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岚觉得她和他之间的情况就是类似于这种,他探究不到她的内心,正是因为她的能力更胜一筹。
况且,孟岚很多时候并不像他那样,有那么强的愿望(欲望?)去探究他人的内心,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至少高尚与低俗的想法各占比例,至于具体是“谁是谁非”,她也完全提不起兴趣。但是那个人似乎也说了,有时候他这种“意识”的“扫描”是不受个人控制的一种行为,“我也不想听到那么多声音”,很多时候,他发觉,事实是他想做的都不是“说到就能做到”。
“何必呢?辛苦的索求?辛苦的拒绝?辛苦的琢磨?辛苦的取舍?一切的一切……何必呢”,孟岚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正如孟岚一样。
他们还真找到了第二个共同点。
说到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谁又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呢?总之,是只有1次的人生,为什么要过的很辛苦呢?
(我觉得这么想很对啊!)
“或许我只是冷漠,我没有那么超脱、豁达。”孟岚明快地判断。
明知道可以感知任何人的内心、情感、记忆和经历,但是却从来没有陷入完全失控的状态。那应该是自己没有旺盛的好奇心,没有那么容易受到感染。抑或是自己已经知道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如果说我还有一点优点,那我就是对他人的“不感兴趣”。
孟岚觉得自己不是铁石心肠,不是那种完全冷漠之人,但是似乎自己也从来没有特别为别人的痛苦和失落而动容,否则,孟岚自己就会把自己逼疯。冷漠如果分级、分类,那孟岚觉得自己一定离最高水平,相差很远。
“也许我只不过是‘独善其身’”孟岚转念又想到。
孟岚没有必要将自己的领悟、想法告诉他人,指导她人或者帮助她人,或者有些人最后会惊叹于孟岚日后的转变,但是孟岚在目前觉得自己的想法还没有变化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我们在做任何事情的事情,不可能随时都达到“兼济天下”的程度,如果能够随时管理好自己,那就已经不错了。
(何况当时在古代,人不得志的时候想“兼济天下”,也是不可能的。)
“抑或是:引不起共鸣。”,共鸣的基础都不存在,兴趣也不在那里,能力又太强,这些都是阻碍她成为一个掀起千层浪的人,也不是一个人人得以而倾诉、祈求的人。
但是归根到底,控制能力不够强还是一个致命因素。
最后她觉得如果那个人也是像她那样,具有对异能强大的控制力,也不至于会走上一条阴暗之路。
现在是十点钟,孟岚低头看了一下表,柔和的贝壳色表盘上闪烁着银色指针,指针不粗不细,身材适合,亦如孟岚。时针指针的尖端部分,让人觉得朦胧,似乎是带着光晕,不偏不倚,正好指向十点;分针还在努力的旋转,看样子,秒针好像陷入了与自己之间的竞技,还要分出一个胜负。
“我希望我是指针!但我希望自己是时针。”孟岚在心里嘀咕着,做着毫无诚意的设想,想象着一种简单、重复、没有技术含量、没有烦恼、没有喜悦、一成不变的生活。
如果是时针那刚刚好,动作优雅而悠闲,有足够的时间去旋转,但是又没有什么可以事情导致自己焦急,自己永远可以保持那种态度的优雅。但是如果自己变成了分针,也还是可以忍受的,虽然分针转的明显要快,要多,但是那种勤劳的转动或许也是可以为自己带来不一样的生活。
如果是秒针,哦,那就不敢再想下去了。秒针似乎是一种疯癫的状态,过度焦躁、过度暴戾、过度沉泯。秒针让人联想到“过”这个词,孟岚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秒针的状态改变过来,她满足于现在手表的表盘上没有秒针。
这就叫做眼不见心不烦吧,孟岚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没有秒针的手表,甚至是没有分针的手表也是有的,那不代表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分钟、秒的单位、计数。
指针生下来就承担着这样的命运吗?就像某些人一样,承载着不凡的人生。
孟岚不会将自己归为不凡的行列。她从来都没有对自己下那么有格调的评价。她会在心底深处有一种优越感和一种伪超然感。
优越,当然感觉很优越!
