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初道:“呜呜,杀千刀的,我太不自由了。镇守这溪塔太无聊了。”
白槎垂首道:“这流觞之乱的背后竟是如此这般残忍的真相,那姜起王残暴不仁,随王软弱无能,庐秋仙人真是一念成魔了。”
白槎饮了那杯香气四溢的豆蔻煎,道:“多谢溪神相告,白槎在此谢过。”
飞初道:“无妨,你们来这玩玩,总比随昭来这好。”
长恩缓缓道:“太子随昭也时常来此吗?”
飞初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道:“别提了,随昭那货和他师父苏易总来曲水阁练曲,随昭没一样乐器拿的出手的,还经常练,真是吵闹不休。”
他们几人相视一笑,随昭的曲艺确实有所耳闻了。听说每次随昭来曲水阁练曲,都有要一些生灵收到魔音攻击。
飞初道:“但是有一件怪事。”
“什么事?”几人一起看向飞初。
飞初道:“怪的是乐丞苏易。他演奏的曲子可谓是极其悦耳的,好音国的人都认为苏易之曲可以疗疾,舒缓心间不适。我听到他弹奏乐器也是非常舒畅的。但是,溪塔不是这样感觉的。”
飞初道:“这溪塔每次听到苏易的曲子时,镇守千人煞气的封印便会隐隐约约出现想要冲破结印的轻微波动。”
白槎道:“这几千人流觞煞气至今未消,庐秋仙人之事还需继续查查。”
长恩道:“流觞煞气目前都被镇在这溪塔之下,尚且不会有什么问题。九叶,你可有感受到灵叶在何方位置?”
白槎道:“我的一片灵叶确实在好音国境内,但是具体方位目前还不太确定,暂时还没有感受到它的气息。”
长恩道:“无妨,我们在好音国再寻找几日。”
飞初道:“流觞煞气有时会靠近溪流处,你们来氏悦谷时,要注意一些,不要触发煞气,免得受到流觞煞气的攻击。”飞初这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的,但是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木神白槎。
长恩轻轻瞟了飞初一眼,他的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敌意。飞初感受到长恩的眼神,轻轻冲着长恩笑了一下,长恩眼神更冷了。
飞初道:“木神,这个送你。”他拿出一条淡青色的纱丝云带。那丝带像一片云朵蜿蜒状的丝带,上面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极其美丽。
白槎低头看着这云丝,道:“这是什么?”
飞初开口道:“这是倒淌云丝。江河湖海总会有大江滔滔的时候,有着倒淌云丝可以帮你在水中稳住身形,遮挡水浪的攻击。”
白槎摇摇头道:“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长恩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白槎突然又笑眯眯一把抓过云丝道:“飞初,我逗你的,我收下了!谢谢啊,收了收了,以后我还会经常来看你,大家都是朋友!”白槎笑的花枝乱颤,她低头摆弄那个倒淌云丝如何操作。
飞初微微一怔,但是又随即绽开笑脸。飞初微笑着告知白槎这倒淌云丝的用法,二人谈笑风生。
长恩脸色有些不好,他默默看着没有出声。
撼海悄悄传音给白槎道:“主人,书神的脸色好像有点难看呦。”
白槎回道:“无妨,不用管他。长恩一会他自己会好。倒淌云丝耶,我为何不要。我又不傻,我现在只有三叶,多个法器防身是好事。”
白槎看着飞初,她正色道:“飞初,我白槎向来不欠人情,你送我倒淌云丝。流觞怨灵的煞气这事我将来帮你解决,到时我送你自由可好?”
白槎眼睛明亮如星辰,她负身而立,站在这溪塔外,如同画中人。
飞初哈哈一笑,道:“那就先谢过木神。”他相信木神的实力。
撼海悄悄又传音道:“溪神似乎对主人格外友善呢?”
白槎一本正经回道:“可能我长的好看吧。”撼海没有反驳,继续盘在她的耳朵上不出声了,主人脸皮好厚。
四人回了城中。城中又出现了合奏的乐师和舞者,城中音乐不断,如同仙曲绕梁,十分热闹。
白槎牵起长恩的手,二人走到一个小摊上。白槎笑道:“长恩,你看这个。好好看,送你!”
