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在空中飞了一圈,把周围所有仆人的双手全都划中,仆人松开了临吉,临吉躺到地上。金戈又将那纨绔的两脚再次刺中,转眼之间,周围杀猪声一般的嚎叫不断,这群人都捂着手臂双脚,血满流淌。
金戈化为俊秀少年,正是撼海。撼海蹲在临吉旁边,他结印为临吉流血不止的伤口止血。
白槎飞身落地,站在这群人之间,这女子极美,但此时满脸怒意,她斥道:“哪里来的一帮蠢货?你们竟如此残忍不仁!”
纨绔忍痛道:“你,你谁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白槎冷哼道:“所以你是哪位?”
纨绔道:“我是刘可,爹是刘太尉,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白槎手中划出银色符咒光圈,她靠近纨绔,俯下身冷冷道:“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区区的凡人吗?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啊啊啊,仙人饶命啊,我们不敢了。”周围人看到白槎周身仙气,手中银色符咒,吓得连连求饶。
“好音国仙人降临,此乃福照啊!”
“啊,娘,你看神仙!”
“就该惩罚一下那些自以为有乐骨的残暴的家伙们!”
周围的人路过,停下来,都想看看仙人。
白槎捏了法咒,把临吉带走,并消了周围所有在场百姓的记忆。西街牌坊那里,只剩下躺着的一帮流血的纨绔。
白槎将临吉带到客栈内,撼海把临吉放在床上,,她道:“临吉,你还好吗?”
临吉睁开眼睛,满是血色,他弱弱开口道:“棺木,我娘的棺木。”
白槎在空中弹出一个画面,牛车和棺木此时正在她的林木虚空里放着。牛正在吃草。她道:“我给你收起来了,随时可以还你。”
临吉挣扎着爬起来,道:“我要回家,今天是第三日,我要把娘放进棺木中。”
白槎一惊,她道:“你娘去世了?”
临吉脸色变得惨白道:“是的,我需要回西街为娘布置灵堂。”
临吉脸色更加白了,他悲伤道:“可是我没有乐骨,我至今无法演奏乐器。我不能为娘演奏丧乐。”
白槎沉声道:“如果你不介意,丧乐之事我来负责可好?”
撼海轻声道:“临吉,主人的乐感很好,你不要担心。”
临吉看着白槎,他轻轻点点头。
几人回到了西街窟临吉的家中。
木房子很小,只有一间屋子,木房子塌了一半,屋顶透风严重,屋顶上都是破烂的柴草,柴草随着风摇曳,地面上泥土斑斑。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闭着眼的妇人,皮肤黝黑,满脸皱纹,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屋子外有一个小小的庭院,白槎将棺木取出,放在庭院内。棺木放在庭院后,就已经占据了庭院的一半。
临吉看着娘亲的尸体,他鼓起勇气。突然跪在白槎面前,哽咽道:“白姐姐,求求你,您能不能救救我娘。您是神仙,神仙可不可以让凡人起生回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拿我的命去换也可以。”他看着白槎,他眼睛亮的出奇,似乎把白槎当成唯一的希望。
白槎的声音带着忧伤,她轻轻道:“临吉,对不起,我不能。神也不能随意掌控凡人的正常生死。今日是第三日了,你娘的魂魄现在不在她肉身上,估计已经到了冥界了。”
临吉的娘亲是正常的病死,因此白槎不能随意更改他娘亲的命数。
临吉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苦笑一声,哽咽缓缓道:“其实我也猜到了,我只是,我只是想着也许可以呢。”他声音渐渐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边角梅
临吉的年岁不大,他不过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今日的临吉失去他唯一的亲人。
