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但方芜这么胆小的肯定不行。
方芜在沙地上面的时候离泑山较近,掉下来后,她位于羲禾国边缘,城墙旧址离她有些许距离,夜明珠的光亮甚是微弱。
若是有点光亮到还能勉强镇定,但若是周身漆黑一片,那可就太难淡定了。
方芜起初眼睛都不敢睁开,大声呼唤了几声哥,虽然她心知肚明此时的方珞肯定给不了她回应,但还是大喊了好几声给自己壮胆。
然而听到自己空荡的回声,她更是怕了。
突然,一只手碰到了她的头。
方芜心下一惊,竟是抬头一口咬了上去,这一下她可谓是牙下发狠使足了力气。
紧接着,她松了口就想着逃跑。
可惜她没跳出去两步远,那只手就给她揪了回来,顿时给方芜吓得大喊大叫胡乱挣跳。
“你这是要上天啊?”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方芜突然安静了,她声音发颤的试探道:“唐…唐阈?是你吗?”
“当然是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唐阈松开手,活动着手腕道:“阿芜你这咬的也太狠了吧……”
方芜此时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幽暗的环境,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确实是唐阈后,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刚刚忍着的眼泪终于也憋不住了。
随即,方芜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唐阈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嗓子吼懵了,也不顾手腕了,赶忙问道:“阿芜你这是怎么了?”
方芜此时充耳不闻嚎啕大哭。
唐阈更是不知所措道:“你别…别哭啊,是不是我刚刚吓到你了?”
方芜这人一激动就容易哭,一哭又很难收住。
刚刚她过于提心吊胆,现在松下口气,眼泪就跟拦不住似的往外涌,根本停不下来。
唐阈见状可是着急坏了,又不知道怎么办,只是不断的劝道:“都怪我,刚刚突然掉这个地方我来不及反应,怪我怪我,都怪我吓着你了…别哭了好不好……”
“阿芜你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别哭了,咱不哭了好不好?我…我刚刚不是故意吓你,你掉到我身上,我想拍拍你起身而已……”
“怪我怪我,我不该不说话的,阿芜…阿芜你别哭了好不好……”
劝解无效,方芜泪如泉涌源源不断。
忽然,唐阈想到了什么了,伸手放在方芜的后背,来回轻抚了几下,语气温柔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个动作,以及温柔的语气,都是唐阈学他母亲的。
在他仅存的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温柔的,语气,动作,哪怕是嘴角的梨涡都是温柔的。
只要母亲在,他无论受了什么难过痛楚,都会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
母亲,于他而言,就像是身处深渊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只可惜,他没能保护好这唯一的光……
唐阈思绪飘离,手上轻抚动作不止,并未注意到自己手腕因为来回的晃动正在侃侃滴血。
还是方芜先察觉了异常,迷茫的转身去看他的手,抽泣中带着讶异道:“血…你的手…你的手在流血……”
唐阈才低头去瞧自己的手,见状他却是笑了,看着方芜柔声道:“阿芜不哭了?”
方芜抹了抹眼泪,盯着他的手腕,那是刚刚被自己狠心咬的。
她刚刚使足了力气的一圈牙印,咬在了手腕最嫩的皮肉上,此刻竟渗出大片鲜血往下滴落。
方芜这么想着,原本停止的泪水,便又被自责又勾了回来,瞬间蓄满了眼眶。
唐阈见状,慌张道:“阿芜不哭了,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见方芜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腕,他灵机一动,故作可怜的捂着手腕道:“诶呀…好疼啊…怎么流这么多血啊…阿芜,你快来帮我看看……”
事实证明,这招果然有效。
方芜顾不得去擦满脸泪痕,赶忙去翻自己身上的小布包,掏出一瓶应急的药,又翻出个干净的软布,紧接着拍开唐阈的手道:“别乱碰伤口!”
