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的李潇有些不安。
今天的给分有些偏, 尤其是美国队的P分，明显有主办国优势。
照道理节目表现分的几个因素, 滑行、衔接又或者表演，方芳哪一个都属于中游, 整套节目除了跳跃质量, 其余的几乎都无法与同组的其他选手相提并论, 但她的P分却比克里斯金娜和梅丽莎要高。
“最后一位选手秦远歌的分数出来了！让我们看一看第一天的短节目究竟鹿死谁手。”
“我的上帝, 90.01分, 只差0.01分啊，这样在这一届花滑世锦赛的女单日, 美国队的方芳拿到了冠军, 暂时排列第一, 恭喜美国队！”
现场的美国观众都激动地举起了国旗，欢呼跳跃起来，方芳捂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而保罗在镜头前不断地比着大拇指，直接喊出：“美国万岁！”
秦远歌很平静。
这样的结果在看到梅丽莎的得分时，她就有预感了。
她站起来，拿上自己的纸巾盒跟李潇往外走，没走几步就被得意洋洋的甄乔拦住了。
“哼，你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这世界上多的是人能治你。”
李潇想起今天的事就恨不得给她两巴掌。
“甄乔！你不要以为你去了加拿大我就不能告你！”
甄乔听了这话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直不起腰。
“告我？告我什么？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再说了你知道我现在的国籍可是加拿大，你有什么资格来告我，一群穷逼。”
李潇头一次感觉到怒气直冲脑门，身体完全无法控制地举起拳头就要打过去。
秦远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掌上的冰凉瞬间浇灭了他的冲动。
“别碰垃圾，脏了自己的手。”
甄乔也学乖了，口舌之争嘛，没意思。
“你也就嘴巴上能占点便宜，秦远歌你省省吧，这次的世锦赛你注定了是一场失败。”
秦远歌抱着手臂与她擦肩而立，“你们喜欢耍手段就耍，我呢，会让自己站的高高的，让你们连我的头发丝都够不着，随便你们怎么耍，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
她微微偏头，嘴角的笑意黑暗又充满嘲讽，看进甄乔有些没底气的眼中，一字一顿。
“一、败、涂、地。”
“你！”甄乔气急败坏，不仅没看到秦远歌丧家犬的样子，居然还被她反杀，这是什么道理！
“你别得意，你说的这些是根本不可能的！”
秦远歌懒得再理她，任她在后面气的直跺脚，跟李潇两个人连赛后采访都没有参加便赶去了医院。
克里斯金娜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大臂连接整个背部的神经都被波及到了。
她原本就有旧伤，今天比赛上的贝尔曼直接扯到了腰背上曾经动过手术的位置，再一次复发了。
秦远歌赶到的时候克里斯金娜还没醒，安娜虽然看她不爽，但也没说什么。
“她的伤势医生怎么说？”
梅丽莎无力地摇头，“新伤牵到旧伤，必须手术，但她不想在这里做，可能要提前退赛回国。”
“退赛？这么严重？”
“她的背伤原本就很严重，去年世锦赛就是因为这个没有参加，今年养了一段时间情况好一些了，如今又起，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秦远歌有点内疚。
虽然不知道莉莉娅为什么也跟卡莱尔在一起，但归根结底这一次的袭击是因为自己，如果没有这事克里斯金娜的表现应该会比现在更好。
“秦，克里斯醒了。”
安娜从病房里头走出来，表情冷硬地看着秦远歌。
“不要说太久，她需要休息。”
秦远歌推门而入，克里斯金娜侧卧着身体，看见她进来笑着眨眨眼：“我暂时不能动，只能这样接待你了。”
“……比赛我输了。”
“嗯，我听安娜说了。”
“不过，冠军最后还会是我的。”
克里斯金娜蔚蓝的眼睛里全是愉悦的光。
“没错，美国队以为短节目赢了就万事大吉了，要知道我们自由滑上是要反击的。”
“听说你要回国动手术？”秦远歌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
她不擅长治疗术，这种程度的外伤她勉强能拼一拼，但她的背伤除非是自己的本体过来，不然确实没有办法。
“嗯……还没考虑好，安娜的意思是为我的长远打算，现在的情况继续上场胜算也不大，如果加重了伤病以后恐怕连冰演都参加不了。”
克里斯金娜歪了歪头，有一瞬间的落寞。
“你知道我们队里下半年就会有两个新的队员升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下个赛季她们就会成为新的主力，而我……也该走了。”
秦远歌低头看她，不过十九岁的年纪，肩膀上却承载了千斤的重量。
“你为什么滑冰？”
克里斯金娜迷惑地看她，“啊？”
“去年的二月我刚上冰场，有很多人说我是异想天开，我的家人也不解我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路。”