因为她具有别人所没有的记忆宝库。她如果用心,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史学家”或者致力于还原真实的历史。但是她没有在这方面用过心。
说到伪超然感,的确是这样的。
因为她自觉已经超脱了很多俗世的烦恼,至少比一般人的烦恼要少的多,她也总是说,“我已经超然尘世了”,“我已经超然物外了”。
如果有人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生子?为什么还要向往好的生活呢?她就会对你诉说“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很多人就会好奇,孟岚每一生可能都有不同的角色定位,比如说“皇室之女”、“贵族之女”、“平民之女”、“风尘之女”、“青灯之女”……她的经历也会随之不同,而不同经历带来的烦恼也会是各式各样的,不一而足。
难道“超脱之道”真的能够化为孟岚真切的体验吗?她心里就从来没有积压一些未曾释放、无法释然的苦痛吗?这些积压的“代谢物”该怎么办?这些“代谢物”又会不会对她的人格产生影响?
如果产生了影响,这些影响又体现在哪里?
表面那些阳光、雨露、柔情、温暖背后是什么?
正如黑暗之处蕴含光明,光明背后隐藏黑暗一样,事物的表与里、阴与阳正如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总是相依,相辅相成,不可分离。
这回是正面,下次有可能是反面,人生也是这样。
孟岚走到窗边,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世界里,没有回来。
屋内的窗玻璃很亮、没有污渍,将外面的景色清晰地成像在孟岚眼底。
城市,千百年来,变迁、今非昔比。孟岚感到千年的记忆犹如一场梦,似乎是做了一场华丽的梦,清晨醒来头上涌来的一点倦意和沉重。
窗帘,多少日子,优雅的屹立于白色的墙边,没有任何语言,害羞地遮住面。孟岚踱到窗边,可以看到楼下的路,路笔直的伸向前方,前方也是挤满了楼群,低矮的楼房的房顶上,平台是惨白色的,让人联想到以前。回忆就是这样,会突然从不知名的转角冒出来。
早上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没有做什么事情,一个小时就像1分钟一样,疏忽而过,没有留下痕迹。只有太阳还在暗自走着它的轨迹,可惜它的轨迹是没有痕迹的。当然这都是幻觉,因为转的是地球么。
孟岚看了一眼窗外,阳光甚好,干净而飘散出一丝香甜,光散射的晕圈包裹住孟岚的身体,她没有感到一丝暖。蓝色的天空浮着一层灰紫色的薄云,太阳光透过薄云洒向大地,房屋、道路、桥梁都染上透明色光晕,光膜也包裹着城市,驱逐黑暗和寒冷。
并不是晒晒日光,内心阴暗的角落就会生起篝火。
有时候外力终究抵不过内力。
在墙角和地下,黑暗和寒冷还在蜷伏着身体,等待日光渐退。楼下很寂静,没有车,也没有行人。
“是让人感觉舒适的一天”,孟岚可以得到这个预感,她感到浑身酥软,温柔之情从心底决堤。
预感很快就被涌来的记忆淹没了,记忆夹杂着汹涌的感情。
将窗打开,会有一丝风吹进室内,风没有吹走孟岚的沉醉,孟岚却似乎像受了凉一样,觉得冷。
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蚕丝的质感传递过来。“这件衣服很贵”孟岚在心里想到,但是货币的价值,有时候是会成为一种模糊而又清晰的存在。
现在自己的衣裳是丝绸的,但是她的触感不知道为何又回到粗布粗裳的时代。她坐在铺垫上,盘着腿。
她想起了那次让她记忆鲜明的谈话。
那是孟岚和一位出家人的谈话。
当然孟岚也只有那么一次“那种”经历。
她不想回忆自己的形象,但是对那次谈话却耿耿于怀。
冬雪03
“佛家弟子为何姓释?”孟岚抬眼,随后就低下了头。
她不确定自己以这样提问的方式打开局面,合不合适。问这种问题对自己抛出最终的目的是否有什么帮助。自己在故弄玄虚吗?还是也想炫耀一下自己开悟的程度。
孟岚坐在床边,边回忆边笑了。她能听到胸口的心跳声,当时那么当真的事儿,为什么被岁月无情的扭曲变形,成了好笑的经历呢?孟岚将咖啡送到嘴边,抿了一小下。
“施主为何执着于姓氏?”对面一位老僧问道。孟岚觉得他好像是闭着眼睛,还是眼睛太小太细了,被脸上的肉挤到含羞、挤到扁扁的了。
“不知。”孟岚低着头,随即抬起头后,微笑着说。
感知系之人,深知气势的重要性,她会造势。
也就是说甚是会隐藏自己的内心。
或许是她善于展现自己想表达的情绪。
世界上的情感并不是非黑即白,是存在灰色地带的,她具有自己的灰色地带,而且善于将不必要的纠结放置到这个地点里,处理掉很多烦恼。
“敢问施主,可知何为执着?”老僧继续问道,不知从何时问答的主动权就从孟岚手中溜走了。
“不知。”孟岚的微笑,还在嘴角没有消散。
“敢问施主,可知何为释”
“释?释然?超然?解脱?那世间是否真由释这一姓氏呢?”孟岚的微笑渐渐消失,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道。
“敢问施主,可知何为解脱?”
