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回头看向办公室，李潇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要是不帮忙，那个傻瓜还不知道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拖泥带水了？”
谢澜转身，意外地看见严冰站在门口，严肃地看着这边。
她内心的一丁点柔软顿时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斗志昂扬，快步走过去堵住门，“严主任，真是稀客，不过今天李潇不在，您下次再来吧。”
严冰看见她的态度，倒也没生气，“我听李潇说这孩子是你的侄女，冰上的速度倒还真的有你当年的几分影子，家里的基因好啊。”
谢澜听不得他提过去，一提就冒火。
“基因好有什么用，李潇当年的天赋放在世界上都是独一份的，不也一样被人折腾，被人禁赛，甚至退役了也要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更不说了，必须和一群没本事还搞小团体的家伙们在一起打球，输了都是我的，赢了是大家的，严主任您这个主任当的可真是好的。”
严冰微微垂下头，背脊有些佝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谢澜知道他来是想干什么，但是一想到过去他们在国家队里受到的委屈，火气就直往上冒。
“严主任，你们的做派我是清楚得很，为了金牌可以什么都不顾，队员的健康不管，未来的出路不管，反正只要能拿成绩，别人的死活跟你们就没关系。就这样想要让远歌去国家队，门都没有！”
严冰知道她说的没错。
十几年前他把李潇和谢澜发掘了出来，一手带进了国家队，以为华国的冰上项目终于看到了希望。
那个时候整个冰上项目团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提倡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根本没有谁去管运动员有什么感受。
受伤了，谁都不敢吭声，就怕被人家笑话吃不了苦。
比赛输了，就是做检讨，队内还要三天一大比，两天一小比，时时刻刻把刀悬在运动员的头上，每个人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但严冰以为这是对的。
因为李潇滑出了最好的成绩，甚至在世锦赛上拿到了第三的历史突破，只是他没有想到，后面的结局会那样的惨烈。
收回思绪他慢慢抬头，用力挺直了腰板，然后在谢澜惊愕的眼神中，郑重地弯下了腰。
谢澜赶紧躲到一旁。
“你干什么！”
严冰非常认真，他也觉得这是他早就应该做的事。
“我要向你道歉，也要向李潇道歉，他的伤几乎让他废了一条腿，而你也被逼的退队，你们当初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努力，但是却失望离开，这是我的失职。”
“你，你，你先起来。”
谢澜生气归生气，看见他一个老人家这样，她又慌慌张张，不知道该怎么办。
“教练！您这是做什么！”
李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谢澜看见救兵，赶紧躲到他身后，磕磕巴巴解释：“我没有要他这样，是他自己……”
严冰依然保持自己的姿势没有动。
“这是我内心深处真实的话，虽然这句道歉晚了十年，但希望你们能接受。”
李潇托着他的手臂，用力要将人扶起来，可是严冰明明一头华发，力气却大的很，怎么拽都拽不动。
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松口，“教练，您的道歉我接受了，您的腰有旧伤，不要这样了。”
严冰的手微微颤抖，他转头看着依然谦谦君子的弟子，好不容易忍住了眼底的热意。
“是我的不对，我不该……”
“教练，都过去了。您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严冰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从李潇十二岁带到二十五岁，对他的性格还算了解，听他这话，估计秦远歌的事情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松口。
“……我想让秦远歌进国家队。”
李潇没有说话。
谢澜虽然心里硌应，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
严冰看着器械室里面心无旁骛的秦远歌，实话实说。
“我快退休了，现在队里的阻力很大，我不瞒你们。但是，这块冰场，我为它奉献了一辈子，我原以为要带着遗憾进棺材，但看到这孩子的样子，我想最后再搏一搏。”
“都当主任了还要往上爬吗？”
