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人置若罔闻，幽幽道：“凭你的医术，你爹娘只要不傻，便不会难为你。从今往后，好好在你们家乡那儿过活吧，嫁个老实人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教给你的医术，你只许用来救人，不许害人，我会不时叫人去打听的，若是发现你用我教给你的医术害人，我会毁了你的一双手，毒哑你的嗓子。”
一个大夫没有双手可以把脉，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一身医术基本上也就相当于废了。
“以后，不准你再踏入京城半步。”
“你去吧！”
“师父、师父！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容秀儿绝望的紧紧攥着沈大夫人的裙裾，嘶声绝望：“您怎么罚我都成，都成啊，就是不要赶我走！我舍不得您！我舍不得沈家！我早已把这当成了我的家，您不要赶我走！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留下我呜呜呜呜......”
沈良薇恨极了，恨不得上前踹她几脚。
她还有脸说？
呵，舍不得？把沈家当成了家？
她是想干脆变成沈家真正的一份子吧？
沈大夫人打定了主意，哪里会那么轻易更改？
她硬着心肠摇摇头，“你不要再说了。好歹师徒一场，我会让人好好同你爹娘说，叫他们好好对你，银子也会给够你。”
第527章 会恶心到她爹娘的
“下半辈子，你要记得忏悔，为翡翠忏悔，赎罪......”
“下去吧！”
沈弘询看的不耐烦，扬声便叫：“来人！”
谁有那么多功夫跟她在这磨磨唧唧的？
沈弘询一开口沈良薇就放心了。有些话沈良薇不能说，她不能戳破容秀儿那点儿肮脏隐秘的心思。
会恶心到她爹娘的。
三哥哥赶人那可是绝对的雷厉风行、付诸行动，谁听她在这拉拉扯扯个没完？
容秀儿显然也知道沈弘询一旦要干什么那绝对不是跟自己闹着玩的，情急之下顾不得什么了，忙道：“慢着！慢着！师父，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老爷的秘密！”
众人一愣，沈弘询大怒呵斥：“容秀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沈良薇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她又想干什么......难不成、难不成她要说出她对爹的那点心思吗......
“我说的是真的，”容秀儿忙道：“是关于老爷的身世。”
这话一出，便是沈大夫人、沈大老爷脸色都全变了。
“你简直——”沈弘询看了爹娘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乱，没再说话。
容秀儿道：“师父、老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为什么老爷哪儿都比二老爷、三老爷他们强，可老夫人明显更偏向二房三房，尤其是对二房寄以厚望。便是孙辈当中，老夫人也是更疼二少爷和大小姐，大房的两位哥哥分明更优秀，老夫人却熟视无睹，反倒越发不待见似的......师父和老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你、你这是打哪儿听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简直乱来！”沈大老爷怒道。
沈良薇与沈弘询兄妹俩却是不由自主的交换了个眼神，各自的眼神里有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
这就证明，他们兄妹俩事实上压根儿就是一路货色，多多少少曾经都冒出过这种苗头的想法。
这也怪不得。
实在是这本来就太奇怪了。
同样都是儿子，明明大房是长子长房，老太太却仿佛看不见似的，对大房从来就没有什么时候表示过满意。
大家基本上都默认为是老太太厌恶沈大夫人这个儿媳妇，所以才对大房如此。
可是，因为厌恶儿媳妇而对亲生的儿子、孙子、孙女也都厌乌及乌到这地步的，还真是不多见。
若是儿子、孙子还都是那没出息的，厌乌及乌也就算了。
可明明长房父子三人都那么出息，她还想怎么样？
沈弘询不止一次调侃自嘲的想着，多半大房不是亲生的吧？
沈良薇也这般自嘲的想过。
可是，仅仅是自嘲而已。
没人真的怀疑过。
因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的了假？
旁人也就罢了，沈大老爷是不是老夫人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但这会儿听容秀儿这么喊出来，沈良薇和沈弘询下意识的就觉得，多半真如容秀儿所言。
这种时候容秀儿没有道理撒谎......
容秀儿含泪道：“师父不肯留我在府上，我也不敢强求。但求师父不要送我回家去，求师父准许我留在京城——不，我、我留在郊区......”
