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想起了替她挡子弹的王语嫣,心道:语嫣,你这又是何苦来,你要是不缠着我说不定你现在还是王家的大小姐,正躺在自己家的席梦思大床上呼呼睡大觉呢,哪用曝尸荒野,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你埋起来,再请神父给你祈祷一番。哎!算了,请神父是不可能了,你这么重,有人愿意把你埋起来已经仁至义尽了。接着他又想到了万如云,可是要找万如云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那林子里有鬼,边上又是个乱葬岗,藏着会动的骷髅,也不知道如云能不能熬过了今晚。
很快万如玉又将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很纠结,因为那老婆子既像好人又像坏人。好是好在她没有赶他们走,还给他们找了个住的地方。而坏就坏在,老婆子长相和声音都略吓人,而且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这样,那贴了黄符的石塔又是怎么回事,她一概不说。在万如玉看来,这里藏了个天大的秘密,但不知道这个秘密对他们是有利还是有害。就像有人跟他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但这个惊喜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礼物一样。
想到这里,万如玉不禁咕哝道:“哎!愁死人了!”
“万少爷,你还没睡啊!”虎子脑袋翘了翘,想看看万如玉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除了后脑勺什么也看不到,只得又枕回了自己的手臂上。
“哎!如云丢了,我怎么睡得着!”
“哎!小黑也丢了,我也睡不着!”虎子也学着叹了口气。
“哎!大白也丢了,我也睡不着!”板板也叹了口气。
万如玉想白他俩一眼,但是又懒得把头转过去,于是就白了墙壁一眼。片刻之后,草屋里便响起了一大两小的鼾声,此起彼伏,传遍了空旷的焦土,绕过石塔,撞到了石壁后便往上飘,一直飘到了那粉红色的月亮上。
石塔里的声音
“你们该走了。”屋子的门被打开了,老婆子仍是那个嘶哑的声音。
“这么快?”万如玉只当自己睡了片刻,他艰难地爬起了床,因为昨晚的剧烈奔跑,他的双腿酸痛不已,就好像谁在他的腿里注入了许多的醋,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感受到那股酸痛的劲儿,让他不自觉地龇牙咧嘴。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黑眼圈来。因为没有镜子,他只得双眼向上努力地够着自己的刘海,并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耕了耕。
万如玉斜眼看了一眼虎子和板板,原本穿着打扮已颇像富家小孩儿的他们经过一夜的折腾,衣服又已脏乱不堪,回到了自己初见两人那副小叫花的模样。
虎子和板板倒觉得没什么,衣服脏乱些反而令人感到自在。特别是虎子,他总嫌穿着打扮得像万如玉家里的小孩儿以后,干什么都受拘束,就像紧紧勒着他脖领子的衣领,让他感到身上刺挠又喘不过气。经过一夜的休息,两个孩子似乎已经恢复了精力,又能在地上活蹦乱跳了,因为长期在乡下得到锻炼的,双腿也不酸疼。只是小脸上、身上还沾着昨天的土和滚下土坡时的擦破。
三人走出屋子一看,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空空旷旷的却仍是挂着一轮月亮,且这月亮的颜色已经变成了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地上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滤镜,空气中也弥漫着诡异的味道。
“阿婆,天还没亮呢!”板板伸了伸懒腰。
“是时候了,你们赶紧走吧。”老婆子语气中透着急促。
既然主人发话了,也不好强留,三人只得上路了,老婆子也跟在他们身后。
“万少爷,这地方好吓人,你看那太阳是红色的!”虎子加快了步子以赶上万如玉大长腿迈出的步子。
“那是月亮!别管这么多了,人家让咱们走就赶紧走,一会儿。。。”万如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本想说一会儿万一这老婆子化成妖怪要吃咱们,咱们可就走不掉了。但是他只敢心里想,不敢张口说。
周围仍是一片寂静,天上没有一只鸟,地上也不见任何活物。
就在三人路过那个石塔边时,那石塔突然“咯咯”地颤动了一下。
板板疑惑地侧目去看,那石塔又不动了。
“走吧走吧,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老婆子在后面催促道。
“可是那。。。”
“那就是块石头。”老婆子抢言。
这时,那石塔又晃动起来,将一颗石子崩到了三人脚边。
“你看,它会动!”板板率先说道,万如玉和虎子也满脸疑惑。
“快走,这不是你们该管的!”老婆子突然脸上一冷。
石塔晃动的更加剧烈了,突然,石塔里传出了一个女人凄婉的声音道:“快救我!快救我!”
听到这温柔动人又凄惨的声音,万如玉噌地转过身来,心道:美女!
“小哥!救我!”见万如玉有了反应,石塔中的声音更加响亮,真切了。
“妖孽!住嘴!”老婆子见状,衣袖一挥,唰唰两道黄符划过空气,正贴到了石塔上。石塔中立刻传来那女人凄惨的叫声。
万如玉连忙过去拉住老婆子的手腕道:“你干嘛!不要伤害美丽的蕾蒂!”
