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裴状元确实有几分才气,他家里人也跟着眼高于顶,觉得自家儿子必然会考上状元,当大官!封侯拜相那更是指日可待的事!
于是,哪怕家里都快穷得叮当响了,也依旧花了银钱买了个丫头。既让家里添了个劳动力,也好有个人在各方各面照顾好这裴状元,好让他安心读书。
说来也是裴状元运气好。
他家买的这个丫头一手秀活在他们那儿算是顶好的。家里靠着丫头的刺绣,硬是省出赶考的银钱,这才有了后头的裴状元。
而现在,裴状元的状元身份有了,当大官也有了。他家里人可不就愈发觉得自己没有错了么。
第17章 你怎么知道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江瑶白自认接触的人还是不少的,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奇葩的一家人。
她伸手接过了桃乡泡好递过来的茶,吹凉后小抿一口,方才消化完了北尤钰讲的这个故事,费解地问道:“那……那个学士呢?他跟他女儿总不会就这么认了吧?”
“当然没有,他们家要合离呢。”北尤钰说完,又摇头惋惜道:“不过可惜,听说没成功。那裴状元就不用说了,岳父可是学士,妻子容貌才情也好,舍得断了这个助力才怪了。而那学士,合离这种事本来就不体面。对方认了错,他们也就顺势下了台阶了。”
“这……还能这样?”江瑶白目瞪口呆,原本以为那裴状元这般品性,这婚姻必然是没法继续了。没想到,最后竟成这般了。
“当然可以。”北尤钰理所当然地一点头,又见江瑶白还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顿时又乐了,道:“瑶白姐姐,你该不会以为,这世上所有人家都有咱们的底气吧?”
江瑶白回过神来,对北尤钰这话表示不解:“什么意思?”
北尤钰笑道:“就是,成婚、合离皆随性的底气呀。咱们出身显赫。不说是合离了,哪怕是想要找几个面首,那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寻常人家却不行。对于他们来说,绝大多数都是一成婚便是一辈子。哪怕日子过得不如意,也只能勉强继续过下去。”
“应该没这么夸张吧?”江瑶白半信半疑,道:“人活这一辈子,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若是自己过得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继续过下去?”
“还有那学士,他既然是学士,本身就有一定的钱和权。他一开始又想要合离,说明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女儿的人。既然如此,为何那裴状元认个错,他便又不让他们合离了呢?”
江瑶白说到这里本已说完,可又觉得自己这话的表述似乎不太清楚,便又补充道:“就好比我父王。若是我将来的夫婿是这样的人,那我父王肯定会将对方的腿打折,再找堂哥哭诉一番,告对方一个骗婚,直接让他发配充军的。”
北尤钰难得遇到江瑶白不懂需要问她的事儿,整个人欢喜之余,回答起来也愈发认真,道:“瑶白姐姐,这就是所谓的观念不同呀。那什么……嫁娶讲究门当户对,其实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门第相仿的人,看待事物的观念也相近,日后相处起来也更容易。”
“而那学士约莫就是属于劝和不劝分的那种。虽然气头上的时候,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分。可在那裴状元认错后,又会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过下去。这既然还能过下去,那就先过下去。他们那一类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事也不算奇怪啦。”
北尤钰试图讲清楚,可说到最后既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又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似乎跟没说也差不多,登时又苦恼地一抓脑袋,问道:“瑶白姐姐,我这么说,你听懂了没?”
江瑶白其实听得似懂非懂。
不同的人观念不同,这个她懂。可她还是无法理解,明明知道那裴状元一家子认知奇葩,那学士竟然还能让自己的女儿继续处于泥潭里。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用“观念不同”来解释的呀!
只不过,倘若现在跟她讲这事的人是她的大哥,那她还会继续追问个清楚。可现在试图跟她解释清楚的人是比她还小的北尤钰,江瑶白瞬间便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好奇起了其他事情来。
她也不回答“懂”还是“不懂”,只是笑眯眯地夸赞道:“钰儿,你这番解释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北尤钰听得江瑶白这前半句话喜滋滋的。可这欢喜还没在心底里蔓延开来,便被江瑶白这下一个问题给问得笑容一僵。
“额,那个……其实这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瑶白姐,你看这日头甚好,要不我们去拿个蹴鞠踢着玩吧!”
北尤钰这敷衍的架势十分明显,看得江瑶白一愣,继而狐疑地盯着她,问道:“钰儿,你这般心虚,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北尤钰被江瑶白这么一盯,顿时扭捏了起来,微红着脸低声道:“哎呀,瑶白姐,你就别问了,问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你……你要是也想看……想知道,改天我给你偷偷带点就是了,不过你千万别声张呀。”
江瑶白满头雾水,对北尤钰这反应愈发觉得奇怪了。
她有点儿想要继续问清楚这事,可见北尤钰都已经叮嘱别声张了,便估摸着这事儿应当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于是只好三缄其口,将好奇心给咽了下去,转而应下了。
北尤钰一见江瑶白同意了,松了口气的同时,愈发觉得对方就是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不明说!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自己一说改天偷偷带点给她,她就不问了呢?