唐阈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任她摆弄自己受伤的手腕。
方芜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拿软布擦拭,声音有着刚刚哭过后的哽咽道:“这里没有干净的水,不能及时清洗,先简单擦拭下,不然不能涂药,等出去了再好好清理下……”
唐阈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这个药刚涂上会有些刺痛,但是药效很好,过一会儿就没什么感觉了。”
方芜拿着药瓶轻轻洒在伤口处,有些紧张的抿嘴道:“你忍着点。”
唐阈依旧柔声道:“好,知道了。”
“还有就是…”方芜没有抬头,认真的处理伤口擦药,抽了下鼻子道:“…对不起。”
唐阈皱眉道:“为什么对不起?”
“就…”方芜低着头闷声道:“莫名其妙就咬伤了你的……”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唐阈打断她道:“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
方芜终于肯抬起头,眼里满是困惑。
唐阈被她盯着看也不闪躲,满是温柔的回应她的视线。
方芜道:“为什么?”
唐阈想也不想的回道:“因为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方芜凝眉,似乎没听懂。
唐阈莞尔笑笑,又道:“因为是你,我都愿意,哪怕你让我去死,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去死,所以阿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方芜脑袋突然空白了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逃避视线似的,赶忙低下头用软布在唐阈敷着药的手腕绕了两圈,然后轻轻打了个结。
一切完毕后,她才干咳了声道:“那个什么…咱们去找我哥他们吧。”
唐阈抿嘴笑了笑,还是道:“好,听阿芜的。”
俩人也不傻,知道往散着光的城墙那边走。
他们越走近光亮越多,虽然不似外面那样艳阳高照,但也总比刚刚那点微光强吧。
“天呐!这…这墙竟然镶嵌着夜明珠!怪不得有光!”
方芜不可置信的贴着墙看,惊呼不止,又道:“天呐天呐!这这这…金箔??”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羲禾国旧址吧。”唐阈注视着眼前的城楼古迹,又道:“不过,为什么会被沉地下呢?”
“啧啧啧……”方芜抬起头来,也看着眼前的古迹,不禁眯起眼睛摇了摇头道:“羲禾国果然名不虚传。”
“哦?”唐阈侧头看她道:“此话怎讲?”
方芜叹道:“真有钱!”
唐阈:“……”
方芜就是方芜,果然跟风黎说的一样,见到这满墙的明珠金片根本挪不动脚。
只见她徒手就开始挖墙凿壁,抠下来多少是多少,就往自己小布包里塞。
唐阈是劝也劝不听,拉着拉不走,想了许久对策,终于,他道:“阿芜,你别要这些了,出去后我赔给你十万银钱可好?”
“!”方芜眼睛瞬间放光,转过身盯着唐阈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唐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方芜忽然笑了,她刚刚说话不经大脑,现在回过神儿来自然知道这些不能拿。
因为就算过的了唐阈这关,也过不了她哥那关。
方芜将刚刚从墙上扣下来的,不属于自己的金箔又尽数从包里倒了出来。
至此,两人才又摸索着往旧城里面走。
虽然五个人掉落成两拨,但好在都知道对方的大概位置,哪怕没在原地等待,也是往正确的方向汇合。
只是这个传说中古老又神秘的救世之国,城内路线十分复杂。
不仅建筑怪异,路径也狭窄弯绕。
风黎他们还好,三人警惕性都比较高,身手也比较灵敏,就算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不会怎样。
当然,羲禾国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平白无故哪来什么机关陷阱呢,顶多是什么危墙倒塌,碎瓦坑地而已。
嗯…也有例外……
那就是方芜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她心大的很,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二字,尤其是在看见值钱的东西的时候,两眼放光。
就在唐阈和方芜路过一出非常宽敞的,目测是羲禾国斗兽场的地方。
方芜见到最右侧有一把手,上面竟然镶嵌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顿时,她就被吸引了过去。
唐阈虽是时刻警惕着,但也不曾阻拦方芜,说白了就是纵容她,但又时刻保护她。
可是,好巧不巧,她刚把红宝石费力的抠下来,一个没抓住从手中滑了出去。
眼看那红宝石圆滚滚的往前溜走,方芜肯定是去捡,一步两步三步……咔嚓…她似乎是踩到了什么。
就在方芜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唐阈已经率先察觉了不对,并且瞬间推开了她,于是……
红宝石和唐阈就在方芜眼前消失了。
第72章 幽闭恐惧
方芜顾不得多想,立即去看唐阈消失的地方,然而眼前却是平平整整什么也没有。
她慌了,连拍了好几下那个有问题的地面,嘴里喊道:“唐阈!你在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砰砰砰!