“什么雷帝!雷帝也是你叫的?你松开!那是个妖孽!”老婆子胳膊一甩,天知道这风烛残年的老婆子哪里来这么大的力道,竟将万如玉甩得一个踉跄。但万如玉仍扑上去拉住老婆子的胳膊,生怕她再次伤害那石塔里的女人,与坏人搏斗的勇气万如玉是断没有的,但为了女人与坏人搏斗的勇气万如玉是有的。
老婆子再次一把将他甩开,这时,虎子和板板也扑上来抱住老婆子的两只胳膊。“阿婆,你别伤害姐姐!”板板叫嚷着。
这时,石塔颤动得更加剧烈了,石塔上方显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像来,她面容秀丽,眼睛因为哭泣而微微发红,泪水一直淌到了她削尖的下巴。身上的红色衣服却破烂不堪,只能勉强蔽体,手上和腿上满是伤痕,她拍打着石壁哭喊道:“救我,救我!”
如此激人怜心的情景让万如玉等三人对那石塔中的女人报以同情,又对老婆子的残忍义愤填膺,誓要将女子救出来。有了虎子和板板的拖延,万如玉得以靠近了石塔。
“别听信它的话,这妖魔是无数鬼魂妖魄所化,这只是它幻化出的虚相!”老婆子急道。
老婆子所言让万如玉怔了怔,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小哥,小哥。”那女人的影像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向着万如玉招手,“快救我!这老婆子是骗你的,她是妖怪,她已将我囚禁在此地数百年了,求求你救救我!帮我把塔上的符纸撕下来!”
“不要相信它!它是妖孽!”老婆子叫道,她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中气十足。
“姐姐,你活了数百年啊?可看起来还是好年轻!”板板放开了老婆子,说道。
听板板这么一说,万如玉更加犹豫了,不敢动手。
女人一怔,忙解释道:“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是妖孽!”老婆子一手得释,忙将虎子往边上一丢,接着袖中又是两道黄符飞出。
“duang,duang。”黄符贴到石塔上冒出两圈金光,那女人的影像也好像受到冲击了一样,暗了几暗,就像点灯接触不良一样。
见万如玉迟迟不肯相帮,那女人气愤至极,脸上、身上的肌肤尽数化去,变成了一具身上散发红色雾气的骷髅,恶狠狠道:“该死的小子!感觉来帮老子撕下这烦人的废纸!”同时,石塔晃动的更加剧烈,将原本一些贴在塔身上的旧纸符都抖落到了地上。与之相呼应的是天上那轮血月,血月的红光也大盛,将周围照的更加鲜红刺眼。
见美女变骷髅,万如玉的爱美之心也立马变成了惧鬼之恐,正当他想要远离石塔时,一股无形之力突然扯着了他的身体,想要将他往石塔边拉。危急关头万如玉突然变得头脑清醒起来,他顺势往地上一趴,将塔便那些散落的纸符捡了起来,然后重重往石塔上一拍。老旧的符纸上,依然鲜红的朱砂字发出微弱的金光,石塔传出刺耳的惨叫声,并将万如玉一下震开了,是里面的妖魔在剧烈的挣扎。
“不好妖怪要出来了!”虎子惊叫道,虽然他不懂降妖伏魔,但看这光景便是不详和不安的征兆。
三个“小孩儿”不再胡闹,那老婆子便可以专心对付石塔里的妖魔,现在的关头她也没空再赶走他们,她左手比出一个手势,两指朝天,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口中喝道:“老君在上,我辈借力!恪守天道,斩妖除魔!”说着老婆子身上那件黑色道袍便被一股无名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足踏七星阵!”老婆子又喝一声,开始踏出昨日变茅草屋的步子,这是道家专修的禹步,是用自身的道行踩地上踩出阵点,从而激活天地之气,形成阵法的手段。阵法的种类和威力会根据道士自身修炼的道行和阵点的数量而变化,且阵点一个也不能踩错。可以这样说,道士的道行越高深,阵法的阵点越多,范围越大,阵法的威力就越大。
此次老婆子所踩的禹步更加多,位置也不同,但她每一步都是那么坚定,那么稳健,丝毫不像年事已高的老婆子。这时,石塔中的妖魔开始发出痛苦的嚎叫,它从内部不断撞击着石塔。
“脚踩八卦图!”老婆子原地跳了好几下后,开始围绕着石塔踏起阵来,虎子和板板自觉地让开了些,以免挡住老婆子,他俩跑到那头去扶刚刚被震飞了的万如玉。
等老婆子踩了有几十步,虎子等人开始感觉到脚下的那片焦土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地上那些细小的砂岩砾石也随之跳动起来,犹如一只只欢快的野兔。只听老婆子一声“五雷镶金阵,起!”焦土的干裂缝处亦开始闪烁起微弱的蓝光并冒出蓝色的电花来,那些电花纷纷涌向石塔,只听石塔中传来了“啊!啊!”的惨叫声,并在空旷的大地上形成了几重回音。
可能是老婆子踩出的什么什么阵,什么什么图起了作用。石塔立刻安分了许多,而且,天上那轮血月的光芒也有所退减。
老婆子步子踩完,功法一收,石塔里面传出妖魔粗重的喘息声。“妖孽!你安分吧!”说着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把黄色符纸来,一张张贴到石塔上,没贴上一张,石塔里都会传来□□:“啊!啊!你这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死也要跟老子过不去!”