李潇轻轻撞了一下谢澜的胳膊，她这话虽然说的很小声，但在场的三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严冰听这话反倒笑了，“小澜你这直筒性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改不过来。”
谢澜切了一声：“我要改什么？我自己的性子爱怎么怎么，又没碍着谁。”
“澜澜。”
李潇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往旁边推了一下，严冰继续道：“我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主任，我只希望华国能有人站上那个领奖台。花滑的世界曾经有那么多璀璨的星星，可是却没有一颗是属于华国，你们不觉得遗憾吗？”
谢澜踢着地毯，没有说话。
不想上领奖台的不是好运动员，谢澜再不喜欢国家队，如果远歌真的想要继续走下去，送过去是必然。
李潇倒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您刚才说的阻力，是许宋庭吧？”
严冰点头，“不过你放心，如果秦远歌进了队，在她退役之前我绝对不会退休。”
李潇知道严冰的为人，说话算话，他对秦远歌这么上心，去了也绝对不会让许宋庭乱来。
“这件事情我需要问一下远歌。”
严冰明白他是同意了，“我们得快些，大奖赛美国站已经开始，华国站是在11月中旬，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要争取到一个席位。”
听了这话李潇倒是又放心了几分，原本他有些担心严冰对秦远歌恐怕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没想到一来就要把大奖赛的名额争取过来。
“现在已经定了名单吗？”
“甄乔的定了，剩下两个准备做测试赛选拔，各个俱乐部都可以选送。”
“我把远歌叫出来，看看她是怎么考虑的。”
听了半天墙角的秦远歌默默走了出来，“大奖赛我去，不过国家队除非李潇跟我走，不然我拒绝。”
第20章 生日
“你不是一直在做体能训练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澜刚才不想让她受到打扰，刻意把门堵死了。
秦远歌挂着毛巾慢慢擦着汗，走到严冰跟前，“李教练的东西我还没学完，我不会换教练，至于去哪里练我无所谓，如果国家队可以接受我就去，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严冰觉得她这是小孩子性子。
“远歌，我知道换教练对于运动员来说是一件不容易适应的事情，但是国家队有更专业的团队，更科学的方法，是所有运动员都梦寐以求的地方。我会亲自做你的指导教练，你有任何觉得不合适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绝对会考虑。”
“严教练，我觉得我表达的很清楚了，不管国家队的条件如何，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如果您不能同意我的要求，那这个所谓的机会您还是收回吧。”
严冰急了，这个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你看你现在，每天的训练都是勉勉强强，完全没有章法，不要以为B级赛拿了冠军就骄傲，这次的雾笛杯因为疫情你一个高手都没碰到，真要跟强者过招，你不论是技术还是体能都需要更多更专业的训练。”
秦远歌很平静。
她做事一向凭心，做神仙的时候不屑于溜须拍马，即便法力排行前十，也就落了个冰神的神位，在个犄角旮旯终年不见香火的地方待了一千年。
现在做了人，她管他个屁。
“我不骄傲，我至少还能拿个B级赛冠军，你们高大上的国家队，连B级赛都没去，有什么资格来说服我你们的训练更好？”
严冰噎住，“那，那是因为经费……”
“是经费还是什么别的我没兴趣，说服就要拿出足够的实力，没有实力免开尊口。”
说完她叫上谢澜，“今天的训练够了，我们先回家。”
谢澜正想找机会溜，立马配合地点头，“对，我刚才就说可以了，努力要有，但要合理，你又不是机器人，不能享受其中是出不了成绩的。”
她这话里有话，也不管严冰听明白了没有，拉着秦远歌两个人一阵风一般就跑没影了。
李潇看着严冰一把年纪却被一个小孩子怼的有点下不来台，稍稍过意不去。
“教练，远歌的性子有点直，回头我会好好说她的，您别往心里去。”
严冰无力地摇头，“不用了，她说的也没错，我们连B级赛都不敢去争一争，有什么资格对她的训练指手画脚，是我太自大了。”
李潇心里是赞同的。
国家队硬件条件当然是超一流的，但是关于热身赛这件事情，他在做选手的时候就提出过质疑。
虽然只是B级赛，但有积分，最重要的是能够给每个选手新赛季一个很好的适应过程，为后面一年的大比赛做一个模拟热身。
当然严冰说的经费也许是重要的原因之一，但他始终认为，各种B级赛就跟学习做各种模拟卷是一个道理，整天关在屋子里面练，和真的上赛场那是两回事。