方芜愣了下,她正在拍打的地面,似乎有人往上跳,并且用手在地下往上顶了顶。
可以那地面看起来却纹丝不动。
方芜盯着地面,随即听到下面传来唐阈闷闷的声音道:“我在地下,这应该是个机关,硬推是不行的,开关应该就在附近,你找找看。”
“还好你没事!”方芜松了口气道:“我这就找开关去!”
她说罢便直起了身子,左右张望了番。
不过她哪知道从何找起啊!
现如今是越着急越没法思考,但她知道光杵在原地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她先是就近研究其他地面,踩踩蹦蹦好几圈,嗯…什么也没有。
随即她又去四周拍打墙壁,嗯…还是什么也没有。
那摸摸周围坐落的几尊兽像呢?毕竟大多数机关都是如此。
说行动就行动,她把周围几尊兽像到脚摸索个遍,啊啊啊啊!她心内开始崩溃,怎么还是什么也没有啊?!
此时,她又站在了那个被自己抠下红宝石的那个把手面前。
几近绝望的她,看到这罪恶源头气就不打一出来,拿起小布包就是一砸。
吧嗒,把手被她暴力砸断。
咔嚓,不远处那块有问题的地面再次打开。
方芜怔住了,看样子,她完全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开关。
不过,管它是怎么打开的,开了就行了,她赶忙跑回原位置,那块地面已然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洞。
她跪爬在旁边,朝着黑漆漆的里面喊道:“唐阈!我找到机关了!你快上来吧!”
黑暗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方芜懵了,头低的更深看向里面,但里面实在是太黑了,没有半点儿光亮,她什么也看不见。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喊道:“唐阈!唐阈你还在吗?”
可惜,还是无人应答。
“唐阈!”方芜彻底慌了,大声道:“唐阈你说话啊!唐阈!唐阈你到底怎么了?!”
方芜本就胆小,遇到事情又容易慌张,现下这个情况可是给她吓傻了。
她眼睛里瞬间蓄上了泪水,但心里很清楚就算现在就是哭瞎了也于事无补。
思来想去,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双手握拳,抿着嘴,重重的点了下头。
紧接着她从身上的小布包里摸索出一根绳子,还有那颗罕见的散发幽蓝光的夜明珠。
身手并不利索,甚至有些笨拙的方芜,开始了自认为有可能搭上自己小命的营救行动。
她把绳子拴在身上,把夜明珠掖在腰间,由于本能的害怕,她顺着绳子爬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额间甚至渗出些冷汗。
不过,她真的是小题大做了。
这个四四方方的空洞,可是唐阈能跳起来就能摸到顶的地方,那能有多深?
果不其然,方芜顺着绳子慢吞吞的落地后,猛然发现,这地方也就一个半自己这么高,真的不至于用绳子爬下来。
但这地方到处漆黑,不似外面那样泛着微光。
她深呼吸一番给自己缓解下心态,然后将腰间掖着的夜明珠拿在手上照明,每走一步都是鼓足了勇气。
“唐阈?”她边探索边呼唤着:“唐阈你在吗?”
忽然,她踢到了什么,这导致她直接吓得一激灵,并且瞬间屏住了呼吸。
也正因此,她听见那个被她踢到的东西,咕噜噜的滚向一边,又被谁给胡乱甩了一下,那东西又咕噜噜换了个方向滚。
方芜反应过来,那咕噜噜滚的东西应该是那个掉下来的红宝石。
她咽了下紧张的口水,朝刚刚有声响的方向,小声试探道:“唐阈,是你吗?是你在那儿吗?”
依旧是没有回话,可方芜这次明显的听到了除自己以外的呼吸声。
原地愣住三秒,方芜秉着要死就死的心里建设,举着夜明珠向那个方向靠近。
随着夜明珠的微光渐近,方芜提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因为她看清了,那个角落里的就是唐阈没错。
不过,此刻的唐阈,正蹲在那个漆黑的角落缩成一团,浑身剧烈抖动,似乎是陷进某种回忆,被无尽的痛苦环绕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