白槎将手放在临吉肩上,她俯下身拍拍临吉的衣袖,蹲在临吉面前,神态柔和看着临吉,温和道:“临吉,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总会伴随着失去。你娘现在去了别的地方,她会去开始新的路程。她一定不希望你在这个世界因为她的离开而如此难过。
白槎看着临吉的额头,他的额头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烙印,印着无乐二字。这好音国的人一出生就被分了等级,没有乐骨的人会被烙印这两个字,这是不详的证明。
之前临吉的头上一直缠着纱布,如今他满头汗水,眼中垂泪,头上的纱布松动,无乐二字就露了出来。
刚才走入西街窟时,居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额头上都有无乐二字的烙印,显得十分刺眼。
白槎一挥手,除去了那伴随了临吉十几年的疤痕烙印,她道:“临吉,你的出生,对于你的父亲和母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绝不是什么不详或者耻辱。记住,没有乐骨不代表你低人一等。你的娘亲离开了你,你更要带着对母亲对你的爱好好活下去。”
临吉道:“谢谢白姐姐,我知道了。”
白槎温和道:“这个给你,去为你的娘亲换上吧。”她手中是一件干净整洁的妇人衣衫,这衣衫素雅又体面,和临吉娘身上穿的破烂衣衫形成了鲜明对比。
临吉垂着脑袋点头,他的眼泪砸在地面上,泪水浸湿了土地。他沉默地接过了那套新衣裳,为他的娘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白槎挥手在空中化出符咒,将临吉家的破屋布置成灵堂。转眼间她手中划出了一把耀眼的乐器,是那把月色琵琶。
白槎又向空中捏了一个口诀,长恩一身白衣拿着埙出现在灵堂。
长恩看到这场面,了然于心。他轻轻望了白槎一眼,又看向临吉,温和道:“临吉,我们二人一起会为你母亲演奏《海昼》,这曲子可以净化死去的人的魂魄,你娘她会走的很安详。”
临吉点头道:“谢谢。”
白槎手持月色琵琶,长恩手持霜色玉埙,二人亭亭立在灵堂内。白槎坐在一个木凳上,抱着琵琶,轻轻弹起。长恩站在她身侧跟着她吹起埙来。
琵琶曲婉转悠扬,细腻柔和。埙曲古朴醇厚,声音悲壮清透。二者合在一起,《海昼》曲子中蕴含着浩瀚无垠的情感,淡淡的绮丽感围绕空中,时而让人听人心情平静,时而又让人随着曲子都起伏跌宕感受到悲伤与苍凉。
白槎弹着琵琶,想到生死万象与时间浮沉的不可抗拒,忍不住难过,微微上挑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白皙的手指飞扬在琵琶的一根根弦中,飘逸的黑色长发随风摇曳。
长恩面色柔和,温柔地看着白槎,继续吹埙,一身素白色长袍优雅高贵,手指随着曲子在埙上舞动。
临吉认真听着,他本来愤怒不甘又悲伤不已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临吉家附近因为传来天籁之音的曲子引来了很多西街窟的人围观。老老少少聚在门口,西街窟住的都是没有乐骨之人,因为西街窟从来都是没有音乐之声。
西街窟百姓们聚在门口,听到是哀乐,似乎也知道了家中有人去世了。
众人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门口默默听着。等到曲子结束了,门口的人全都泣不成声,大家掩面而泣,慢慢离开了临吉家的门。
很多老人的步伐虚浮,他们也将不久于人世,他们的背影有些苍老凄凉。
白槎等人演奏完曲子,走出了临吉的家,他们看到了西街窟一副残破不堪的样子。
白槎与长恩将所有西街窟的百姓额头的烙印全都消除了,他们用法力修建了土坡的破房子,整座西街窟焕然一新。西街窟的老弱百姓十分惊奇眼前看到的一切。
一个小孩看着白槎、长恩用法术修房子,好奇问道:“你们是神仙吗?”