第528章 谎言
“我答应师父，轻易一定不进京城！只求师父不让我回去！”
容秀儿谦卑的磕头，满脸祈求。
不祈求不行，她的卖身契还在沈大夫人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沈家的奴才。
这当初沈大夫人是为了防备她那一对有可能会来闹事的极品爹娘的卖身契，如今却成了掣肘她的东西。
沈大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偏头有些担忧的看了丈夫一眼，冷声道：“你可清楚你在说什么？秀儿，你若敢撒谎，我不会放过你，咱们的师徒情分，可就彻底的到头了。”
“对于伤害我的亲人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容秀儿又羞又愤又臊又难过，她含泪点点头：“秀儿、秀儿不敢骗师父......”
沈大老爷眼中掠过一抹讥诮，不敢吗？今日她撒的谎言还少？
“你说，一个字一个字的，给我说清楚。”
容秀儿定定神，低声道：“师父、老爷可还记得虞三儿？”
“什么！”
“他？”
“就是他，”容秀儿道：“秀儿在回老家的路上无意中见到了他，那时候他生着病，因为身上的钱被偷了，险些被客栈的掌柜伙计赶出门。是秀儿救了他。他、他便将这件事告诉秀儿了。他说这件事儿府上如今也只有常嬷嬷一个人知道，他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有一次虞嬷嬷无意中听见老夫人与常嬷嬷说话说到了这事儿，虞嬷嬷吓得不轻，也没敢跟旁人说，只跟他说了几句......”
“老爷小的时候不是得过风寒发烧大病了一场吗？那场大病之后，老爷便忘了一些事......其实、其实不是的，事实是老爷那时候跟二老爷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冲突，二老爷把老爷推倒，老爷的脑袋磕在石头上当场便出血晕了过去。后来老爷醒过来之后，便什么都忘了，老夫人便索性将错就错，把老爷当成亲生儿子养......”
“那时候老太爷去世两年多，府上与族里几乎断了来往，族里对府上许多事也根本就不清楚，这很容易便能糊弄过去。那时候府中条件也不太好，住的也不是如今这般大的宅子，下人也少，老夫人先是敲打警告了下人，后来很快将几个下人都远远的卖掉换掉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谎言自然也变成了真。
沈大老爷因为脑袋受到了撞击，这么多年来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自然而然便将沈老夫人当成了亲生母亲。
可是，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越来越出息，沈老夫人心里多半也是有恐慌的吧？生怕万一哪一天他就想起了从前。
所以，她对大房一直以来都忌惮、不待见，拼了命的恨不得二房、三房出息。
只要二房、三房越来越出息、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能够跟大房抗衡，甚至跟大房抗衡，那么她自然也就可以放心了。
可惜的是，二房、三房根本就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沈大老爷从前念书的时候便没少指点监督两位弟弟，无奈他们就是没有长进。
第529章 沈大老爷心凉了半截
到了孙子辈，沈弘霖不爱念书，沈老夫人心情很是复杂，其实是相当高兴的，但没想到，他闯出了另外一条路。
而沈弘询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学不在其父之下。
反倒是从小被沈老夫人当成宝贝夸赞心疼的沈弘启，同样很好的继承了他爹的智商和本事，又是个眼空心大、扶不上墙的。
沈老夫人每日面对着沈大老爷、面对着大房，又怎么可能会安心？怎么可能看的顺眼！
沈大夫人看向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心凉了半截。
他自己知道，他的夫人也知道，他的后脑勺上头发掩盖之处，的确是有一道拇指长的疤。
他从前曾经问过老夫人，老夫人只说是他很小的时候调皮摔跤磕到的，因为那时候他还太小，所以才会完全没有印象。
他一直深信不疑。
但听容秀儿所言，显然不是的......
还有那一场所谓的“病”，发高烧，好了之后好些从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因为老夫人很是忌讳这件事，当时是因为老夫人忙着照顾生病的三老爷而忽略了他、没想到他也病了并且还病得那样厉害所以一直以来十分愧疚，沈大老爷便极少再提及此事，不愿意让母亲伤心难过。
久而久之，这件事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让人遗忘了。
如果不是今日容秀儿说起这些事情，沈大老爷也根本就不会刻意去想这件事。
如果、如果容秀儿所言不假，那么，老夫人之所以不肯让人再提及此事，就不是愧疚，而是心虚了。
并且，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是她编排出来的......
