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长情的目光,那诡异的东西扭头,吱嘎吱嘎的声音大雨都藏不住,两人高,半驼着腰,眼眶处两道绿油油的鬼火,一笑那皮子就盖不住了,齿尖血肉全流出来。
长情被吓傻了,浑身都血液再一瞬间都被冻僵了一半,眼瞧着魔物朝他靠近,她抖着腿肚子,撕心裂肺尖叫一声推开门就往外跑。
“啊啊啊!有妖怪!快跑啊!”
她很快跑开了村子,那魔物刚开始不远不近跟着她,很快就和她差不多近了,双手在地上像狼一样奔跑,她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能闻见腥臭的气味,雨水也刷洗不去,脚下一个踉跄,顺着山坡滚到了泥潭里,爪子顺着她刚才的高度挥了过去,第一次感觉离死这么近,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头昏眼花,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也不知道大家听见了她的声音有没有离开村子,大概是有的,毕竟她可是神子,妖怪这种话大家再怎么怀疑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出去避上那么几天,到时候她死了妖魔大概就会离开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啊,长情眼泪汪汪的往前爬,手上不知道被什么伤了,她心里绝望,如果自己真得上天垂怜,那此时此刻,快来个神明救救自己吧!
妖魔跳下泥潭,比她还长的利爪高高举起,那一瞬间,她似乎透过那利爪,看见了无数冤魂在张牙舞爪,不甘的盘旋在它背后,形成一个漆黑无比的洞,他们痛苦哀嚎,撕心裂肺。
这一幕刺的她心脏猛的一跳,无缘无故的愤怒由心而起,竟叫她怒火中烧,一瞬间压过了惧怕,脱口而出的呼唤:“雪剑!”
刹那间,天边一道雪白的光闪烁,光芒万丈,恍若白昼。
浑身通透的细剑凌空而至,划破穹苍,斩开雨幕,带着凌冬的寒气降临在她面前。
它身上耀眼的仙气,直接将魔物烧成了灰烬。
不畏惧这耀眼光华与冰雪,她眼睛挣得很大,眼眶有微微的湿润感,熟悉感攀升而至,她怔怔的,情不自禁的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要去抚摸。
她停住了,不想弄脏了它。雪剑却不顺她愿,直接往她手里凑。
很清凉的触碰,没有冷的感觉。
长情痴呆呆的,抹掉眼泪,吸了吸鼻涕,怕惊呼了它,声音很小的问:“你是赋予我能力的神仙吗?”
雪剑嗡鸣。
长情:听不懂。
不过她很高兴,她小心翼翼的探头探脑看了下魔物确实消失了后,兴奋的抱着雪剑一瘸一拐往村子跑,白色的雪剑很轻,恍若无物。
“爹——娘——!”长情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悠远的嗓音传到村子前被吹散。
她终于走到了最后的山坡上。
声音戛然而止。
腿一软,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房屋被扫荡平坦,中心躺着一只酣睡的魔物,残肢断骸到处都是,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像条小溪。
她嘴唇蠕动几下,抖得像个筛子。
她觉得好冷,湿漉漉的泥巴粘在身上,细雨绵绵,冻得她思绪都转不过来了。
害怕,恐惧,愤怒与绝望几乎将她压垮,怀着最后一丝希翼,她静悄悄的,一路走过,熟悉的面孔,麻花辫,七七,大丫……
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她死死咬紧牙关,又恨又痛。
在血腥熏天的屋外,她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身体只剩下一半的父亲和一张脸的母亲。
不可控制的干呕,她趴在地上,要把半条命都呕出来,她眼睛红了,捂着嘴巴哽咽。
她悲痛极了,浑身都脊梁骨好像都被抽走了,明明,明明早上大家还在说一起出去玩,她还想麻花辫一起抓鱼呢。
她哭到浑身颤抖,雪剑急得在她身边直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停下哭泣。
“我好恨啊……”长情抓住雪剑,往外走去。
她脚下鲜血未干,血脚印一步又一步,她能感觉血液在澎湃,她看着沉睡的罪魁祸首,高高举起了雪剑。
少女坚定的站在那儿,她眼眶红的滴血,那魔物一沾上雪剑就消失了,化作了黑雾,飘散在空中。
连一滴血都没留下。
她失了血亲,失了家园,失了朋友。它却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她跪坐原地嚎啕大哭,抱着雪剑。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只能呆呆坐在那儿,等着日出日落,等着身体日日憔悴。
“姑娘?姑娘!”一只手在她面前慌了好久,她眼睛汇聚焦点,看着他。
“我们是来自空灵派的弟子,来解决这儿的魔物,不过好像晚了一步……我们方才搜了下,魔物好像已经跑掉了,所以”
“被我杀了。”长情平静打断他,手中空落落的,低头一看雪剑已经不见了。
“什么?!”他们惊讶极了,眼前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怎么可能杀掉一个魔物。
她平静的想,大概是她哭的样子太丑了,雪剑才会不要她了。
他们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派来一个年轻的男弟子。
“小姑娘,是这样的,你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杀的它吗?”
