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很快从七窍流淌,她一只脚徒然跪在地上,
“师父!”嵩长书目眦尽裂,体内灵力不要命的爆发,在这无法汲取灵力的地方,他灵力只进不出,感到体内灵力所剩无几。
空七安很快在诧异中回,他划出了一个结界,将长情保护在里头,欣然封了他的路。
一把剑擦肩而过,如地七指,无数的攻击瞬间转移到了他这儿。
“你可真厉害,不如也堕我魔道,这也才算名正言顺的师兄弟。”他挑眉发问,手中招式越发狠毒。
“我不是你师兄。”
“师父更不会入魔!”嵩长书怒火中烧,抵御空七安的同时又要小心鬼影人,一个不小心,只觉脸上生疼,温热的鲜血淋漓而出。
“变丑了,”空七安舔舔唇,眼睛快乐的眯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嵩长书一手鲜血,淅淅沥沥的落在了关松间上。
魔太多了,这样下去根本不行,他和师父会葬身于此的,他看向了手中的关松剑。
再一次将鬼影人对半劈开,他已经有些疲惫,关松剑仿佛猜到了他的思想,传递了抗拒的意思。
这种时刻怎么行!
关松剑可斩万物,但这黑夜里的虫子无穷无尽,迟早死在这车轮战中。
直接不做任何防御,一个劲杀过去,然后破开那结界,将长情救出去。
简单吗?简单,只需要这样做。
但是红绸恨不得直接绞在他脖子上面!挡住攻击怒吼:“你会死的!蠢货!全部打在身上,你就连魔界都出不了!”
“没关系,”反正不拼一把也是死。
“那你师父出去后呢?入魔吗!她可是自愿入魔的!到时候仙界会接纳她?不砍了她的人头就不错了!”
嵩长书沉默,疼痛让他的动作缓慢了不少,他知道要来不及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坚定的道:“没关系,按我说的做。”
手心握紧,剑气横生,将全部仙力汇集到关松剑上。
半衫红衣如同鬼魅,那些魔力打在身上,一时之间疼痛至极,他数不清的魔力劈天盖地袭来。
挺疼的。
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四肢百骸都如同被仿佛寒冰之中僵硬了起来。
口腔散开血腥味,嘴角漫下一丝红,他动作却越发坚定,眼神越发光亮。
“找死我成全你。”空七安半张脸被魔气填满,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清秀模样,他邪笑,衣袍下滔天魔力汩汩涌现,化作尖锐的利器,切割一切极速飞去。
“师父——!”
轰——
大殿坍塌,尘埃四起,嵩长书不能自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无心关心身体,脑海中出现让他惊慌失措的事情。
师父……入魔了。
魔气太过霸道,炸开了结界,气波直接轰塌了大殿。
他垂死般靠在树边,脸色雪白无色。
师父入魔了,他要带她躲到哪里去?
远处,畅快的、疯魔一样的笑声,空七安眼底泛光,在半空中笑的无法自拔,“师父,你也和我一样入魔了!入魔了!”
嵩长书想动,想去帮她,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不受控制,头上的十字闪着光,最终回归暗淡。
他很快呕出暗红的毒血,他很快就要死了,自己死了,师父怎么办?他挣扎着,一股仙力却悄然而至,如温暖的小手渐渐抱住了他,抚平了他的伤口。
是,是师父的仙力!
她在他心脉上藏了一股仙力,可以护他生命安全。同时印了一个传送阵,只需要他一个心思,或布阵人身死,就可以立刻传送回空灵。
他不想回去!
身体动不了,一双眼睛四处寻找,终于,在废墟的某一处。
一只光纤的手探出来,以不可思议的臂力推开了层层墙瓦,黑暗之中睁开了一双眼睛。藏在粘成一缕一缕的碎发下面,平静无波,但又在静悄悄的诉着贪婪,对杀戮的渴望。
红唇宛如饮了鲜血,撕扯过脆弱的血脉,她绽开一个笑,直直的盯着空七安。
下一秒,堆在身上的压力全部消失不见,她身上一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这幅入魔的尸体,她看也不看嵩长书,红唇轻弯,朝他勾了勾手指,嗓音带着无尽的妩媚,“七安。”
嵩长书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怎么,”见他没有动作,长情立马蹙起眉头,不满的眼神如刀子,“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脏,浑身是血,沾了不少灰,全部沾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灰团。
多久没听见她自称为师了?
空七安示意他们停下攻击,一边慢慢靠近过去,他斯条慢理,看着她,一步一步,“我只是在想师父是不是在骗我。”
“为师骗你什么?”长情眉头一挑,挑衅的看着他。
仿佛再说,我骗你又如何,你不也甘愿受着?