“不知。”
“敢问施主,可知何为佛家弟子?”
“具在下所知,是指皈依三宝之人。”孟岚爽快地说道。
“敢问施主,可知何为解脱?”
“愿闻其详。”
“施主,不可说。”
孟岚突然很想站起来走掉,感觉这段对话变得莫名其妙了,向不可知的方向发展去了。孟岚这时候很想去探知一下老僧的内心世界,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乃是大不敬。
自己是为寻求答案而来,却又反手为云、覆手为雨,行强求之事,她觉得在这神圣所在之地、圣洁所在之田,神通不及平淡。
一杯白水,粗茶淡饭,是这里的趣味。在素斋场所兴杀戮之行,犹如今日自己在此真实不虚之所,行窥视之癖一样。突然有一点讨厌自己的能力了,为什么自己要有这样强大的能力,而且还能记忆不灭。
“施主,年纪虽小,但目光坚定平和、柔中带刚,刚化为柔,似乎怀有千年之心。”
“师傅,所言甚是。今日所来叨扰,是为内心小虑,恳请师傅指点一二。”孟岚说着,未表露任何感情。她知道,在出家人面前,与其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不如清晰准确的说清楚自己的所需,出家人四大皆空,具是大慈悲,然而也是极为淡薄、不问世事之人。她也同样看不上哪些总是在出家人面前故意表现的如何弱小不堪之人,逼迫他人作为、总想获得他人的怜悯、同情和施舍。实为可耻之人。
“一切,皆——为——虚——幻——”老僧悠然答道。
“师傅,不可说即为可说,还请师傅详示。”
“施主,《增一阿含》有‘四海出家,同称释氏’之语,以释命氏乃遵循根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在此清净之地,可否顿悟一二?”
“然。”
“施主,不可说,为不可说也。”
“师傅,佛家有云:‘造作诸恶业,受定众苦果’,然是否也有无行恶之实,而有受苦之祸呢?”
“原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施主又有何苦,有此一问?”
“师傅所言极是。然苦,甚也。结为难言之苦。师傅,所苦不可说,不可诉,不可解,不可灭,何如?”
“施主可潜心礼佛,自会消灭诸恶业,诸有苦,灭往生之因,生必无因。有云‘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多谢师父指点,今后必将常念‘观世音菩萨’佛号,祈求保佑。”
“内心常有疑惑?”
“师父所言极是。敢问人之记忆可会不灭?”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不灭亦为灭。累生累世、生生世世的记忆不灭必有因缘,施主所困扰之事,必有大因缘。当下之烦恼,或为明日之喜悦,亦不可知。施主若潜心在世,修行内心,必能堪破此因。出世入世,皆为因果所苦,施主万可不必寻求记忆不灭之因。”
“师傅,多谢赐教。然,不知其因,何知其果如是?弟子又该如何自处?”孟岚想到,这个老僧说话绕来绕去的,说有原因,又说必能知道原因,可是又说不必寻求。
“施主,聪慧之人。眉宇间傲然之气与乖戾之气并存,争斗不休,其也为人之本也。然世间万物如尘埃腐臭,熏染本性,迁移本真,实为不幸。施主眉间正气浮现,实为不幸之中万幸。”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施主,禅语云:‘怖不生慧’。地狱唯心可造,真实不虚。”
“师傅,私以为:私欲,可怖之物也。然弃之无法、留之后患无穷是也,故慧不能生。纵患得患失,身不由己,无有尽头。何有解脱之法?”
“怖唯心所造,求之,唯心可解。”
“师傅,若人生之而知前世、前世之前世、生生世世者,如何?”
“顺也,自然者也。生而知之,故挂碍者甚多。唯观心,生真实;唯真实,生而不灭;真实,空也。生也,灭也。故生生世世,皆为空是也。施主反求诸己,无生疑惑。放下执着,立地成佛。”
“大师,所谓放下,是为出世?”
“非也,非也,放下,乃心境也。然施主,在世挂碍甚多,非弃之无望,慎之、慎之。择也,不同者也。生而不灭,观心求己,善择而慎思,慎感也。”
“谨遵教诲。”
“然生而神通者,古之有之。奇也,非奇也。顺之、导之,可也。”
“然,师傅赐教,感激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