“你害人不浅,毁了我的幸福,我就该跟你死磕到底!”老婆子咬牙切齿道。
“哼!能跟着我活上两百年,你这道士当得也算有点道行了!不过看你这幅模样也活不过多久了,就算你这回能镇住我,下次呢?啊!啊!你这一副旧颜残躯还能活到下个十年?啊!啊!”听得出来石塔中的声音仍在忍受着,挣扎着,它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道:“只要你放我出来,我可以给你青春,给你寿命,甚至能给你永恒!”
“妄想!我是不会和魔界的妖孽做交易的,我可还清清楚楚两百年前你所做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从这里出来!”说着老婆子加快了贴符的速度,石塔上原本那层老旧的符纸多半已被鲜黄的新符纸给盖住。
鬼王
突然,老婆子身后传来了虎子和板板的惊呼声。老婆子回头一看万如玉正往石塔处猛冲过来,再仔细一看万如玉脸上与之前大不相同,他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充满了整个眼眶,眼角处几条青筋呈扩散状地凸显着。他的身体也好像不像之前看上去那般瘦弱,身上隐隐散发着黑气,过来时还连带着一道劲风。
老婆子看出了万如玉的反常,知其来着不善,连忙出手想要阻止他靠近石塔,可还没摆好架势,万如玉已到了眼前。只见他张嘴一吼,口中涌出了一股浓重的黑气,直将老婆子吹飞到了一边,接着他开始疯狂撕扯石塔上的符纸,石塔又显现出下面的旧符纸,接着又显现出了石塔青白色的底色。
老婆子爬将起来再次摆出架势,口中吟诵道:“老君在上,我辈借力!恪守天道,斩妖除魔!”口诀念罢,老婆子身上的黑袍又是鼓起了风来,她左边那遮住脸的头发也被吹开了,左眼中淡蓝色的瞳孔不禁让人注意起来。她健步冲上前,一把扳住万如玉的肩膀边道:“快住手!”
万如玉回头瞥了她一眼,黑色的眼睛里反射出血月的红光,满是杀意,接着,黑气从周身涌向老婆子,那老婆子身上有了咒语神力的加持并不惧怕黑气,她的周身气流快速涌动着,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黑气阻挡住了。
突然,万如玉嘴巴一张,口中又喷出黑气,直冲老婆子而去。
老婆子见状,连忙一个燕子翻身躲过,与此同时右脚在万如玉胸口一点,身子跳开三丈远。
万如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被贴上了一道符纸。他的身子一怔,接着脑后一道黑气直冲天空,万如玉的身子就好像被抽取了灵魂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此时,血月的光芒大盛。那黑气一天空盘旋了几圈后露出了真面目,一个骷髅头,那不正是之前跑出镇妖塔的鬼王!“哈哈哈,凌香,咱们又见面了!”鬼王那低沉厚重的声音中夹杂着千百个另外的声音传遍了空旷的大地,“想不到当初的少女如今已变成了迟暮的老太婆,哈哈,真是可悲啊!可悲啊!”。
“是你!鬼王!”老婆子瞳孔骤缩,总是冷冰冰的脸上表现出了惊讶,“你不是已经被天帝关入镇妖塔了!”
“哼哼!我还以为你为了封住我的另一部分过了两百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呢!没想到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当然,你别以为你做了灭绝人性的事情后便能逍遥法外,只要你还在人世间,我必定是奉行天道,直至将你消灭!”老婆的一双异瞳中闪出仇恨的目光。
“哼!人性?我当然没那东西,人性就是弱点,我贵为鬼王,又怎么会有弱点!”鬼王在空中悠悠地盘旋着,享受着血月的光芒。
“没弱点?那你又怎会狼狈至此!”老婆子目光凌厉,一眼就看出鬼王正是虚弱之时。
自从鬼王逃出镇妖塔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至此处,原本经受了镇妖塔缚困的它就变得更加虚弱了,连周身的黑雾也变得淡了许多,那是他的力量之源。
鬼王又是一声冷笑:“我现在的状况对付神族可能吃力,但是对付你个小道士还是绰绰有余,况且。。。”那黑雾中的骷髅嘴巴一斜,像是在笑。鬼王的话还没说完,石塔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将原本塔身上仅剩的那些摇摇欲落的黄符尽数甩落。
这时,血月已大了一圈,射出的红光也是那么的刺眼,让人无法直视,地面上的事物也被笼上了一层血色,变得那么恐怖且诡异。
只听得老婆子刚道不好,那石塔便立刻崩碎开了,所幸虎子板板早将万如玉拖到一边。但随即,石塔中一道红色的雾气冲天而出,伴随着千百个鬼哭狼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