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居然不知道这个?”桃乡的嗓音里带着惊讶之色,江瑶白不用回头去看,都能猜出她的神情来。
“我应该知道什么?”江瑶白也没回头,边挥着手臂拨动池中水,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桃乡见江瑶白似乎是真的不晓得,她也便没有卖关子,而是直言道:“郡主,尤钰小姐自然是想跟着您一起泡的。可这温润阁可不是谁都能泡的。尤钰小姐若是一定要跟着您进来,太后娘娘自然不会拒绝。可如此一来……有些得不偿失。”
桃乡本是想彻底说清楚的,可考虑到这里毕竟是皇宫,最终还是选择了含糊的解释,反正自家郡主也定然能听懂。
正随手拨弄水中花瓣的江瑶白动作一顿,果然恍然大悟了。
太后齐轻瑛是北尤钰的的舅母,对北尤钰自然是疼爱的。可一个人的心就那么一点,哪怕是一样多的疼爱,也会随着时间增加或减少的。
若是北尤钰当真不管不顾地提要求,齐轻瑛大概率不会拒绝。可长此以往,再多的疼爱也难免会被消耗掉。
不过是区区一个泡澡池子。若是当真因为自己的恳求而导致齐轻瑛对自己产生不喜,那对北家来说确实是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江瑶白低头继续无聊地玩着花瓣,口中道:“原来如此。那桃乡,我头发快干了没?好了的话,我们就出去找钰儿吧。在这里泡久了也怪无聊的。”
“快了,郡主还请再忍耐一二。”桃乡换了条干燥的布,又给江瑶白擦拭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也没再安安静静地做事,而是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道:“郡主。方才尤钰小姐说过,咱大旭的五大超级纨绔都来了。那今晚……您可还行?”
桃乡的话含糊不清,江瑶白却是目光一动,瞬间明白她所指的是心口不一之症。
不过,江瑶白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模样,玩花瓣的动作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无妨。反正他们都是男的,与我大概率是不会有接触的机会的。只要时间不到,应当不会有问题的。”
江瑶白说得轻松随意,可桃乡却听得忧心依旧。
“可是郡主。”桃乡手上动作慢了几分,看着正往肩上浇水的江瑶白,道:“那个齐世子您已经接触过了。再加上今天的女眷宴会变成男女同宴,这时间……婢子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桃乡姐姐,你那就是太紧张了。”江瑶白轻笑一声,回头对着桃乡笑道:“时间问题不打紧,大不了按照计划来。齐遥禄的话,我刚也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罢了。哪怕真跟他有关,也没有传递途径对不?况且,也不定是他呀,说不定是张家那位呢?”
江瑶白这番推测可比桃乡的靠谱多了。
可听完了他这话的桃乡还是觉得心里难安,这一时半会的也就没有应声了。
江瑶白见桃乡情绪不高,便主动挑起了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齐遥禄那家伙,该说不愧是超级纨绔吗?真人感觉比传闻还要让人不喜。不过,他最后竟然没跟大伯母杠下去,这点倒是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桃乡的注意力随着江瑶白的话收了回来,这一时间也没再去想自个儿心里那点儿不安,而是顺着江瑶白的话回想了一下刚刚齐遥禄的那番表现。
下一刻,桃乡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嫌弃,道:“纨绔再无法无天,也肯定知道陛下他们是不能得罪的。郡主,比起这个来,婢子更好奇,那齐世子到底是真的去掏鸟窝了,还是果然是在偷窥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上树掏鸟窝,顺便偷窥。或者上树偷窥,顺便掏鸟窝。可能性多,但是没有弄明白的必要。”江瑶白收回了看向了桃乡的目光,边抬脚踢水玩边应着话。
桃乡见江瑶白说得随意,又一想刚刚齐遥禄那态度,顿时也没再提他。而是将手上的布挪了挪,伸手试了试江瑶白头发的干燥程度。
确定差不多了,桃乡便用布将江瑶白的头发裹紧,防止它落下又一次沾湿,自己则起身拿起了大到可以裹身的干布,站在了池子边上道:“郡主,可以起来了。”
江瑶白应声而起,由着桃乡帮忙将自己整理好,重新上了妆梳好了头发,转身打开了房门,瞧见了外头隐约可见星光的天空。
“天黑了呀。”江瑶白有些惊讶地呢喃了一句,一直候在一旁的宫人立马上前行礼,道:“郡主,皇后娘娘已在翠阳殿外备好酒食,还请郡主移步翠阳殿参加宴会。”
回过神来的江瑶白对皇后辛芷安排人等在这里告诉自个儿这事不觉奇怪。她只是点了下头,便习以为常地道:“知道了,来个人带路。”
“是。郡主请随婢子来。”那宫人躬身行礼,又默默地转身走在前头领路。
江瑶白平静地跟在了对方身后,单看神情,明显心情不错。
桃乡跟在江瑶白身后往前走去,人却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抿了抿唇,带着不安的情绪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往前行去。
此次赏花宴,毕竟是以太后的名义举行的。
因此,即便同样去沐浴的人不少,可等到江瑶白过来之时,路上还是没能遇上什么人。反倒是在跨过拱门,到达翠阳殿外头时瞧见了那满满当当的人!
