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宫女收拾干净满地狼藉,并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裙给江沉阁换上。
二人一时无言,江沉阁只一心念着菩提子,算算时间还有一日她就能如愿以偿。
在此之前,她暂且可以不计较赫连东狐对她动用言灵之术带来的痛苦,就当没有这个人,江沉阁在大殿的一隅打坐。
忽然,脸颊上出现冰凉的触感,是赫连东狐用玉板挖取药膏在为她涂抹上药。
江沉阁想说不用,那点伤口算不得什么,凭她如今的修为,过几个时辰就能愈合,几日后就看不见任何伤疤,可触及他的眼神,便吐不出一个字。
他板着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向来静如死潭的眼里破天荒地现出细碎的光,从光里透出一份固执。
作者有话说:
再来一个大事件,赫连的单人part差不多就结束了
第九十三章
固执地擦着她脸上的伤口, 像是精心保护的水晶娃娃不小心沾上了泥点,用自己的袖口一下又一下仔细地擦拭着。
他要抹到什么时候?就算不照镜子江沉阁也觉得脸侧被涂抹了厚厚一片。
她佯装痛呼:“嘶——”
赫连东狐执着药板的手一颤,随后将其和药膏一同丢下。
就在他转身时, 狐领镶边的朱红披风被她拽住。
身后传来柔软似捣染了月光的锦缎的嗓音, 她浅浅道:“赫连东狐, 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浅色的瞳仁赫然放大,回身带动披风差点刮掉江沉阁脸上的药膏, “你说什么?什么以前?你、不怪我那么对你……?”
江沉阁摸了摸脸侧的药膏,还在,“就是与你初相识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一如知己, 快意恩仇。”随后她想起什么,垂眸不看他, “只要你不怨我没能平安救出柔妃,我也可以不怨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她的眼眸暗了暗。
随后是赫连东狐无尽的沉默。
真的要放弃,再退回知己的位置?他之所以这么做, 是因为害怕, 害怕再不用强硬的手段挤进她的眼, 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
从无情宗在瑶山证道,无晴道君与她一同消失数日;再到海州府药宗毒门长老解决涿水之毒, 其中亦有她的身影;最后丹心山道术比试,晏怀竹的身边也有她的影子。
若不是流殇秘境她需要菩提子,否则定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自己……
如果真的给了她菩提子, 她如愿以偿后, 自己还有什么能将她留下的筹码?
他不知道……
他的眸底有什么东西在波澜起伏, 即将掀起惊涛骇浪、汹涌而出时,却在下一刻归于平静,被强行压下,“凭什么?”
“凭什么?”她用手支着下巴,仰头望他,狐狸眼闪烁狡黠的光,“凭你心里有我。”
赫连东狐佯装从容地转身,来掩盖他身体的轻颤。
江沉阁却认为他又想走,站起来大声道:“赫连东狐你就承认吧,你心里有我!”素手一张,一个木头盒子便从帐幔凌乱的拔步里床飞出,稳稳落在她手上。
拿着盒子,江沉阁贴着他身侧转到他面前,衣袂散开若花。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凭证?这就是凭证。”抽出盒子,盒子只有她半个巴掌大,里面垫着红色的软布,软布上静静躺着一只草编的蟋蟀。
“诺,这就是证据,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让我帮你回忆回忆,三千年前你我在红枫山一见如故,你将头上的玉簪赠给我,我身无长物,只好编了一只草蟋蟀给你。”
没想到他居然保留了这般久,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若是寻常的保存方法,莫说三千年,就是三十年那草也枯萎断裂,正因盒子和草蟋蟀上都施了法术,才得以保存至今。
且不说他是沧云十三州的帝君,就算是以前的他也是身份显赫的皇子,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没见过?为何偏偏对一只草蟋蟀情有独钟,放在床头。
如果不是昨日发生的荒唐事儿,她也不会摸到那木头盒子,并暗自用神识探查。
赫连东狐伸出手要去拿那草蟋蟀,就在她洋洋自得以为他会亲口承认,二人的关系将要得到缓和时,金色的光在指尖乍现,脆弱的草蟋蟀化作齑粉。
江沉阁的笑凝固在唇角,那费心费力保存三千年的物什他想毁就毁了,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现在,她倒真的有点拿不准赫连东狐的心思了。
明明趁着催情香,想霸王硬上弓的是他;差点被青阳郡主用“梳洗”之刑折磨,出手相救的人是他;脸颊被刮伤,认真又固执地替她上药的还是他……
可只字未说,毁掉草蟋蟀的也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