她拿起一个月季图案的纸片书签,那月季图案精致小巧,书签有淡淡香气。书签上面写着:“待花明。”她觉得长恩这样斯文俊秀的气质就要配这种雅致的书简才好,长恩总看书,书签自然有用。
长恩知道白槎在哄自己开心,他的脸色明亮起来,眼尾上挑含着笑意,他温柔道:“九叶,我没有不高兴,你现在只余三叶,多个法器防身是好的。”白槎知道,一个书签就哄好了长恩,就是这么简单。
白槎偏过头,挽住长恩的胳膊。她趴在长恩的肩膀上笑眯眯道:“长恩,你要知道,在这世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也只有你。”
白槎轻轻笑了起来,她一身红色罗裙,眸子极其明亮,皮肤胜雪,她站在烟火味十足的街上如同十月枫叶一般耀眼。
摇山和撼海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已经完全无视了秀恩爱的两位主子。撼海和摇山二人继续瞅着摊子上的书简。
撼海举着一个银杏叶的书签道:“摇山你送我这个!”
摇山抱着胳膊,抬眸睨他一眼,冷静道:“你咋不送我?”
撼海愉悦道:“你先送我,我再送你!”
“不要!你先送!”摇山拒绝道。这二人打着嘴仗。
这时撼海才发现白槎与长恩已经换到另一个摊子上了,白槎与长恩还在向前面走去。撼海急忙拿了一个嫩黄色的七里香书签跟上,走前,他对着老板指着摇山,道:“老板,这个人付钱!”
摇山付了钱急忙跟上。摇山一巴掌想打在撼海胳膊上,被撼海躲开,二人打打闹闹成作一团。
四人在街市溜达,片刻后寻了一个茶楼歇息。
“再过两日,就要举行琼跃宴会了。你那月琴练的如何了?”
“已经炉火纯青了。你呢,你那新制的鼓敲的可还顺手?”
“我就是去当个陪衬参与罢了,并不怎么想以乐而跃。”
“不晓得咱们的太子殿下能不能在琼林宴会上奏响这编钟啊?”
“是啊,太子没有乐骨,但是苏易大人那么自信。唉,谁知道呢?”
茶楼里三三两两的人议论纷纷,正是在讨论两日后为太子随昭举行的引乐宴会。
这引乐宴会名叫琼跃宴,是好音国太子登基之前必须要举行的仪式宴会。宴会将好音国都城内的曲宣江岸边举行,宴会歌舞升平,人们共饮美酒佳酿,在赋录楼登高望远,在佳鸣园游园聚会,赏一江春水,闻万曲风情。
太子要在这宴会上为好音国的百姓演奏一曲编钟国乐,证明他拥有可以继承这音乐大统的实力。如果他演奏的编钟悦耳动听,那么他将在宴会之后的次日举行登基大典。
其他参加宴会的百姓们也可以都可以演奏一曲,曲艺出众者可以一跃而起,成为高级乐师,享受荣华富贵。
边角梅
西街牌坊。
看到西街牌坊后,往里继续走去,会出现一条荒草满地的土路,大约要走上两刻钟,会出现一座荒凉的土坡,土坡后面仍遗留多个残破不堪的断壁房子,这些房子没有一座是完好无损的,看起来似乎不是能住人的样子。
这里是西街窟,是一座乱土坡。西街窟里明明没有一座完好的屋子,但是却住充满了没有乐骨的人,他们有的年老体弱,横七竖八的躺在土坡上的房外晒太阳,姿势歪七扭八,看起来没有生机。这么多房屋都破烂不堪,房子里也没有炊烟升起。
临吉一瘸一拐的向家走去,少年身形单薄,下午的光有些暗了,少年的背影有些苍凉。他想把枣糕带回家给娘吃,他第一次吃这种好吃的东西,想让娘也尝尝。
娘这几天一直不舒服,他想如果娘也吃了这几位像仙人般的哥哥姐姐给的东西应该也会疼痛减轻的。临吉左手拿着药,右手推开家里破旧不堪的木门,没有听到娘的咳嗽声,他心下一紧,拖着不便利的腿快走几步,然后他看到了那副景象。
娘冷冷清清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呼吸的样子。
他冲过去,跪在床边,娘亲的手很凉很冰,屋里泥土地上的石头也很凉,硌得他膝盖更疼了。他探探娘亲的鼻子,彻骨的凉意席卷而来。
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紧紧握着娘亲的手,真冷啊,好音国这地方哪哪都冷……
他努力的练习吹笛,只是希望两日后能在琼跃宴获得乐师的称号,他多想带娘亲离开西街窟这个鬼地方啊。娘走了,娘还没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
他摸摸兜里,兜里还有刚刚买药剩下的钱。他擦干了眼角的泪,艰难的扶着墙爬起来,向门外走去,他要去东市的棺材铺为娘买副棺木。
东街一棺材铺门前
临吉被赶了出来。棺材铺的老板是个中年人,他颐指气使道:“走走走!最普通的棺木也要八千币,你这点钱连一株单木都买不到的。别在这碍事!”
