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董思思那小贱人的样子,”董春玲仍是不乐意,“她分明就是耍我们的,费这功夫干嘛!”
她本来就不想去的。去干嘛呢?看董思思得意的嘴脸吗?樵那小贱人刚才小人得志的样子,她恨不得上去甩两巴掌!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小贱人穿的是桑蚕丝,屋里竟然还烤了两个火盆!陈默那傻小子,没见过世面的的臭男人,没见过女人似的,碰着个贱货就当个宝!
呵,董思思对陈默颐指气使,整个公社谁不知道?
就陈默那还被米的七荤八素的样子,指不定是那小贱人晚上怎么伺候他的呢,被子里一躺腿一分的事情,就白眼狼那大块头,小贱人也不怕被他玩死!
说白了,不就是拿皮肉换来的好日子,下贱!
等着瞧吧,那小贱人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甚至都不用等到那时候了,过个几年,她就不信陈默不腻。
哼,所以说,做女人还是得像她董春玲这样的,能赚工分会做家务,多少能帮衬着家里,不然男人娶你回来干啥?要是真的只为干,干不动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把你一脚踹开了?
董春玲这时又想起,殷二山刚才看董思思时的痴迷目光,恨恨地拿起斧子,想象着面前那丛树枝是董思思那张脸,抡起斧子就用力地砍在树上——
我砍死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
董春玲这么想着的时候,斧子的斧头忽然飞出来了,刚好砸在了方美娟脑袋上!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山林,方美娟捂着脑袋倒下了,董春玲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自家亲娘这惨状,吓得斧柄一扔,马上冲了过去:“妈!”
要说中沙大队跟下沙大队的距离也不短,她们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连嫁女饼都不舍得带过来,自然也不可能随身带着斧头。
可她们也不愿意再回去家里拿斧子,刚才在陈默家的时候,看见对面他伯父那屋外面就放着锄头斧子,于是两人就拿了斧子,又去别家那儿顺了一把,打算在陈家村的人学习回来之前还回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们用过。
但她们没想到,陈默他伯父的斧子居然是坏的!
不过,方美娟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刚才看到个不明物体飞过来,以为就是个干瘪果子,稍稍躲了一下,这才没正正砸中天灵盖,而且也不是锋面那头落头上,而是另一边的钝面,堪堪捡回一条命。
她被砸中头侧,头破血流,一直流到脸上,董春玲尖叫一声,白眼一翻,居然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方美娟摸了满手血,本来就觉得头疼恶心,站都站不起来,还指望女儿扶自己下山看大夫去,结果女儿自己先昏死过去了,她真是差点被自己女儿也气晕!
方美娟心里这个气呀,自从林燕君死了之后,她就把女儿当小姐养,故意把董思思当丫鬟使,就是为了出口恶气——当年不是说林燕君是金贵小姐,就是落难了也碰到个好男人,天生小姐命么?她就糟践董思思,看看这林家的贱种还有没有这小姐命!
结果现在,邪门,真是邪门!死了一个林燕君,又来个董思思和陈默,她方美娟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好女婿终于回来了!
方美娟的一只眼睛都快被血糊住了,隐约还看到殷二山身后跟了董国柱,心想真是老天爷关照,好女婿居然还刚好带了她男人过来,这下她可算有救了。
“国柱,二山,快,背我下山看大夫去……”
殷二山最开始是跟着方美娟母女一起上山的,后来想董思思想得心痒,又借口说找去隔壁村找个人过来帮忙一起砍柴,这才得了下山的机会。
从陈默家逃出来之后,他还真是去隔壁村问了,因为他根本不想砍柴——笑话,他一个会计,砍什么柴?而且他下乡到董家村的时候,就被方美娟看上了,时时有她关照,他只需要在她跟前表现出关心董春玲就行了,重活哪里轮得到他?
但他走了一圈,隔壁几乎整个村子也去了禾堂学习,剩下的都是跟陈默熟的,不但不愿意帮他,还骂他是个吃软饭的,让他赶紧滚。
殷二山撂下一句“老子是文化人不跟你们骂粗口”,灰溜溜地去下沙大队的公社,租了一下公社的自行车,特意回到中沙大队,把董国柱喊过来帮忙了,要不然二百斤柴,得砍刀什么猴年马月?
可他和董国柱都没想到,刚来到就看到这么个刺激的场面!
殷二山对方美娟这人,是打心底里看不起的:粗鄙,肥胖,市侩,嗓门大,尤其是他的会计岗位,原本说好了是她替他出钱,竟然因为他多看了思思两眼,就不出了,让她朝她那些个亲戚借!