这一点，俄罗斯和日本就做的很充分，每年的B级赛几乎都是全员出席的。
严冰看着李潇，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这样温柔善良，当年落寞离开体育中心的背影，这么多年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潇子，你愿意回来吗？”
李潇一时间五味杂陈。
那个地方，他不愿意再提起，但那个地方，又是远歌前行的必经之路。
“我……不知道。”
严冰觉得他没拒绝就是有希望的。
“没关系，今天也是我来的突然，大家都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你现在也做了教练，有些心情你应该能理解，我会在A市待几天，到时候你们再给我答复吧。”
谢澜跟着秦远歌快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反复回想刚才秦远歌的话，觉得从头到脚都舒爽的不像话。
“远歌，你果然还是心疼你教练的。”
秦远歌看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不心疼，我觉得你比较心疼。”
谢澜正走在花坛边上，听见她的话差点摔下来。
不过她的身手依然很好，马上就稳住了重心。
“没错啊，他那个人就是个老好人，年轻的时候被许宋庭欺负的跟什么似的，还巴巴的什么都教给他，就是个傻的。”
“他自己都没觉得委屈，你见到严冰倒是比他还激动。”
谢澜嗯了一声，抬头看天，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世界上就有这样的傻瓜，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我无法理解所以就想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小姨，你在喜欢他。”
谢澜哈哈大笑，一点不扭捏。“对，我是很喜欢他，我不否认。”
秦远歌看着她生龙活虎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一趟人间来的也算值得。
谢澜突然回头，“不过，你也很喜欢他不是吗？不然你不会提出让他也去国家队的要求。”
“你想多了，我是从我自身的实际考虑，这话我对李潇也是说过的。”
谢澜啧啧啧，伸手搂过秦远歌，指着她光滑的小脸蛋笑：“不用不好意思，你看你脸都红了，国家队你肯定也想进，为了李潇你能这样还说不心疼他？”
秦远歌有点不自在，拿掉谢澜的手大步走到前面。
李潇是个好教练，所以她不想换，仅此而已。
战御接到李潇的电话，结束拍摄之后直接去了学校。
李潇见他来，赶紧起身迎他进来给他冲了两个人都喜欢喝的速溶咖啡。
“我怕约你在外面见，容易被你粉丝追，学校晚上还是很清净的，你还能自在点。不过这条件就简陋一点，你多担待。”
战御接过杯子，很随意地找了块地方坐下。
“教练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不不，怎么会。”李潇揶揄他，“华国现在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我哪敢笑话，我这是羡慕。”
战御也笑，因为学花滑而认识李潇，两个人年龄虽然相差很大，却在很多事情上能聊到一起去，也是奇怪的缘分。
“您最近还好吗？”
“忙，以前不觉得，这次远歌参加完比赛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她的训练也需要做新的调整，我一个人确实有点勉强。”
“她现在的成绩，应该能进国家队了，您是在犹豫这件事情吗？”
李潇端起杯子，一屁股也坐在地毯上，“你说你长的好也就算了，还这么聪明就很过分了啊。”
战御与他碰杯，“没办法，天生的，教练你别羡慕。”
“我不羡慕，我有冠军徒弟，你没有。”
战御内心OS：我有冠军师妹，你没有。
“国家队的事我已经有了决定，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远歌生日的事。”
“生日？”战御作为粉丝团大站姐，这个资料是清楚的，不过他只能装糊涂。
“她马上要十六岁了？”
“对，过完我们就要去B城准备下个月的GP选拔赛，我想要办一个小型的庆祝party，正好跟大家告个别。”
“所以您找我来是……”
“在德国你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也想借这个机会对你表示感谢，但是你是大明星，也不知道陈霖同意不同意，所以请你来当面问一问，顺便告诉你我的这个事业上的重要决定。”
战御知道李潇是真把他当朋友的。
虽然他年纪小，但李潇无论是在教学里还是生活里都是把他当成平辈人在认真对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