沈大老爷心里翻起惊涛骇浪，整个人脑子里轰隆隆空空荡荡的，愣在了那里。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来的既猛烈又意外，完完全全的措手不及！
别说是他，沈大夫人和沈良薇、沈弘询同样的呆若木鸡、措手不及。
谁也没有想得到，原本是说翡翠的事儿，结果却牵扯出了如此令人惊骇的一桩陈年旧事......
这件事、这件事上辈子沈良薇一点儿都不知道，一辈子都不曾知道。
念及此，她心中尤为难过，也尤为愤怒。
老夫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这么对她爹......
“老爷......”沈大夫人轻轻握住沈大老爷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心也在颤抖。
“我没事......”沈大老爷深深吐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再看向容秀儿的时候，目光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幽沉，冷冰冰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管好你的嘴，我不希望有半言只字在外边流传。你想留在京城，那便留，只不过，从此之后与我们沈家再无半点瓜葛。”
“现在，你告诉我，虞三儿在哪里？”
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不亲自问虞三儿。
容秀儿犹豫片刻，低声说了一个地址。
沈大老爷看向沈弘询。
沈弘询立刻说道：“爹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人，我亲自去。”
他看了容秀儿一眼，又道：“容秀儿暂时便让她软禁着吧，不要让她到处乱跑。”
第530章 情分......已经没有了
容秀儿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的最后一张底牌已经掀起来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明白，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可能再留在沈家了。
沈家大房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的。
她虽然说是在回家处理事情的路上偶遇的虞三儿，但是她回了沈府这么久、知道了这件事这么久却没有主动跟他们提及半句，无论她如何解释，这都是说不通的。
如果她一直都不说也就罢了，偏偏是这种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才说了出来，便是等于用这件事来做交换。
情分......已经没有了！
但是她不后悔。
她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不说的话，一旦被沈弘询叫人带下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原本......得知了此事，她是打算先将人和消息留着，到合适的时候再抖出来，如果运作、操作得好，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成为沈大老爷的恩人，会让他另眼相看。
现在......全都没有了！
其实，虞三儿的事儿，她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她是回去的路上碰到穷途末路的虞三儿没错，但并不是毫无付出的救了他，而是有条件的。
她原本只想看热闹，羞辱一番虞三儿，不想穷途末路的虞三儿卖了这么一个消息给她，她于是就把他给安置下来了。
虞三儿对沈家怀着满腔愤恨，恨不得沈家内斗乱起来，越乱越好、越身败名裂越好，他越来越发现单凭自己一个人想要做到这件事太难太难。
离了沈家、离了京城，他才猛然意识到，离开了沈家，他什么都不是。
他一个贱民，与沈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有着天壤之别。
别说他现在根本不敢回京城，就算敢回去，他也进不了沈家的大门！
想要报复沈家，谈何容易？
这容秀儿心思深沉，他娘从前就说过，这不是个纯良人，指不定多少花花肠子。
她肯出手帮自己，又看重那消息安置自己，摆明了将来肯定有用得着自己、用得着那个消息的时候。
他何乐而不为？
反正，如今他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怕的。
容秀儿很快被带下去，软禁在她自己日常住的小院子中，不得走动出入。
春兰带人看守着她和小橘。
沈良薇也不知道跟爹娘说些什么好，这个时候爹最需要的应当是娘的陪伴，她很快也离开回自己院子去了。
沈良薇坐在屋里，默默无声，心中感慨万千。
翡翠的事儿，没有人再提及，沈府安静得如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落在沈良薇的眼中，却又从内至外都不一样了！
这个府上的那些人，不是亲人，说不定，还是仇人......
沈弘询动作很快，快马加鞭，三天之后的傍晚，便将虞三儿给带回来了。
大房管着家，沈弘询轻而易举便避人耳目将虞三儿直接带回了春藤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