一个棺材铺的伙计道:“没有乐骨之人买什么棺木啊,直接抛在西街窟后山的碎骨坡就好了。”
这话点燃了临吉的火气,临吉冲上去给了那伙计一拳。那个少年像头被惹毛的小兽,他语气中带了愤怒和哽咽道:“不许你侮辱我娘!”
“臭小子,没乐骨的废物,来人,给我打!”
“往死来,真死了,就扔去碎骨坡!”
几个壮汉便把临吉夹起来扔到西街口的牌坊下,围在街角,一顿打。他们把临吉打的瘫在地上无法动弹。
临吉躺着地上许久,天渐渐彻底黑了,夜色压的临吉喘不过气。
是啊,在好音国,这些钱买不到一副棺木的。寒风吹过,空气中蕴含着一缕缕冷意。
西街窟外面的世界开始点灯,灯火一点点亮起,西街窟还是漆黑一片,西街窟的百姓买不起灯油。
西街窟和东市仿佛两个世界,西街口的那个牌坊就这样隔绝了有乐骨和没乐骨两个等级,两种人生。
东市传来阵阵的丝竹管弦乐声音,他们在演奏乐器,在享受歌舞升平。西街却是一片寂静无声。
临吉缓了很久,久了到他以为自己会死去。他摸到了胸口那包枣糕,他轻轻掏出来。枣糕一直放在胸前,刚才挨打,枣糕也被打的零碎不已,但是还是发出浓浓的红枣糕。
他用手抓起枣糕,将碎成残渣的枣糕往嘴里塞,他塞的很快,被枣糕噎住,有眼泪啪啪掉下来,混在枣糕碎里。临吉不知道他是被枣糕噎的掉泪还是痛的掉泪。
很快他真的不疼了,因为不疼了,他哭的便更厉害了,他想他如果早点回到家,给娘吃了枣糕,娘肯定也不会痛了,他窝在墙角哭泣啜泣。很快他把吃剩的牛皮纸叠好放进怀中。爬起来回到家里取了斧子,向着氏悦谷走去。
临吉来到氏悦谷后山,他用力砍向一棵棵松木,他决定自己为娘做一副棺材。
临吉砍了很久,斧子将他的手磨的血肉模糊。他在山谷里砍树砍了一天一夜,又花了一天一夜将松木制成棺材。回到西街租了一个牛车,把棺材从氏悦谷往回来,棺木很沉,他身子单薄,因此拉车拉了许久。
就在快要走到西街牌坊时。忽然感觉车一下子翻了过去,几个人围上来。正是前几日欺负他的纨绔们。
为首的纨绔现在脚上还绑着绑带,他讥讽道:“呦,咱们这西街未来的大乐师家谁死了啊?怎么还搞了一副棺木啊!”
那纨绔一脚踢飞临吉,周围几人冲上来架住临吉,不让临吉动弹。装载棺木的牛车被掀翻在地,牛发出哞哞的叫声。
那纨绔手持长剑,冷冷道:“臭小子,我在这牌坊附近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敢回西街了呢?”
那纨绔道:“我的腿因为你受的伤,你说你怎么负责?”
临吉眼睛里都是血色,他怒道:“你活该!但是又不是我刺的你,你凭什么要我负责?”
一个大汉道:“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又给了临吉腹部一拳。
那纨绔冷笑道:“我说让你负责,你就得负责。我伤了一条腿,你就用两条腿来赔偿好了。”
在他眼中,没有乐骨之人,仿佛就是任人宰割的牲畜一般。反正官府也不会过问。那纨绔把剑踢给身边站着的帮手,道:“把他两条腿都砍断。”
惨烈的叫声响起,临吉有一条腿被砍中,血流不止。
街上周围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他们悄悄低语着,年迈的人摇摇头,但是没人上前过问。
那帮手正要继续砍断一条腿,突然空中飞来一枚金刖戈,那金戈将剑荡开,并直接刺中手持长剑的仆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