江瑶白和桃乡两人不自觉地停了脚步,望着眼前这一幕惊讶至极。
翠阳殿本来就是宫中开小型宴会时的常用地点,因此,这次赏花宴开宴的地点是在翠阳殿这一点,江瑶白二人都不觉惊讶。
可她们完全没想到,这一次的宴会竟然是在户外!
而且听着前方那热闹的声音,看着翠阳殿前正中央那一排将整个院子划为左右两部分的屏风,江瑶白和桃乡才蓦然发现,这赏花宴宴请的女眷,竟然还要跟那什么俊杰共赏会的男客同场地共处!
难不成,堂哥当真要当红娘?
江瑶白心中郁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瞧着正逐渐被浮云遮挡的圆月,心中暗自祈祷莫要下雨。
“瑶白姐姐!”北尤钰的声音在江瑶白还在诧异时便响了起来。
江瑶白循声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绕过人群,步履轻快地跑向自己的北尤钰。
“瑶白姐姐,你可算来了。来来来,舅母她们还在叨念你呢,表哥也在前头坐着。”走到近前的北尤钰伸手拉起江瑶白就走,口中迅速地给她稍微解释了一下今夜的主人家,好叫江瑶白心里有点儿准备。
天空的浮云将圆月挡住,江瑶白刚觉得周围暗了点,便见宫人拿着高脚的宫灯,依次在原先的高脚宫灯旁再放了一盏。
刹那间,视野中的光亮攀升,仿佛连黑夜带来的寒冷都给驱散了几分。
江瑶白瞥了那宫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先是回头对着跟着她走的桃乡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去吃点东西。而后才收回了目光,一边跟着北尤钰在众人让出来的道路里走向翠阳殿前主桌,一边道:“钰儿,你慢一点。夜里黑,你小心摔了。”
“没事。这儿这么多人,摔着谁也不可能摔着我们的!”北尤钰不以为然,嬉笑着说完,还加快了步伐。
江瑶白见她不听,只得无奈一笑,自个儿留意着路况,被北尤钰拉着到了主位前。
“瑶白(尤钰)参见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见过诸位娘娘。”江瑶白和北尤钰一齐站定行礼。
“快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齐轻瑛率先免了她们的礼,笑得十分开心。
留着长胡须,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威严的江云启看了齐轻瑛一眼,见自家母后是真的开心,他也跟着一乐,笑道:“母后所言极是。瑶瑶、钰儿,此次宴会本就是母后念着你们,想要找你们一起玩一玩而开的。你们无需拘谨,今夜开心要紧。”
北尤钰闻言一喜,江瑶白也跟着一笑。
两人正要应声,忽听江云启的后方响起了一个男声,带着几分吊儿郎当感,道:“表哥,你刚刚可不是这般对表弟我说的呀。您要是要搞差别对待,那表弟我可就老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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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闹脾气了?
这男子声音一出,主桌的人纷纷循声看去,这才留意到了台阶上头,坐在翠阳殿门槛上的齐遥禄。
江云启看着对方嘴角一抽,眼中也带着惊讶,张口便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挑一桌坐吗?”
齐遥禄没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走下了台阶,又坐到了最后一阶台阶上,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江云启,道:“可是,我去那边绕了一圈,那儿的人要么看不上你表弟我,要么跟我有仇,我是哪桌都不喜欢呢。”
江云启看着齐遥禄这换位置的举动看得嘴角又是一抽,对自家表弟这“不坐得比表哥高”的执念深感无语,只得对着他命令道:“你起来说话,大半夜的地上凉。”
“不了,表弟我坐这儿挺好的。”齐遥禄拒绝了,还对着江云启一笑,道:“您看,这儿没有我讨厌的人,也没有讨厌我的人。除了底下凉了点,可比那边好多了。要不,表哥您让人给我在这儿放个桌子,表弟我就在这儿吃了吧。”
江云启看着齐遥禄那笑得浑不在意的模样,一时之间还真没看出来,他这话到底是真心话,还是纯粹就是心里头不舒服,故意要搞得这般特立独行。
这若是私底下,江云启不介意当场蹲下,跟齐遥禄来个贴心交流。
可现在,远处的不说,他这旁边就是自己的一众嫔妃了。若是现在蹲下去跟齐遥禄说话,那可绝对有损颜面!
这蹲下去哄人是不可能哄的了,可让人就这么在台阶上坐着也是不可能的。
江云启为难之下,干脆站起身到了齐遥禄的跟前,负手低头看着他,嗓音压低了些,道:“从来就没有人在台阶上吃饭的!你听懂了就给朕回席上去,其他的过后再说!”