白槎笑道:“不是,但是我们是仙门弟子,所以会一点点小法术,可以修房子用。”
一个妇人道:“谢谢几位仙人,感谢你们为我们修建房屋,我们还没住过不漏风的房子呢。”
长恩示意摇山和撼海,摇山和撼海将手中的众多食物一一分发下去,把数不尽的粮食肉类搬进百姓的新房子里。
西街窟的百姓不一会儿便拥有了不再漏雨的房子和可以果腹的食物,他们似乎从来没见到家里有存粮,表情呆愣。
太子随昭虽然有时也会派手下的侍卫去救济西街窟的百姓,但是他救济西街窟百姓的钱不能太多。没有乐骨的百姓出门买东西被严格把关,一旦没有乐骨的人有钱买一件好的新衣服或买一块肉吃,就会被抓到衙门去问罪。
太子并不能太明目张胆地帮助西街窟百姓。他之前直接提出拨钱救助西街窟百姓,要改善没有乐骨的百姓生活。这一提议被众多大臣视为违抗神灵,蔑视乐神而重重参了一笔,差点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那些大臣甚至提出再次屠杀没有乐骨的百姓来解决西街窟的问题,因此为了西街窟百姓的安全,太子都是简单让侍卫偷偷给西街窟的人送可以勉强果腹的钱罢了,他不再亲自出面了。
太子并不能为西街窟的百姓重新修建房子。在好音国,西街窟的存在是起到警示意义的,警示人们重视音乐。重修西街窟视为对乐神的大不敬。太子在等,等有一天,他做了王,便要直接废除这乐骨决定人生的政策。
一个老人看着西街窟崭新的房子,叹息道:“几位大恩人,你们现在就这样重修了西街窟的破屋,可能会惹上官司。要是衙门的官爷发现了,会把这里的新房子给拆了的,那你们不白费功夫了。”
白槎笑道:“放心,我们这几日正要去会会这好音国的国王,好音国的政策需要变一变了。”
长恩温声道:“我们会化出结界保护你们西街窟的所有百姓,不会有官兵能进来。西街窟以外的人进进不来,但是你们西街窟的人可以随时出去。”
摇山抱拳道:“大爷,您不用怕,谁敢拆来房子,我就拆了他们的胳膊腿儿。”
“对,谁来揍谁。”撼海大声道。
众人都乐了。从来都是寂静无声的土坡群屋头一次有些热闹。
西街窟的老人对着长恩等人俯身行礼,他们感激涕零,不可置信地走进了那些被重修后的新房子里。
白槎等人很快回了临吉家。
此时天色渐渐变得暗沉,厚厚的黑夜开始要包裹着大地。临吉需要为娘亲守夜,他还默默跪在棺木前。
临吉沉声道:“谢谢白姐姐和长恩大哥,临吉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白槎看看临吉微微点头,几人沉默不语。临吉继续跪在灵堂内,白槎等人离开了西街窟的土坡群屋。
撼海道:“主人,咱们直接去好音国的皇宫找那好音国王吗?”
白槎摇摇头,道:“不,咱们先去碎骨坡看看。”
碎骨坡就在距离西街窟的土坡残屋七八里路的位置,此时夜色深沉。那碎骨坡更显得漆黑渗人,坡上有无数个小坟包,有的是当初那些一出生因为没有乐骨被杀死的婴儿的坟墓。还有很多是随由王时期没有乐骨但是存活下来的但艰苦度日再死去的人的坟墓。
这些小坟地的坟头草大多数都长的很高,只有个别几座似乎是新坟,坟包上的土显得比较新而松动。黑暗中的碎骨坡只有虫鸣的声音,虫鸣细碎且低沉,配合这无数坟墓在没有星辰的黑夜里,显得更加寂静无声。
长恩道:“九叶,这碎骨坡阴气极其深重,当心一些。”
白槎抬头看他道:“长恩,这里太安静了,有些反常。”
长恩点头道:“像是特意隐藏了鬼气一般。”
他们二人走过碎骨坡的一个个坟头,没有看见一个小鬼,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的坟头田野。
正当白槎有些奇怪时,她发现刚才留在临吉家的符咒染上了一丝黑气。她在离开土坡群屋时,在灵堂内放一个触鬼符,那黄符此时泛着黑气,在空中化为了虚无。
此时,西街窟土坡群屋的临吉家灵堂内。
十几只在碎骨坡死去的小鬼守在门外,他们有的深黑色,有的浅灰色,是不同颜色的虚体,在空中飘来飘去,嘴里念念叨叨。
“进去吗?里面好香啊。”一只小鬼口水直流道。
“天哪,没想过西街窟居然也有这么香的死气。”一只小鬼笑嘻嘻补充道。
“进去呀,在这杵着干啥?”一只小鬼森森道。
有一只小鬼谨慎道:“这屋子内还弥漫着刚才演奏仙乐的那几位贵人的气息呢,咱们贸然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一只小鬼拍了另外一个鬼的脑袋道:“刚才不是看到贵人们已经离开西街窟了,他们离这么远了,应该暂时回不来的。”
又一只小鬼骂骂咧咧道:“怂货!”
“你不怂,那你先进去好了。”一只小鬼不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