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遥禄瞧着江瑶白看自己的目光从略带不喜变为了满是困惑,他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上扬起了小小的弧度,视线忍不住扫过了对方那又一次冒出薄汗的额头,以及因为踢蹴鞠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了刚刚她踢蹴鞠时那灿烂又肆意的笑容。
江瑶白还在思考着问题,一时半会也没留意齐遥禄。可就站在旁边的北尤钰却看到了齐遥禄那明目张胆盯着江瑶白看的样子。
她登时拧紧了眉,火气一冒出来,抬脚狠狠地踩在了齐遥禄的脚背上,疼得他“嗷”地喊了一声,北尤钰已经气呼呼地威胁道:“不许你盯着瑶白姐姐看!不然我让我哥他们揍你!”
“哈?”齐遥禄被这突如其来的护犊子给整得一懵。既没搞清楚对方的兄长是谁,竟然敢放这种话来威胁他,同时又莫名地觉得,“瑶白”这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
江瑶白也被北尤钰这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紧接着也被北尤钰的话给惊到了。刚想说话,便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太后娘娘到!”
江瑶白、北尤钰和齐遥禄三人瞬间安静下来,周围的人则纷纷选择了行大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看那架势,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里,也省得受到现在闹腾的三位主子的牵连。
江瑶白三人因周围人等齐刷刷的动作一顿。下一刻,他们三个同时转身面对着齐轻瑛等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正式的称呼,打招呼道:“大伯母。”“大舅母。”“姑姑。”
他们乱糟糟地各自喊完,又齐齐摆出了乖巧的姿态看着齐轻瑛。
江瑶白正漫不经心地猜测着自家大伯母到底来了多久,又看了多少。旁边的齐遥禄却像是忽然之间回过味来了。
喊他姑姑为大伯母,闺名还叫“瑶白”的人,可不就只有一个常被自家母妃和姑姑挂在嘴边的恒亲王家的江瑶白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遥禄一个没忍住,转头便对着江瑶白惊讶问道:“等等!你该不会是恒亲王家那个宁乐郡主吧?!”
齐遥禄这问法,对于姑娘家来说其实是不太礼貌的。
江瑶白忍不住一蹙眉,却也没搞什么当面告状。而是点了下头,故作淡定地应道:“是我。”
“啧,居然是你啊。”齐遥禄的神情瞬间一变,多了一分嫌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可惜。
江瑶白本就对齐遥禄没啥好感。此刻听出对方语气不对,她也懒得跟对方计较。
可北尤钰却是没能忍住,抬脚便又踩了齐遥禄一脚,忿忿地道:“你个偷窥的登徒子!凭啥嫌弃我瑶白姐姐!”
“我……”齐遥禄完全没想到北尤钰竟然还敢再来一脚,登时疼得抱脚直跳,差点儿便骂出声来。
齐轻瑛之前在发现坐地上的人是自家糟心外甥后确实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来怕他们真闹出火气来两个小姑娘会吃亏,这才赶在齐遥禄挨了一脚后出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北尤钰竟然还敢再来上一脚。
看着自家外甥抱脚跳的齐轻瑛干咳一声,抢在了他告状前开口道:“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来跟我说说,你们这都是怎么了?瑶白,钰儿,你们不是在踢蹴鞠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有遥禄,这御花园现在可是女眷待的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轻瑛一次性将三人全问了,保持着明面上的公平。
北尤钰担心齐遥禄会颠倒黑白,立马抢先道:“舅母!这家伙爬树上偷看我们,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北尤钰这话本是没什么问题的。可配上她为了装可怜而特意装出来的泫然欲泣模样,这话不知不觉便有些变了味了。
警惕地留意到这一点的齐遥禄登时不乐意了。
他放下自己还疼得很的脚,对着北尤钰便不服气地嚷嚷道:“喂喂喂!你这家伙说话就说清楚点!你现在这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偷看你们沐浴呢!本世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齐遥禄忿忿不平,颇有点儿口不择言。听得齐轻瑛一蹙眉,厉喝一声阻止了他乱说话:“够了!大庭广众的,切莫胡言!”
齐遥禄话一出口也发现自己这应答有些过了。
毕竟这等话,他是说说就过。可若是传了出去,鬼知道会不会真传成他去偷窥了呢?到时候他是没什么大碍,江瑶白和北尤钰可就不一定了。
自知理亏的齐遥禄也没跟齐轻瑛硬抗,而是抬手行了个软趴趴的揖礼,道:“是,遥禄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可能没人在意,不过还是觉得提一下比较好。
内侍,就是太监
侍从,则是小厮,不会去势,能娶妻生子的那种
第19章 可惜了
糟心外甥认了错,虽说行礼不是特别标准,可那神情看上去还是真心知道错了的。齐轻瑛也便没再抓着这事儿不放。
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周围这一大群人,有些想要换个隐蔽点的地方解决这事儿。
可转念想到人多嘴杂,若是现在将他们都驱散,这外头的传言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儿。
难得考虑了一下齐遥禄的名声,齐轻瑛打消了换个地儿的念头,直接问道:“遥禄,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为何跑树上去了?”
