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他也有弱点。所以这些年,他总是在追寻——茫然追寻。
他不会查找、感知,不具备孟岚的能力,不过他也不曾羡慕过孟岚。而且,他的快速行走也有很多限制,并不像有些专门具有瞬移能力的人,天南海北,只要能有依附的媒介,就可以尽情移动。更有甚者,不论是否有依附的媒介,都可以想方设法去移动。
这一点,是齐仁的痛,他不想和别人解释什么。
随心所欲,这个词本身可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会使世界丧失秩序。
秩序不等于真理,但是秩序是一种手段。
秩序永远不会趋向于真理,因为真理不需要被维持。
所以越是需要被强行维持的东西,本身的不合理性就越强。打破这种不合理性,也不见得就能使其成为更好的形态,也就是说,一种秩序被打破,另外一种秩序就会应“允”而生。
这个“允”,是谁在起作用?
必然,存在是一种状态,强、弱的存在是不同的状态。
所以,不是我们的首肯,也不是你的认可,是掌握主动权的人的意志,在异能界,就是强者的精神体现。
所以能量的守恒、制衡如果被打破,那么一定会进行秩序的重置、重新梳理。如果重新梳理,其原则又是谁来制定?新的原则和秩序又是如何去作用于能量的整体?而这对既有的能量体系会产生什么影响呢?
齐仁经过这些年(也算不清多少年了)、这么久的体悟,他能够根据经验和直觉去判断,秩序可能正在被打破,或者正在被改变。
改变只是意味着和既有的不同。打破也只是意味着和既有的不同而已。
齐仁不想去追求不同,又渴望去体验不同,他在进行挣扎和自我折磨。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已经不能阻止、无力阻止,为今之计,只能加快脚步,一定要快点、再快点找到那个人——那个一直在追寻却寻而不得的“神秘人”。
繁星02
星星不语,否则也会被感动。
(哇塞,世界上如此执着的男人为何这般稀少,而他执着如此这般为何不是因为爱情?)
伤秋悲情之人恐怕将齐仁想成一个深情款款的多情种,不,你错了!他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把他想成一个游戏打通关的人,那这种感触是不是可以降到最低。事后,我觉得自己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将感动和难过降到最低的,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真正的感动还在后边,所以必须省省!)
“此生此世、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任务为上,为了我最终的义,我牺牲的一切在所不惜”,齐仁恐怕就是这么想的。没有多少时间喘息,没有时间在这里去追索:他牺牲了什么。
齐仁了解是孔涛破坏了封印,他猜测孔涛是通过与植物/动物?(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样的过程)沟通释放了灵界的力量,扰乱了封印的程序,致使不能满足“全部条件”。
所谓的“全部条件”也就是齐仁在进行能量控制时需要保持的状态,破坏封印很难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齐仁还是不禁纳闷,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恐怕也是最后一次遇到,他从未失手。
“你为什么出手破坏我的封印?”
“因为我看不下去了,也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存在。”齐仁发现黑暗中,孔涛将双臂锁在胸前,好像胸有成竹一样。
“今天的封印对我来说很重要”齐仁说着,黑暗中移动了一下位置,以便找到更好地观察对方的角度。
这时候,也许有人听到了齐仁的心声,随着话音刚落,就有一户人家打开了灯,微弱的暖白光从楼上借着空气的流动稀释到二人身边一些,足够让双方看清楚对方,这时齐仁第一次看清楚孔涛的脸。
这张脸会让一个女人着迷,也会让男人有好感。这是一张很难让人讨厌的脸。
“不要再实施封印了,这是我对您的忠告!”齐仁发现孔涛面无表情地说出来,他在想孔涛可真会控制气氛,会保持一种“范儿”。
“说得轻松!”齐仁不置可否。
“你这样子四处奔波,你现在可能感觉是意义重大,但是也许你全做的无用功。就像你刚才说的,对你很重要,那是不是还有对你更重要的呢?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理想?”孔涛摆出一副学究的态度,说完后还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
“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这对我就是最重要的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是不是真的跟踪我很久了?”