本就看着江云启的齐遥禄一个抬眼对上了对方的眼。
他神色不变地眨了一下眼睛,才幽幽一叹,慢腾腾地站起身来,道:“既然陛下有旨,那臣自当领命。”
齐遥禄说着,对着江云启行了一个揖礼。乍看上去竟是透着几分听话乖巧,让江云启一愣,刹那间莫名有些内疚。
这可是他最能闹腾的表弟呀!若是换做平时,齐遥禄必然已经开始哭着闹着装可怜,非要你答应他才会罢休的。
而现在,对方竟然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待会再说”的暗示?这……该不会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已经对这事失去希望了吧?!
“你……”江云启神色复杂地看着齐遥禄,口中的话欲言又止。
面前行着揖礼的齐遥禄却忽而抬头对着江云启灿烂一笑,道:“不过表哥,我只负责过去,至于结果如何,得看他们的了哟。”
“……好。”江云启看着他这笑沉默了一瞬,方才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抬手想要如同小时候一般摸一摸自家表弟的脑袋,最后却还是手一转,落在了他的肩上轻拍了两下。
“你且安心。朕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江云启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鼓励,言语间仿佛许下了什么诺言。
齐遥禄看着这像极了突然间回心转意的江云启,心中满是问号,搞不清楚自己这个表哥是怎么了。
可他也没傻乎乎地将这种困惑表现出来,而是又对着江云启一笑,道:“那遥禄就先谢过表哥了。”
“嗯,去吧。”江云启点头,面上带笑地站在原地,一副要看着齐遥禄离开的样子。
齐遥禄困惑依旧,却没说什么,只是对着江云启又笑了一下,便转身慢腾腾地往屏风的另一边走去。途中脑袋一转,与遥遥看着自己这边的江瑶白对上了眼。
齐遥禄眨了下眼,恍若没注意到她一般,直接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向被浮云遮挡,已然看不见月亮的夜空,张嘴打了个哈欠。
江云启看着自家表弟这怎么瞧都有些形单影只的模样,心里头愈发不好受了。
可现在他也没好说什么,只得收回了目光,回头对着江瑶白和北尤钰道:“来,你们两个也别干站着了,过来朕这儿坐下。”
还不自觉地看着齐遥禄离开方向的北尤钰和江瑶白瞬间回神。她们一同道了谢,便顺着江云启的意思,与他一同落了座,就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齐轻瑛也正式宣布开宴了。
这次宴会,不管是太后和皇后的赏花宴,还是当今圣上临时加的俊杰共赏会,都只属于私底下的小型宴会。
是以,此刻仅仅只安排了几张大圆桌,并没有特意为每个人安排条案。
若是平日里吃饭,在这种大圆桌上并不好说悄悄话。
可现在是在户外,中央的空地上还安排有歌舞在表演。再加上屏风右侧那些公子哥开始饮酒,没过一会便嬉笑闹腾起来。那嘈杂程度,只要说话的声音小些,坐得稍远些的人就绝对听不到。
北尤钰就坐在江瑶白的身旁,一开始还能安安分分地吃着饭。等到肚子吃得七八分饱了,周围环境听上去也足够嘈杂了,她才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江瑶白的袖子,示意她帮自己喊一下江云启。
江瑶白也没多想,见北尤钰要自己帮忙,便顺手轻轻拉了下身旁的江云启袖子。
刚低头夹起碗中酱肉的江云启疑惑地转头看向江瑶白,又顺着她的暗示看向了北尤钰,那疑惑的神色顿时变成了了然。
“说吧,你这次又是好奇什么了?”江云启放下了筷子,端起了玉酒杯浅笑着问北尤钰,看上去似乎很是无奈,可实际上还能辨认出他眼中的那一丝宠溺。
在他们这一辈的人里头,就属江云启的年纪最大。
再加上年幼时曾有过的经历,江云启对待这几个表弟表妹和堂弟堂妹,都是抱着几分兄长对弟妹的包容态度的。
江瑶白他们对此有所感,对待江云启自然也就比旁人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和亲昵。
此刻被一眼看穿的北尤钰半点不虚,当即嬉笑着往江瑶白身旁靠了靠,又略过了她对着江云启道:“表哥真英明,这么快就猜到了。”
“行了,不用拍马屁了。”江云启摇头失笑,道:“你这脸上就差将‘想知道’三字写上去了,叫人想猜错都难啊。”
“啊,会吗?”北尤钰下意识地抬手一摸自己的脸,脸上惊讶之色刚浮现,下一刻便又恢复了正常神色,笑道:“诶,不管了。反正肯定是表哥你厉害,才会一眼就看出来。不像我哥,每次我想多吃一块绿豆糕,他都压根看不出来。”
江瑶白听着北尤钰提的这个例子忍不住一挑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告诉北尤钰,北尤溪那压根就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想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