齐遥禄本不太想回答这问题,可现在见自家姑姑都已经问第二遍了,他也清楚今儿个不将这事说清楚,自己是走不得了,于是也便老实应道:“回姑姑的话,我本是看上头有个鸟窝,想要摸个鸟蛋的。没想到这才刚爬上去,便被砸下来了。”
齐遥禄说着又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右肩膀,佯装可怜地道:“我这儿到现在还疼呢。脚也疼。”
江瑶白和北尤钰听着他这话微讶,与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树上。
可这树繁茂得很,任她们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到底有没有鸟窝,倒是鸟鸣声接连不断。
发现这一点的北尤钰张口就想怼上一怼。可这话还没出口,本就有意挽救齐遥禄名声的齐轻瑛已经先一步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般。你这孩子,既是这等原因,那你一开始说清楚便是了,一直避而不言,不是在讨打吗?”
齐轻瑛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这件事定了性。既认定了齐遥禄只是掏鸟窝,也为北尤钰那两脚下了结论。
就现在这情况来说,齐轻瑛这解决办法算是不错的了。可齐遥禄和北尤钰都不太乐意。
掏鸟窝这理由,北尤钰一听就知道是用来糊弄人的。毕竟,就这树,未上树前能瞧见有鸟窝就怪了,更别提是为了掏鸟窝而上树了。
更何况,刚刚齐遥禄的态度就不太好,甚至还敢用嫌弃的眼神看她的瑶白姐姐,北尤钰自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而齐遥禄就更不用说了。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父王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就没再受过这种委屈。
平白被踩了两脚,还要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他已经好久没受过这等委屈了!
齐遥禄不服,北尤钰也不服。
“舅母!”北尤钰上前一步,正想挑明齐轻瑛这番话里漏洞,便被江瑶白拉了一下。
北尤钰不解地看了过去,便见江瑶白对着她微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又看向了齐轻瑛,笑着道:“伯母所言甚是,这事儿也算我们莽撞了。瑶白给您陪个不是了。”
江瑶白“也算”这词用得十分有灵性。
齐遥禄心中转了两转,明白过来江瑶白这是为了维护齐轻瑛的脸面,掐着鼻子认下了这一说法。
他顿时撇了撇嘴,看向江瑶白的眼神嫌弃之感愈重。
不过,在瞧见齐轻瑛那因为江瑶白的话而放松了些许的神情后,他终究还是没有在这御花园里为自己的脚抗议。
倒是北尤钰气鼓鼓的,看着江瑶白欲言又止,又对着齐轻瑛似乎要抗议,可最后还是三缄其口,转而回头狠狠地瞪了齐遥禄一眼。
齐遥禄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齐轻瑛瞥了一眼斗鸡似的两人便收回了目光,对着江瑶白柔和一笑,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带着她转身就走,口中则道:“好孩子。瞧你这一身汗的,伯母那前些天有人进贡了些香料,你过去试一试。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吧。”
江瑶白被齐轻瑛拉着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北尤钰。见她看向了自己,明显知道自己的去向后,这才收回目光应话道:“伯母,不用了。那些贡品都是底下的人孝敬您的,我又怎么能用了呢?”
“不用在意这些。”齐轻瑛听着她这贴心懂事的话,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陛下将那些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我乐意给你,你若喜欢,接着就是。你若不喜欢,那我倒是可以收回来。”
“伯母您说什么呢?您赐的东西,瑶白都喜欢。”江瑶白毫不犹豫地应着。
她这话倒也不全是讨巧,毕竟能让齐轻瑛看上且赏赐下来给江瑶白的东西,那都是符合她喜好的好东西。江瑶白想要找到讨厌的地方都不容易。
齐轻瑛见她应得果断却是来了兴致,故意笑问道:“哦?就算我将御兽园里的小青蛇赏赐给你,你也喜欢?”
“额?”江瑶白被齐轻瑛这问题问得一懵,脚步都不自觉地停了一瞬,下意识地看了齐轻瑛一眼,瞧见了她眼中的戏谑之色,顿时讪笑道:“那倒不必了。我与蛇类……互不干涉,神交就行。”
蛇类……她怕啊……
站在原地的齐遥禄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江瑶白,又瞥了眼周围陆陆续续跟上了齐轻瑛脚步离开的人,最后一撇嘴,低头拍了拍自己的靴子,嘀咕道:“呵,居然连蛇都怕,这些小姑娘果然娇气。”
“世子,您说什么呢?”庆生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一个蹴鞠冷不丁地被对方递到了齐遥禄的眼前。
齐遥禄下意识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在看清自己眼前的是什么玩意后,他颇有些恼羞成怒,黑着脸道:“什么什么呢?!你想吓死你世子我是吧?”