“没有多久,也不是跟踪!只是观察、观察你而已,你的用语很不客气”孔涛的话变得很轻盈,道路两盘的树木似乎在无声低吟,稍微摆动了树枝,还有叶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不要介入我的事!我不客气是因为你多管闲事了。你以为你是老几,我最讨厌的就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过来教训人的人,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么,恰恰相反,无知!”齐仁说着似乎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说变就变,哈。你的态度变得很快啊。哼!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别把别人都当成小孩儿似的。”
“你知道什么?”齐仁第一次露出警戒的神色,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孔涛不清晰的面容,似乎试图从黑暗中临摹出他的表情,矛盾的是他又惧怕看透那个表情。
“特异功能能力者”之间惺惺相惜,气味相投,想不心灵相通都很难。
“我知道你在找人,这个人恐怕对你们一族很重要,但是我要说的是你不要到处封印别人的能力,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我们一族?不公平?这真是多事之秋啊,你说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我不明白。”
“没有用,继续装蒜下去也没有用,我都已经查明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再实施封印了,否则徒然增加敌人,被你封印的人最后都不是白痴,她们可不全是傻子。她们最后总会想明白的,天下没有白给的馅饼。”
“哈哈,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什么叫做白给的馅饼?我是出力了,我也没打家劫舍,到处骗钱,我的封印要说报酬,还不只值这些钱,可以说我们是打个平手,谁也不吃亏。现在看来孟岚的选择恐怕是错了,我小看你了,以你的年纪能够想到这些,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她一直以为那个‘张什么‘的有盖世才能,如意算盘没打成。结果我看你小子城府不浅,哈哈哈。你说的这些我可听不懂,你的好意我也不敢受,好听的说你多管闲事,我还有更不好听的话呢,别让我说出口”齐仁这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动摇孔涛的坚定表情。
“你不要总提起孟岚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不受这个所制,你还没有发现吗?你不会如此迟钝,你没有发现我对于孟岚的话题根本不为所动,你应该拿出其他的话题来刺激我,而不是这个。我们话不投机,三句也嫌多!”
“这十句都出去了,还三句呢,我倒不懂了。你好像对孟岚没有什么惋惜的感情?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别人丢了一串珍珠,我惋惜什么,本来就不是我的珍珠,我又不舍什么?”
齐仁不是不明白孔涛劝他不要再封印的原因,相比他自己也是很多“特异功能能力者”的巨大威胁,而孔涛也是害怕齐仁的封印损害自己的利益,齐仁这些年里也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没有追逐功名利禄,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得失,自认做的还算隐秘。
孔涛说的话让齐仁心里一震,证明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很多。前两年的时候还没有对齐仁说过这些话呢(也有可能是没有表露出来)。齐仁在心里暗自鞭策自己,应该尽快找到她、“应该快了,真的快了”。
“现在各族具体有谁还没有办法划分”是啊,这件事情齐仁也忽略了。齐仁在孔涛讲完这句话后突然觉得头痛。
看来千年以上的记忆堆积如沙,总有黄金被埋没其中等待发掘。
齐仁正想趁机离开这里,听到孔涛又说到:“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术士,也不是什么得道之人,你也是特异功能者吧?”
“什么特异功能啊?我就是略微懂些五行之力、风火之术,我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你不要觉得你有特异功能,别人也会有。”
“我不是觉得我有特异功能,别人也会有,我是认为你会有,不是随便的‘别人’。现在你开始转移话题了,对于刚才的事情,你还没有表态。”孔涛看着齐仁,又看了看周围,继续说:“深更半夜的,咱们站在这里说话,可不是奇怪?”
“没表态?我觉得我刚才不是说的再清楚不过了,难道你听不懂?我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你这个人有点自来熟啊!”
“我是为了你好,而且我觉得这样做也对每个人都好”孔涛走近齐仁,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小,齐仁本能的警惕起来。
齐仁感到周围的空气在仅仅收拢,孔涛的身上有一种雨后泥土的气息,似乎有一种旋风般的气流以孔涛为中心逐渐向齐仁逼近,孔涛继续向齐仁靠近,齐仁自己不自觉的开始向后退。直到彼此真的已经很近了,双方都停下了脚步。
太近了!近到齐仁已经做好“随时溜走”的准备,齐仁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一切叫停,他更加享受彼此在“安全距离”基础上的对话,而安全距离的界定完全由他自己做主。
齐仁心里已经在喊停了,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看清楚孔涛的眼镜框的棕色金属色泽,这种距离可不是所谓的“安全距离”。映着暧昧不明的灯光和星星点点的光亮,孔涛的棕色眼镜框更加衬托出冷冽,一如孔涛的眼眸散出的冰冷光线,两种冷相逢、相遇、相交又分离,交相辉映,犹如谈了一场恋爱。
齐仁瞬间向左方躲闪,其速度无法估计,齐仁反应之灵敏与他的相貌不相匹配。齐仁躲闪中,他感到身体另一侧有一个“东西”飞过来,其速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因为彼此速度都太快,所以那“东西”是什么他不知道。就在这个瞬间,他和孔涛彼此好像真的“心照不宣”了。
“只是一朵花,你为何吓成这样?”孔涛终于停住了脚步,定定地问道,显然他不是不关心齐仁。
“哦,原来是花,我还以为你身上藏着什么,或者是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呢,哈哈。我不得不警惕些,如果是天人散花那是甚好,但是如果是飞镖或者是什么伤人兵器,那我不躲岂不是至少要受点皮肉之伤,重者也有可能毙命!”齐仁有些狼狈的说,他没有想到孔涛竟然随意出手,原本他以为不会有这种场面出现呢。
“齐仁,你不用担心。我们生活在现代,哪有什么飞镖、飞刀、兵器的,你是不是古惑仔看多了,我跟你说,我们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伤你?没关系的,现在是晚上,又是万籁俱静,一般人都在睡觉呢,没有人会看见,所以我刚才才敢出手相试。而且就算你刚才没躲,我也不会真的伤你,况且我想你必定会躲,你不是瞬间移动的挺快么”齐仁以为孔涛用手轻轻地搭着他的肩膀,却看到孔涛的手还在身边,别扭极了,这种感觉,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回头。
是草!是一只草手!