“没骗我什么,”她身上的魔气不是作假,他拉住她的手,长情脸色一嫌立刻挥开他,他愉悦的低笑:“我这不是怕师父还保留着一些仙气,对身体不好。”
他挥了挥手,长情只觉浑身上下一净,黏腻的感觉消失不见。
她除了那双红色的眸子,和桀骜的神色,她什么都没变。
空七安指了指狼狈的嵩长书,乖僻的看着她,他故意在她耳边带着恶劣的说:“师父你说,他怎么办呢?”
长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好歹师徒一场,送回去吧。”
他得寸进尺,臂弯居然抱住了她的腰,暧昧的贴着她的脖颈,“那我们攻打空灵的时候顺带一起丢回去。”
他真的是,太喜欢这种距离了。
他的师父终于跌落了泥潭,再也没有人会出现在师父的眼里,就算有,也会被他杀了。
他对上嵩长书悲伤的眼神,挑衅的笑了笑。
“师父可是,为了我入魔的?”他故意问。
“你不是一心想要为师入魔?”长情不耐烦,长袖一挥就要将他扇退,“入了魔你怎的又这般问这问那?”
“师父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我入了魔也是魔界的人了,到时如何还不是你魔尊说了算?”
“这可不像师父会说出来的话。”空七安道,收下却收紧一分。
“入魔了,终究不一样。”
长情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天边,忽然道:“七安,你还爱我吗?”
“怎么,师父想通了,要和我爱一场?”他笑,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总该体验一番情的味道,”长情勾唇,如波的眼神勾着他,“怎么,不愿意?”
她无师自通,柔软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怀抱住他的腰,嗓音好似那涓涓春水,抚过他的心头:“当真,不愿意?”
“我当然——”他顿了顿,接下了话:“愿意的。”
接着他疯了般推开她,魔力挥散,拟成了双手要将她从身上拉开,身上长出了尖锐的刺,魔力想要逼退眼前人。
她抱的太紧了,魔气见缝插针拟成了刀,要将她的双手砍下来,她自然不肯,但魔力运转还不成熟,只能堪堪挡下一击,双臂露出森森白骨,汩汩的流着血。
“放开!”
一只破云箭划破长空,破开魔气,莹莹神力穿出了一条璀璨光亮的道路,所到之处魔力接不敢涉及,扫荡出了一片净域。
长情往天边看去,身上的剧痛在穿破胸膛的月华面前,此时此刻是微不足道。
她咧嘴笑了:“七安,不会让你跑的。”
那箭没有停,贯穿了躯体,同时也伤了他,将二人死死钉在了树上。
“快跑,跑!是上古神兽——!”
“掩护本王!快!”
“魔尊!!”
尖叫声哀嚎声连绵不断,鬼哭狼嚎在这威压下渐渐弱下去。
那一声微弱的师父被人潮掩盖,再也寻不见踪迹。
那高云之上的女子长着渡众生的样,好看的眼睛是圆的,红唇是没有弧度的,眉心中有半圆形的花纹,搭着一把浸了月华的弯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她背后好像有一轮灿阳,刺的人睁不开眼。那是神力,天生克制魔。
她红衣似火,猎猎生风,手慢慢从箭弦上再次拉开。嗓音不怒而威:“在吾沉眠之时横行霸道,如今吾便替天行道。”
声音不大的,却扩开了很远。
“凡是神兽的武器,妖魔沾上一点,皆是魂飞魄散。”她好像很开心,眸光欣然,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所以就连你自己都利用了!”空七安怒吼,怒火燃烧血液,又牵扯到伤口,他呕出一口血。
“是啊,”她口齿都是红,好不到哪里去,神智已经有些昏沉,恹恹的,仍强打起精神,带着他看不懂的骄傲,“我的阿遥,就是这么厉害。”
青遥是神兽,斩妖除魔是她的本性,任何一丝魔气在她面前都无可遁逃。
她只要一醒来,魂魄齐全的青遥就会立刻发现她入了魔,下不去手,然后互相折磨,那还不如抹了她的记忆,让自己拖住空七安,好免她追杀的力气。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不稳,有了破散的前兆。
神兽杀死的人,他们会先修为散尽,沦为一个凡人,然后魂飞魄散。
是不会有转世的。
长情忽然道:“我来之前,把我的仙骨给剔了。”
空七安恹恹挑起眉,有气无力嘲笑:“师父想说什么?还想着修仙,别搞笑了。”