诶,等等!该不会瑶白姐姐前头那些都是装的,实际上就是为了套出我这句话吧?她难道是同好?!
北尤钰瞬间警惕,狐疑地看了江瑶白两眼,神情也多了几分隐蔽的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碍于周围环境没有真的说出口。
江瑶白被北尤钰看得莫名其妙,不自觉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道:“怎么了?可是我这身衣服有哪里不得体的?”
“嘿嘿嘿,没有没有,好得很,好得很哩!”北尤钰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一副窃喜的模样,看得江瑶白的困惑愈发深了。
可北尤钰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只是对着江瑶白眨了眨眼睛,一副你知我知的神秘模样,低头凑到了她身边,低声道:“瑶白姐姐,今儿个不早了,要不明天!明天我把东西带给你看看,如何?”
江瑶白心中的困惑愈发多了。可因着对方这话神神秘秘,她潜意识里便觉得,似乎北尤钰所说的事,并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于是又维持着浅笑的模样,轻轻一点头,应了声:“好呀,那我等你。”
果然!
自觉江瑶白委婉承认了是同好的北尤钰乐开怀,十分有冲动要跟江瑶白一起探讨一二。
可留意到周围这些花花草草以及蠢蠢欲动想要靠近搭讪的官家小姐们,北尤钰还是强忍住了这个冲动,转而笑着起身,跑到了自己的贴身婢女碧随身前,拿起了她刚刚跑去要来的蹴鞠。
“瑶白姐!来,我们一起踢蹴鞠!”北尤钰开心地喊完,将球往地上一放,稍微提起裙摆便将球往江瑶白这边踢。
江瑶白在北尤钰起身之时便也跟着站起来了。
此刻见她的蹴鞠滚来,江瑶白下意识便先伸脚拦住了蹴鞠,才抬头看向了北尤钰,笑得无奈道:“换个方向踢,往这儿踢,等会要落水了。”
言罢,江瑶白又看向了桃乡,对着她招招手道:“桃乡,快来帮我卸一下。”
“是,郡主。”桃乡应了声,快步上前走到了江瑶白的身后,踮起脚将她头上的发饰卸了个七七八八,只余下两个不容易掉的。
北尤钰见状也有样学样,喊了碧随帮她将多余的发饰卸下。
没了摇晃不休的发饰后,哪怕裙子稍微有点儿碍事,江瑶白和北尤钰也依旧踢得有声有色,看得旁边的官家小姐们也按捺不住,最后还真凑成了两队来了场小型比拼。
这比试,因着参与的人皆是穿着裙子,跟那些公子哥们奔放的比赛自然无法比的。可一群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嬉笑奔跑,其赏心悦目的程度,同样也是糙老爷们的比赛无法比的。
听得消息的太后等人正觉无聊,干脆一块儿找了过来,打算看一看她们的比赛。
哪曾想,她们才刚刚听到那或娇笑或着恼的嗓音,便远远地瞧见江瑶白一脚将蹴鞠踢得飞起,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砸落了不远处树上的一个人!
“哎哟!”“世子!”
两个男子声音接连响起,江瑶白等人一愣,全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太后齐轻瑛那边的人也停下了脚步,被眼前的突发情况给吓了一跳。
下一刻,也不知是谁忽然“呀”了一声,仿佛按下了某种开关。方才还一块儿踢蹴鞠踢得开怀无比的众人急急忙忙地找自个儿的婢女整理仪容。
唯有江瑶白和北尤钰两人左右看了她们一眼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过去看看?”北尤钰伸手接过碧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汗,口中对着江瑶白问着。
“走!本郡主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竟然敢在御花园偷看姑娘!”江瑶白同样接过了桃乡递过来的帕子,随意地擦了汗,便大步走向了刚刚掉了人的大树。
齐轻瑛她们的距离本来就离江瑶白她们有点儿远,自然也听不到江瑶白和北尤钰那正常音量的对话。但从她们这儿的角度,却是能够看到江瑶白两人的举动的。
眼瞧着她们明显就是往那偷窥的家伙那边去,齐轻瑛担心她们会吃亏,干脆领着众人也往那边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即将上线!求收藏~
第18章 你是谁
“世子!世子!您没事吧?!世子!”