他看着方美娟,心想刚才那斧子怎么就劈岔了呢?要是把这恶婆娘劈死就好了,这样他也不用娶董春玲了。
董国柱小跑着走过去,扶起方美娟,又看到女儿躺在一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好殷二山说:“阿山,你跟阿玲继续砍柴,完事儿了送到陈默家!我先背你娟婶儿下山。”
殷二山:???
开玩笑,他叫董国柱过来,就是不想砍柴。再说了,砍二百斤的柴再背下去,怎么都比只背方美娟累很多吧?
于是,殷二山连忙说:“叔,还是我背娟婶吧,我跟赤脚大夫学过点医理,待会儿我还能跟大夫说得清楚些呢!”
方美娟怕死,听到他这么说,马上就拍板决定了:“那就二山背!”
于是,殷二山就这样背着方美娟往山下走,一路上方美娟还喋喋不休叫骂不停,她几天才洗一次澡,平时就每天早上用水过一下口,从来没用过牙膏刷牙,平时殷二山离她没那么近,还能忍一下,这会儿几乎是被脸贴脸近距离输出,他被熏得直接干呕。
方美娟捂着脑袋,说:“二山,你咋还不舒服起来了,这身子是不是不太行呐?我跟你说,将来你可是要生儿子的,咱董家还得指望你和阿玲续灯火哩!”
不错,方美娟之所以在他身上投那么多钱,就是因为他答应,将来第一个儿子姓陈,圆了方美娟生不出儿子不能给董家传宗接代的缺憾。
殷二山忍着将她扔下去的冲动,说:“娟婶,你省着点儿力气,别说话了,不然容易脑子里面出血,要人命的!”
方美娟立马瞪了他一眼:“不早说!”
说着,马上把嘴闭得死死的了。
等殷二山把她背到山下,再背去卫生站,他差点就累死当场。
按说这该去县医院检查检查有没有脑震荡的,但这年代大多数人还没这个意识,包扎了外伤就完事了。
方美娟还不忘骂骂咧咧:“待会儿老娘就去找梁晓敏那臭娘们儿讨说法,天杀的,要不是她家的破斧子,老娘会这样吗?”
殷二山想想那画面就很绝,委婉劝道:“娟婶,可这是你们先拿人家的斧子,人家也没说借你们……”
说白了这不就是偷吗?偷了不好使,还回来主人家告状?
这么野蛮,思思要是看到了,会怎么想他呢?说不定会觉得也跟这娘俩一样不讲道理!
方美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又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别忘了你那职工岗位,花的还是老娘娘家的钱!”
殷二山一噎,讪讪地闭上了嘴:行吧,待会儿他就找个理由溜开,这婆娘自己想丢脸就自己去,他可不奉陪!
*
直到将近傍晚,董国柱父女才终于各自背着一大捆柴,回到了陈家的院子。
陈默是个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还有点强迫症,柴房里的柴还没用完,他看见三分之一的空缺,就总想去添,要不是董思思阻止他,他早就不管董家送不送过来,直接自己上山去砍了。
这会儿董国柱父女刚进来,董春玲正准备卸货,陈默就走过来,指着拆房说:“放那儿就行,你们也太慢了。”
董春玲本来就长得矮,背柴不容易,这会儿看到陈默人高马大的,这点距离居然都不肯自己动手,气得跳起来大骂:“陈默你还是个男人吗?要女人干这重活,这么点距离你不自己拿?”
陈默脸色冷漠地看着她跳脚:“是你们自己死皮赖脸非要送上门的。”
董春玲气得肺都快炸了,董国柱连忙将她拉到后面,自己朝陈默露出讨好的笑容,说:“搬搬搬,那必须是咱搬过去的!”
都到这儿了,可不能白干了,这点距离算啥?阿玲这孩子真是给他婆娘惯坏的!
董国柱把柴搬到拆房,又连忙回到陈默跟前,搓着手说:“侄女婿啊,这柴咱们就给送过来了,你看,咱们今天为了给你和思思干活,都没去城里做买卖了,没赚着钱呐!听说梅团长给了你不少谢礼,咱也不贪心,给两三件给咱们,就当是今天的辛苦费了,成不?”
陈默:“不成。”
董国柱傻眼了,这跟他婆娘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砍了柴就给钱?他连忙说:“不是,思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可什么也没说。”
董思思施施然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陈默身边。
“我呀,只是说了一句,‘好缺柴哦,如果有人能替我砍两把斤柴回来就好了’,婶婶就说帮我家砍柴,那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谢谢她呀。”
董思思看着一脸恶毒的董春玲,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姐姐当时也在的,都听见了吧,我原话就是那么说的。”
董春玲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真到这个时候,看着董思思,仍是止不住的生气:“董思思,那就是故意的!”