长情却一本正经,坚定不移的眼神看着他:“我说了,我会让你赎罪的。”
大恶之人没有来生,大善之人荣华富贵。
如今用我仙骨留你一魂,经百世辗转终究会衍生其他魂魄。
历百世苦,经百世恶,补偿他人,直到让手下恶鬼放下仇怨,方可脱离苦痛。
她造的孽……还差好大一截没偿还呢。
她长睫颤动,她咬牙回头看了眼嵩长书。
男人撑住剑,一瘸一拐的踉跄前行,破碎的光太明显,脏污的脸只看得见那双绝望的眸子。
他拼命摇头,撕扯着喉咙发出破碎的气音。
她嘴唇微微开合,轻松的朝他舒展眉眼,恍若最后一缕春风,吹散了她的生命。
——保重。
布阵人身死,阵法自动运转。
神兽现世,持月华长弓,挥光华之剑,斩乱世之魔。魔界伤亡惨重,漏网之鱼也不知几几。后不知所踪。
长情上仙与魔尊空七安的大战中不幸身陨,弟子嵩长书昏迷数月,后接任雪峰长老位置。
不知道漂泊了多久,感官终于有了作用,后知后觉感受到汩汩的泉水温润着身体。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所见之处黑暗无光,混沌的思绪宛若浆糊,动了动手指,僵硬又陌生,四肢百骸都冻住了一样,她缓了好久,才慢慢坐直身体。
她怎么在这?
身体沉重疲惫的紧,恍若处置深海,滔天海浪碾压拍打。
好累。
“好歹我旋雀也是感恩图报之人,”黑暗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一缕气息养了千年,终于养出来了。”
旋雀?上古凶——
凶什么?
她脑袋疼得厉害,感觉自己忘记了好多事,浮光掠影的片段怎么也抓不住,索性不想了,继续漂泊。
“该送你去投胎转世了,毕竟也养了好些年,”絮絮叨叨的声音,“有些舍不得呢。”
嗤笑:“差点就信了,还是快一点吧,我都迫不及待要去找遥遥了。”
她身体漂浮,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抱到了一个阴冷的地方,很快,她觉得自己融入了一滩温水中。
很温暖,暖暖的阳光泼在身上一般,她在这暖和中沉沉睡去。
……
“情情,快来玩呀!”
金色的田野被爽朗的风吹过,水波的痕迹散开,好多若隐若现的小脑袋在里面欢快挥着手。
万里无云的晴朗,碧色的天空恍若海天的倒影,掠过飞鸟,
十八岁的女孩大喇喇躺在屋檐上假寐,一个芭蕉叶当做乘凉的大伞,一下一下用脚尖踢着,干净的笑眼漫不经心朝她们处看去,道:“要下雨啦,我就不去了,你们也快些回去好哦。”
“诶——”一片孩子失望的声音,在叽叽咕咕的探讨拜拜中,各回各家去了。
大家都说长情是这个村的神之子,她可以看清神的预言,和神对话,听大人说,她出生的那天,春风一过,百花绽放,就连冬日红梅都开了三天!
后来大家一直认为认为是天垂怜,愿此情久留,便取名为长情。
“情情情情,”一个留着小麻花辫的女孩踮着脚丫,胖乎乎的双手扒在围栏上,乌黑的大眼睛好奇看着她,“我也想听听神的话,你替我告诉神好不好,我带你去后山的小河玩。”
“唔……告诉神也不是不可以啦,”长情故作高深,眉毛高高,眼睛却悄悄偷看她,“不过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嗯嗯!我一定不会和别人说的!”她双手挡住嘴巴,眼睛闪亮亮的。
长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飞快的叽里咕噜的念叨了一通,期盼的告诉她:“我已经和神说过了,很快神就会和你说话的,我们等雨停了就去捉鱼怎么样?”
“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和神说,”麻花辫不高兴了,指控的看着她。
“哪里骗人啦?”长情不满意,怎么编的怎么认真,她怎么看出来自己骗人了?理直气壮道:“你说出来,我改。”
麻花辫说不出来,气着跺脚跑掉了。
“诶——要下雨了,记得往家跑!”
第二十三章
乌云黑漆漆压了一大片,狂啸的刮田野,压倒稻穗沾上湿润的泥。
下雨了。
她随口一说,又成了真。
天好似破了一个窟窿,倾盆大雨下的滂沱,飞溅的雨水溅起半米高,十米外什么也看不见。
这雨大的太诡异,长情用竹竿支起窗,百般聊赖叹着气往外望,一直汇聚成串往下坠,忽然,她眸微眯起,震惊的看着,雨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