树底下传来的呼喊声听上去还有些稚嫩,单凭这声音和话语,还未靠近的江瑶白和北尤钰便能确定,对方应当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少年郎,约莫是某位世子的贴身侍从。
逐渐靠近的江瑶白、北尤钰、碧随和桃乡四人神色都变得有些不大好。
江瑶白和北尤钰更是下意识地开始回想起大旭各位王爷家的世子来。可一时之间,还真没能想出到底谁才比较有嫌疑,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带着满心的困惑,江瑶白等人加快了脚步。
原本就在御花园各处候着,好时刻准备听各位主子们吩咐的内侍宫女早在江瑶白四人找过来时,便已经分了几个跟在了他们身后听候差遣。
此刻,他们也是加快了脚步紧跟其后。同时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偷窥的那位世子能自觉点,千万不要跟前边这两位小祖宗起冲突了。否则的话,到时候拦人受累挨罚的还得是他们。
一想到等会可能要面临这等倒霉催的事,那一众内侍宫女便有些愁眉苦脸。
又碍于身处宫中,他们也没敢让主子们看出自己的负面情绪,故而一个个的都耷拉着嘴角一副严肃的模样。
走在最前边的江瑶白和北尤钰丝毫不知自己身后众人的神情变化。
为了防止对方逃跑,她们两个走得有些快。刚听着另一个男声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死不了”,她们便绕过前方茂密的花丛,看到了捂着右肩坐在地上的锦袍男子,以及蹲在他旁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侍从。
江瑶白和北尤钰两人瞧见那男子先是一愣,又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齐遥禄?”
锦袍男子闻声抬头。
因为肩膀疼,他的眉头正皱在一起,一双亮而有神的眼睛里带着点儿漫不经心,薄唇一撇,视线挑剔地扫过了江瑶白和北尤钰,吊儿郎当地道:“你们谁呀?带这么多人,想打架啊?”
还蹲在齐遥禄身旁的侍从庆生的视线刚从江瑶白他们十来人身上扫过,便听到了自家世子这怎么听都像是目中无人的话。
他一个没忍住,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子,低声喊了一声:“世子……”
坐在地上的齐遥禄没应声,只是斜眼看向了庆生。
若是往日,得了这回答的庆生定然已经继续将话说完了。可这一次他却欲言又止,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齐遥禄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江瑶白和北尤钰则是顿觉无语。
齐遥禄不知道她们是谁,这一点若是放在平日里,那她们一点儿都不奇怪。
毕竟,男女有别,若非五大超级纨绔太过特殊,江瑶白和北尤钰也不会在未曾有过交集的情况下还认得出对方。
可现在,对方偷窥被抓了正着,张口却是在问她们是谁?这不管是谁听了,都绝对会怀疑齐遥禄的用意的。
江瑶白在发现对方是超级纨绔之一后,本来已是不想理会对方了。
可现在看着对方这漫不经心的反应以及毫无尴尬窘迫的模样,本就看不惯对方的江瑶白一个蹙眉,忍不住道:“呵,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偷窥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嗯?”看着庆生的齐遥禄循声抬头看向了江瑶白,边上下打量着她,试图找出足以猜出对方身份的东西,口中则是随意地应道:“偷窥?你说的该不会是小爷我吧?”
北尤钰本就是冲着抓偷窥小贼来的,此刻见江瑶白似有对质之意,便也出声应道:“除了你,难道还有人从树上掉下来吗?”
“笑话,从树上掉下来,那就是在偷窥了吗?”齐遥禄嗤笑一声。应完了话,用着左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边低头拍着自己袍子上的尘土,边道:“对了,说起这个,你们谁用蹴鞠砸的本世子?自个儿站出来。”
齐遥禄说着,抬眼瞥了一眼北尤钰,又看向了江瑶白,手则是捂上了右肩,一副受伤了姿态。
这若是换做其他姑娘,发现自己将康庆王世子砸伤之后,必然是会惊慌失措连连道歉的。
可江瑶白却是瞥了他的右肩一眼,而后一蹙眉,嫌弃地道:“我踢的蹴鞠是什么力道,我心里清楚。齐世子你这般,莫非是敢做不敢当,想要将偷窥之事糊弄过去?”
齐遥禄那刚漫不经心地转到北尤钰身上观察着是视线,因着江瑶白这话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露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踢的蹴鞠?那正好,先说说你要怎么赔我。这里,可是铁定淤青了。”
庆生就站在齐遥禄的身后,刚刚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此刻更加明显了。
可他几次伸手,最终还是犹豫着没拉住自家世子,反倒是跟站在江瑶白身后的桃乡对上了几眼,整个人又显得愈发焦虑难安了。
江瑶白下意识顺着齐遥禄那一指看向了他的右肩,又抬头看向了他那笑容,忽而便有些困惑了。不太明白齐遥禄这是试图将偷窥之事蒙混过关,还是说自己那一蹴鞠过去,威力当真大到让齐遥禄觉得不算账就是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