秦远歌的手轻轻覆盖上克里斯金娜的，虽然有点凉，但后者被她的话所吸引，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股力量已经缓缓地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我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者是未来，于我而言，就是因为喜欢。”
“我喜欢冰上的寒冷，喜欢冰场的安静，也喜欢跳跃时的风声，不管我能走到哪一步都没关系，因为我喜欢所以我会全力以赴，绝不放弃。”
克里斯金娜听着她的话，脑子里浮现的就是自己小时候模糊的记忆。
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中就全是冰场了，训练当然是艰难的，但她并不觉得厌烦，相反每次练成一个新动作的时候她觉得比什么都要高兴。
扪心自问，如果生活里没有了滑冰，她觉得自己的存在都会没有意义了。
秦远歌收回手，她已经尽了全力了。
“我们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不管是这次的世锦赛还是明年的冬奥，你都是我永远的对手。”
出了病房，天已经黑了。
秦远歌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跟着李潇走下了楼。
她不想让李潇起疑心，前面的几次突然晕倒又查不出原因，他已经非常啰嗦了，整天想着办法的给她弄中药补身体。
苦的要死。
“你先回酒店，我想自己走走。”
李潇当然不同意，甄乔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在回国之前我一秒钟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见秦远歌不说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找个冰场呆着。”
李潇见她低着头似乎有些情绪不高，看来今天的比赛结果果然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
“先回去休息，你今天上场之前手都在抖以为我没看见吗？早上那些凶徒把你吓的不轻，有什么事先把状态养回来再说。”
秦远歌不想反驳，她就想安安静静在冰上待一会儿，这个男妈妈真的好难搞定啊。
“我走不动了，你先帮我叫个车吧。”
李潇见她顺势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像真的没什么精神，“那你等着我，不要乱跑，手机拿好啊。”
秦远歌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立刻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李潇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走了两步回头一看，椅子上哪里还有人，再往人群里一扫，正好扫到拐角处的小丫头，连忙往回跑：“远歌，你要去哪里？”
秦远歌根本不回头，一鼓作气穿过侧门，跑出了医院，左右也不管什么方向，在停车场里弯来绕去，最后却发现前面是一条没有路的铁栅栏。
“逃跑的小公主，需要骑士的帮忙吗？”
秦远歌的心好像漏了半拍。
她俯身看去，原来停车场是在一个小山坡上，背面是一条小巷，不远的地方能看到隐约的霓虹灯。
战御站在那里，面含笑意的看着她，仿佛在那里等了好几个世纪。
“你怎么在这里？！”
“嗯……因为好像听到了上天的召唤，有人需要我的帮忙，所以就来了。”
李潇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战御走近了些，仰头伸出手。
“走不走？”
秦远歌抿唇看着他，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她更愿意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战御看着她轻巧地跳上没有尖刺的铁栅栏，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
及腰的长发在空中散开成一朵绚烂又迷人的花，战御一阵目眩神迷，他看着小姑娘的脸越来越近，双手稳稳接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
“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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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接到电话的时候大发雷霆。