齐仁微微一笑,道,“诸葛,看来你还想表演一下呢,是不是一会儿我还会看到酒杯里开出玫瑰花,碗里长出参天木,桌上腾出千层峰,然后天上往下流瀑布呢?”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你很有想象力,没想到你能说出什么玫瑰花来,我才发现齐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孔涛开怀大笑,看起来是那种真正的喜悦。齐仁总觉得孔涛不应该真的开怀大笑,他更应该是为了应和谁或是完成任务似的敷衍一下。
“你喜欢《三国志》吧?孔涛。”
“是啊,我很喜欢,而且我还喜欢《西游记》。”
“如果我是你,我就只喜欢《三国志》,放弃《西游记》。何必去趟这摊浑水,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还年轻,走好自己的人生吧,孔涛。我会尽可能在必要的时候去封印,也会考虑你说的话,我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把这只绿油油的东西弄走,这又不是真的手,你弄的我浑身恶心的很。”
“齐仁,你是一个很淡泊、很单纯的人,所以我就知道你会听我所说的话的。你呀,你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你承认不?你嘴上厉害,其实心地真的很善良,像你这样的人容易被人利用。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事实,或许只是表象。表而象眩惑双目,令我无识。凡事都应追溯本源,追求本心。你可曾追寻过本心?”
齐仁心里一阵绞痛,他握紧拳头,在心里喃喃的说道“孟岚,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但是他口中却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
“你到底是怎么破坏的封印?”齐仁没有发现,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孔涛的手臂,孔涛似乎没有察觉。
繁星03
“我想也许是孟岚在无形中告诉了我。”孔涛淡淡地说。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够成功破坏你的封印,但是具体的细节我想和你说也并没有任何意义,今天的方法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一次,而且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出手干预你的事情了,我不能总是自作主张。”
虽说齐仁还不至于惊慌,可总也没有想到孟岚能知道这么多!?他还有些不解,只是握着孔涛手臂的手似乎传来一些电感。
“那么今天也是她让你来的吗?你们还有那么深的联系吗?”齐仁最后一句话其实根本不是必须要说出口的,邪门的是竟然说了这个,问这么私人的问题,让齐仁难堪,他还没有从古典世界里出来,脑袋里时常跳出这种不知所以的话,让他古旧的大脑和信条无法接受。他从古而来,还有着严重的“传统情节”。
“不是,只是很久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有过这个暗示。之后你也知道,她再没有联系过我,结婚之后我们就真的很少联系了,我也希望她过的好。而且那个张什么的,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经济实力都不错。我对她剩下的也只有祝福了。”
“对不起,孔涛,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这个来了。太奇怪了。”
“没什么可奇怪的啊,我一直觉得你和孟岚之间好像有一种像亲人一样深厚的感情,总让人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持续了很久一样,不像是刚刚认识的人,也不像是亲属。你也知道,我喜欢观察人,就我所感,我觉得你们似乎是一种感情共享状态”、
“什么意思?”
“这是我自己发明的词儿,让你见笑了。就是说吧,有一种感情是私有的,比如爱情,必须占有对方,我和孟岚就是这种感情。当年我们也有过很多海誓山盟,我们的盟誓都留在了大林里面,留在了那条小溪边上。溪边有石头,我们总是一起去那里散步,彼此都很快乐。哎呀,我说着说着,就自顾自了。但是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怎么说呢?不是这种占有,但也不是单纯的关怀,我认为是一种比占有更加高层次的‘精神吸附’,爱情是一种带有□□的灵性的交流,但是你们的那种感觉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共有。我觉得无论谁和她结婚,你都不会从她的生命里和脑海里消失,她的脑海里总有一个齐仁,而她不会说你的名字‘齐仁’,她说你是‘奇人’,奇怪的人,但是那是一种类似褒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