘴刚想继续胡说八道,没想到,嘴巴刚张开,她屁股蛋子就不知道让谁用柳条子大力抽了下,疼的她呲牙骂,“谁打老娘屁股!”
“是我!”
一声话落下,满脸愠怒的沈荷在儿媳的左右搀扶下走了过来,老太太手里还拎着一根拇指粗的柳树枝儿,后头乌拉拉跟着老姜家一大家子,全都眼神不善地瞪着沈柳。
老姜家一大家子气势太强,周围的社员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沈柳刚才还挺横,这会儿面对老姜家一家子,也是给吓住了。
不知道为啥,每次面对沈荷这个堂姐,她总有种诡异且莫名的怯惧。
不过面上不能输,沈柳还是强装镇定。
“你,你凭啥打俺?”
“凭啥?就凭你胡说八道!嘴里喷粪!”
赵满一见到老太太眼睛就红了,跟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母亲一般,握着沈荷的手喊了声娘,老太太见到心疼到不行,柔声细语,安抚儿媳,然后一改刚才的慈爱温和,跟护崽子的母狼一样把儿媳妇护在身后,沉下脸对上沈柳质问道。
“刚才你说我家满偷拿大队里的麦子,凡事都要有凭证,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把证据拿出来,如果证据确凿,我们老姜家绝不偏袒自家儿媳妇,该赔钱赔钱,该送公安局送公安局,绝对没有二话,可是你要是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诬赖我家满,恶意破坏革命群众劳动成果,刻意欺骗广大人民群众,老大,这事儿上头知道了会咋处理?”
姜大一脸威严,人模狗样从兜里掏出个红本本,这是公社刚下发的红头文件,哗啦啦翻了翻,铿锵有力念了一大堆话,“......沈柳这种情况如果成立,属于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敌对行为,是可耻的,坚决不可原谅的,是要坚决被打倒跟批d的,情节特别恶劣的还有可能坐牢.........”
啥,啥玩意儿,就是偷两把粮食说点瞎话,咋还要去坐牢?
沈柳一听差点儿给吓尿了,哆嗦着老腿儿色厉内荏,“你,你别仗着自个人是大队长就吓唬人,别瞎说,俺老婆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姜大冷哼了一声,“是不是真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柳老腿儿一软,还跳脚狡辩说自个儿说的都是真的,没想到她刚跳了两下,大兜兜里塞的满满的麦粒哗啦一下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撒了一地。
“嗨,这不是麦子?”
“是呢,原来这沈老婆子是贼喊捉贼啊。”
“他奶奶的,这老婆子欺人太甚,青天白日张开嘴就诬赖好人!大队长咱们把她押起来□□去!”
“对,□□游街示众!”
大家伙儿都怒了,义愤填膺嚷嚷着要把沈柳抓起来□□。
沈柳:!!!
最后在大家伙儿的声讨跟唾弃下,沈柳跟个蔫老鸡崽子一样给押走了。
现在麦收这么忙,老支书整天从早忙到晚,累忙到起了一嘴的燎泡,这时候沈柳还出来作妖,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接不客气让民兵把人给抓起来准备游街示众还要□□。
等到姜大福得到信儿,上起不接下气赶过来,他老娘早就给嗷嗷哭着让民兵关小黑屋了。
面对手里端着真枪的民兵,姜大福跟个软脚虾一样,也不管老娘在仓库里哭,自个儿撒丫子溜了。
“........”
下午姜四拎着二刀肉归家,从崽子们嘴里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儿,这下子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这家伙儿黑压着一张俊脸出了门,在无人处逮住姜大福打了一顿,姜大福啊啊哭,问为啥揍他,他又没得罪你,姜四冷笑一声,你老娘惹的债不揍你揍谁?母债子偿懂不懂?
姜大福:“.........”
晚上一家子忙完回了家,看婆婆还跟以前一样是笑眯眯的慈爱老太了,陈秀英妯娌几个跟老太太
逗乐儿,道前头那会儿娘就跟城里的干部老太一样,可有派了。
沈荷笑着摆手,啥干部老太啊,她就是看沈柳欺负儿媳妇,心疼加生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一个老太太生气了也是会发威的。
第98章
说起沈柳为啥这么作妖,整天上蹿下跳闹,不安分闹得村里跟家人不消停儿。老太太在乡下生活了几年,也给琢磨透了。
其实吧,这个问题很好理解,这年头儿,沈柳之类的老太太老头子大多都是从旧社会闯过来的,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睁眼瞎没文化,从出生起就被落后思想灌输要生儿子,乡下女人只有生出儿子才有出路,有儿子男人公婆就高兴,儿子能传宗接代也能顶家立业,丫头片子能干啥?养大了就嫁出去成了人家的人,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啦,赔钱货!
等着生了儿子之后呢?
那自然是指望着儿子孝顺自个儿,给老爹娘养老送终了,老爹老娘吃苦受累,养你这么大就是有了媳妇儿也得听爹娘的话,一家子都得为爹娘马首是瞻,敢不听话打死你!再不然就是闹到上头去说儿子大不孝!乡下的唾沫星子能把你淹死!
再者老话都说,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这话也不是白说的,就拿沈柳来说,她年轻那会儿老婆婆搓磨为难她,她就忍啊熬啊,好不容易等到老不死婆婆咽气了,那可不就翻身做主人了,现在有了儿媳妇儿,她也学着老婆婆的样儿开始刻薄儿媳妇儿,掌控儿子,想一辈子在家里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