“战御！你搞什么鬼！！远歌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
战御把电话拿远了些，另一只手把背上的秦远歌往上托了一点，有些无奈。
等到那头终于安静下来，他才拿起来：“你现在可以冷静一点听我说了吗？”
李潇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你说。”
“她不是输不起比赛，今天的结果就算我一个外行都能感觉到不对劲，所以给她一点空间让她调整一下心情吧。”
李潇前一秒还激动的像一只斗鸡，后一秒眼里就有了湿意。
这种委屈他当然是懂的。
明明在步法衔接上花了大力气，只为了打磨出更好的节目，可人家超长待机的跳跃进入，毫无设计的起跳，跟你拿一样的P分，换谁都受不了。
偏偏还没法说，毕竟这是个主观分，怎么打裁判都有话说。
“你们现在人在哪里？”
“波士顿。”
李潇的小拳头快要从电话里飞出来了。
“战御！我警告你，就算远歌她……”
“李教练，她十六岁，我二十一岁，我可以等。”
李潇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到最后非常不爽地哼了一声。
“你给我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敢越界，我管你是什么国民老公，第一个饶不了你。”
战御听见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发出愤怒的嘟嘟声，仿佛李潇此刻的心情。
他微微偏头，小姑娘此刻趴在他的肩头睡的正香，而这一次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确实有东西在缓缓流向秦远歌。
唉，明明都这么饿了，还要嘴硬不肯吃，现在的妖精都这么有自制力的吗？
秦远歌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她有些慵懒地翻了个身，像只小猫咪一样耸了耸小鼻子，然后往温暖的地方一头扎过去。
手底下陌生的触感让她迷糊的脑袋清醒起来，她一下子睁开眼睛，眼前是黑色的运动布料，鼻息间也全是战御身上的松木香，再往上看，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把她的偷窥抓了个正着。
“醒了？”
秦远歌立刻弹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自己拿战御的腿当枕头睡了不知道多久。
她有点慌张地站起来，转身在身上摸手机，“现在……现在什么时候了？”
“凌晨两点。”
秦远歌敏感地闻到冰的味道，转头一看他们居然在一个冰场里。
“这里是？”
“我找朋友帮忙，这个冰场借我们两天，你可以用到自由滑比赛之前，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朋友？”
战御没想再隐瞒，“陈轩之，你也认识的。”
秦远歌看着他脑子里似乎想通了很多事，但她现在没时间跟他核实，比赛要紧。
“我虽然按着你的心意带你来了，但我也向李潇保证你不会乱来，你得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要练4F。”
战御虽然有点猜到，真听她说还是有些吃惊。
“两天？”
秦远歌点头，“就两天，确切的说是四十八小时。”
“后天就是正式比赛，你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秦远歌看着他，想起顾琅说的话，心里就是一阵气。
这个大憨包。
“当然吃的消，毕竟我又不是普通人。”
战御看着她带点威胁的眼神，以为她在暗示自己乖乖在这里当补给，当下便点头说：“没错，那你加油，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
秦远歌哪里知道他的脑回路已经弯到太平洋去了，在旁边做好了足够的热身，拿起为她准备的新的冰鞋直接上了冰。
Flip跳是一种右脚点冰跳跃，秦远歌选它来速成是因为她自己曾经无意中成功过一次，虽然只有一次但比起4Lo和4Lz她更有把握。
战御在外面看着她一遍遍的起跳练习，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开了电脑。
“小白，那几个人的罪证搜集完了吗？”
“嗯，发你。”
战御一目十行看完，这种人渣身上要找黑点还真是一找一个准。
“发到他们律师和家人手上，如果乖乖的把甄乔供出来，放他们一马，不然的话让他们坐一辈子牢。”
“嗯。”
“国内的监控呢？”
“找不到，不过入侵了美国队教练的邮箱，反追踪了给他发邮件的IP，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拜托了。”
电话那头挂了，战御又给公司的王助理打了电话。
“过两天甄氏药业的股票会出现抛售的情况，不管多少全部收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