庆生被齐遥禄这反应给吓了一跳,蹴鞠也下意识地抱在了怀里,忙解释道:“不不不。世子,小的绝对没这意思。况且,您武功那般好,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蹴鞠给吓到呢,对吧?”
庆生原是想讨好一下,免得自家世子当真生气了。
可这话说完了,他忽而又多了几分困惑,一手抱蹴鞠,一手挠着脑袋,不解地道:“对了,说到蹴鞠。世子,这树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不然您怎么会没躲过一个小小的蹴鞠呢?”
庆生说着,下意识将手中蹴鞠举高了些,想要看看这蹴鞠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才能让自家武功很好的世子爷从树上摔下来。
齐遥禄听着庆生这问题本就有些烦闷,再见对方翻来覆去地看着蹴鞠,顿时愈发烦躁了。
他一个没忍住,伸手抢过了那个蹴鞠,这才带着满满的不耐烦感,道:“本世子一时被美景所惑不行吗?”
“……当然行啊。”庆生看着齐遥禄手中的蹴鞠迟疑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大树,眼中有着跃跃欲试之感。
齐遥禄只瞥了庆生一眼,便瞧出对方这是想要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美景蛊惑了自己。
他也没伸手去拦,只是随手将蹴鞠丢进了庆生怀里,道:“不用看了,那美景已经毁了。”
庆生接住了蹴鞠收回目光,见齐遥禄转身就走,他立马跟上,口中则是继续问道:“那世子,鸟蛋呢?”
“鸟窝里。”齐遥禄随口应道,语气听上去随意得仿佛在骗人。
“啊?那您在上头待了那么久,到底在看啥风景呢?”庆生困惑极了,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美景,能让自家世子连鸟窝都忘了掏,最后甚至还被当成了偷窥的登徒子。
齐遥禄脚步不停。听得他这问题,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嗓音带着几分愉悦感,可话却像极了是在糊弄人:“谁知道呢?大概是群魔乱舞吧。就是……唉,可惜。”
“啊?不是,世子,您到底在可惜啥呢?您要不说出来,小的帮您?”庆生紧跟着齐遥禄往御花园的出口走,面上忧心忡忡之余还有几分紧张,时不时就要看两眼齐遥禄的脸色,仿佛对方下一刻便会出什么问题似的。
齐遥禄明显是知道庆生这举动的用意的,可他也显然还没习惯。
此刻他忍不住一蹙眉,嫌弃地对庆生道:“你差不多就行了。我这身子健壮得很,没说胡话,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吐血之类的。你只要跟平常一样就行了,别听我父王母妃的瞎体贴,否则我可要换个侍从了啊。”
齐遥禄这话里的威胁之意满满,庆生立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道:“世子放心,庆生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不乐意,小的绝不再多嘴!”
“嗯,把手放下吧。”齐遥禄满意地一点头,刚说完话,便留意到了庆生怀里的蹴鞠。
他顿时沉默了一瞬,想到这蹴鞠此前被某人踢得飞起的样子,他眼中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笑意。可很快,又变为了惋惜。
“这蹴鞠……”齐遥禄想让庆生将其丢了。可话才刚开了个头,他又犹豫了起来,最后更是叹息了一声,才道:“你先让人收起来。”
“是,世子。”庆生对齐遥禄这纠结模样深感好奇。可有了刚刚齐遥禄的那番威胁,庆生暂时也没敢多嘴,只好应了声后低头看着蹴鞠,企图看出它的与众不同来。
齐遥禄两人转道去了其他地方,江瑶白这些个刚踢完蹴鞠的大家小姐们则是被领去了偏殿沐浴更衣。
好在众人都是进宫参加宴会的,过来前便有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而多带了套衣裳,也就没人出现没衣服换洗的情况了。
第20章 略微不安
水汽弥漫,刚洗完头的江瑶白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池子里,靠着热水池的边缘坐着。在她的身后,桃乡坐在池子边缘台阶上,正用干净的布一点一点地帮江瑶白将头发擦干。
江瑶白所在的这个地方,与其他人去沐浴的地方有些不同。
这个池子所在的屋子乃是特制的。宫中能被允许入内沐浴之人,满打满算也就只有皇帝江云启、皇后辛芷以及太后齐轻瑛三人了。
而现在,这个大池子里也只有江瑶白一人泡着,就连北尤钰都只分配到了一个浴桶较为舒适的屋子。
对此,北尤钰习以为常,也没有试图跟江瑶白一起泡的想法。反而是江瑶白边泡着加了香料的热水,边想念起北尤钰来。
“桃乡,你说钰儿她怎么就不找我一起泡呢?总不会是她觉得不好意思吧?”江瑶白有些无聊地猜测着,想着以往北尤钰见到自己便基本粘着不放的状态,心中的困惑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