“啊,”董思思毫不忌讳地点了点头,挽着陈默的手臂,笑眯眯地说,“是呀,不服气吗?你来打我呀?”
要不是这奇葩一家还想着占她便宜,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事呢?
陈默一听到媳妇这话,又看到董春玲这眼神,他不喜欢这女的看他媳妇的眼神,于是挺了挺胸口,往前踏了半步。
董春玲果然被吓到得退了一步:“你、你干嘛!陈默,你敢打女人?!”
陈默说:“你要是敢碰思思一下,我就一百倍还给殷二山。”
哇,老实人居然也会放狠话?董思思抬起头,震惊地看了陈默一眼,陈默只点点头,一脸安抚地朝她说:“别怕,有我在。”
董思思咳了一声,应了一声“好”。
殷二山可以说是董春玲的死穴了,一听到这话,立马瞪着陈默:“你、你……”
陈默又说:“我什么也不会给你们的,刚才那些柴,你们要是不愿送,那就自己搬回去中沙大队,也就十几里路而已。”
董国柱:“……”
董春玲:“……”
十几里路!而已!
这陈默以为人人都像他这样有牛力气吗?!
董思思又补了一刀:“你也别想着直接现卖给下沙大队这里的人,我就看有谁敢收的,我就记下名字。”
这可算是赤赤的威胁了,但即使不用她说,董国柱也知道不会有人收,因为下午殷二山就是找不到愿意帮他们的,所以才骑车回中沙大队喊他。
现在谁不知道,董思思跟自己叔婶家不亲,而董思思又是陈默的心肝宝贝呢?
董国柱指着董思思,颤声说:“你这么对自己叔叔婶婶,会遭报应的……”
“谁是你侄女呀,别乱认亲戚,”董思思懒懒地说,“董国柱,你原来姓董吗?不过是个寡妇带的拖油瓶,你娘嫁给了我爷爷,我爹可没亏待你,但你却不做个人。”
她哼了一声,说:“我告诉你,董国柱,你们现在住的屋子,是我好心让你一家住的,只是因为缺人看房子,有得让你们住就不错了,还做梦问陈默要钱,没睡醒吧。”
董国柱被气傻了,而这个时候,方美娟包扎完,也从卫生站回来,陈家村的思想学习也刚好结束,双方直接在陈家门口碰了个正着。
方美娟的纱布上还渗着血呢,这大过年的,见血可不吉利,梁晓敏当即就呸呸呸几声,冲她大喊:“哎别别别,你可别进来,晦气!”
方美娟就是回来朝梁晓敏讨医药费的,想到自己头上的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才晦气!你家斧子跟你一样晦气!”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吵了起来,大家学了一天的习,正闷着呢,突然看到两个婆娘对骂,都围观起来,从她们的话中知道了前因后果,也跟着讨论起是谁对谁错,该不该赔医药费。
方美娟和梁晓敏吵着吵着还打起来了,两人各自的男人一看,自家婆娘在自己跟前被打了,丢脸呐,于是要替婆娘出口气,两个中年男人也加入了战局,一时间成了四人混战,最后有人喊了陈家村队长过来处理,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在这个时候,陈默和董思思早就已经回到自己屋子里,锁上门,开始了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
第二天是年三十,陈默一早起来之后,就再次化身田螺小伙,轻手轻脚地忙里忙外。
等到差不多八点的时候,董思思这才慢悠悠地自然醒。陈默刚给自留地的菜浇完水,进屋看到媳妇醒了,连忙伺候她洗漱。
董思思坐在床边刚擦完脸,陈默心里打鼓,接过手帕放到一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董思思:???
他干嘛?
这还不止,陈默抱着她走到桌边,自己坐在凳子上,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红着耳根却强行一脸淡定地打开桌上的保温盒,把早餐一样样摆出来。
在陈默舀了一勺粥要喂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陈默,你在干嘛?”
陈默一脸羞赧:“脱、脱敏治疗。”
董思思:“……”
她总算反应过来了,扶着额头忍不住笑了笑,又问:“嗯,那……那你觉得一天治疗几次合适?”
第19章
一天几次合适?
陈默没想到, 媳妇竟然是让他自己选,这不就是跟老鼠掉进米缸里一样吗……呸呸呸,他才不是老鼠!
总之, 惊喜来得好突然,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股高兴劲掩都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