长情掀起半张眼皮,冷笑一声:“你猜。”
他们来不来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完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又嘀嘀咕咕了。
长情撇开眼。
在聊些什么她并不在意,只祈祷这些人赶快走吧。
其中一个弟子提议:“要不要把她带回去?反正拜师大礼也快开始了,如果她真有什么,也算是机遇了。而且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怎么活下去?”
他们一一点头。
那个弟子又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你要不要随我们一同去空灵派,你也看到了,这些妖魔肆无忌惮的屠灭我们人族,你入了我门派,也好有一些自保能力。”
长情不为所动,却在听到肆无忌惮屠灭人类时颤了颤睫毛,语气轻飘仿若自问:“还有其他无辜之人饱受折磨?”
失去血亲这种事情,她不愿意再让他人尝受。
刚刚听见这句话时,灵魂的深处仿佛都在颤抖。
空灵派弟子来不及点头,就见长情刷的一下站起来,弯弯笑眼宛若寒冰,“我要去空灵。”
她安葬了父母与村子所有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那咚咚咚是声音让空灵的人心尖都提起来了。
长情满脸血,字正腔圆坚定的说:“女儿不孝,本想伴父母走过黄泉路,然现在知道天下还有很多人和孩儿一样,孑然一身,被妖魔所残害,所以只能让父母先走一步,莫等孩儿。”
如若技不如人死在妖魔手上,她也毫无怨言。
“如果你能成功通过考核,你就是我的师妹啦,”白可可笑着说。
她和白可可乘同一柄剑,长情才到她的腰,为了站稳抱着她很费力。
她感到激动,但好像又没有那么激动,脚下是飞掠的森林,耳旁是呼啸的狂风,飞鸟在身畔一同翱翔。
心仿佛都飞出去了,自由自在。
“对了小姑娘,你叫啥名字啊?”白可可问道。
“长情。”
“哦长……长情!”白可可一惊,特别激动的说:“告诉你我们门派也曾出过一个叫长情的长老,不过后来与魔王战斗时同归于尽了,”她可惜同时还狠狠骂了一句魔物该死!
长情回了一句是么,她隐约能看见云雾之中的高峰。
大概三个时辰,他们终于落在了空地上,长情堪堪站稳,就见一阵风一样的女子冲过来,紧紧抱住了白可可。
“可可你可算回来了!”扎着两个花苞的女子激动的死死抱住她的腰,就算安可可一只手推在她脸上也不放手,杏眼鬼哭狼嚎眼泪鼻涕一大堆,“没有你和我比试我都快要无聊死了无聊死了无聊死了。”
看着这猛冲出来的女子,长情内心诡异的升起一股熟悉感。
白可可终于推开她,牵着长情就走,“师父别闹,我从山下带回来了一个女孩,路上这么久,早该饿了。你自己去找长老比试吧,我先走一步。”
手上很温暖,但是她有些不自在。
长情回头一看,那女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红红的,可真不像个当师父的。
她领着长情来到食堂,对她说了考核需要做些什么,最后鼓励她:“你一定可以通过的,不要太紧张。”
长情啃着包子点头。
她很饿,吞下去的时候才发现里的饥饿感。
她没有丝毫紧张,还很平静,感觉自己一定能通过一般的自信。
“我去替你报名,你就暂时和我一起住吧,我等着你成为我的师妹。”
第二十四章
考核的那一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她口袋揣着两个白面馒头,嘴里还叼着一个。
白可可师姐说,只要爬上去了,就算通过了。
她看着这高耸入云的天梯,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十二声金钟一响,就算开始了,周围的人奔跑着,迫不及待往前冲。
真有这么简单吗?
她试探性踏出第一步,警惕的左顾右看。
什么都没发生。
她放心了,仙门不会格外弄一些事情。她得快些追上去。
不多时,她看到了很多弟子都累倒在了路上,气喘吁吁的,累红了脸蛋。
修仙之人体质都这么差吗?长情抱着怀疑的心思从兜里拿出馒头继续走。
她越走越快,步履如飞。
阳关透过层叠的树叶落下斑驳的光,炽热的阳光好像在逼她过去休息会儿。
好像哪里不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越过了无数人,终点越来越近,空无一人的前方,忽然疲惫以压倒性而来。
她看着路边的树荫,碧叶沙沙作响,阴凉的紧,反正前面也没人,她们都落在我后边了,要不歇歇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惊的她瞬间清明。
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抬起脚步,好像有千钧,要将底下的阶梯都踩断才算罢休。
一步比一步沉,她咬着牙,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
她从门冲过去,穿过了水面一样的东西,重心不稳一下摔倒在地。
沙沙声,高耸入云的阶梯,空无一人的青石板,她站在下面显得如此渺小。
一切都一切都和考核前一样。
这是怎么了,是幻觉亦或是梦境?
她压下烦躁,继续往上爬,这次路上很空荡,树荫好像又大了,依旧一个人都没有,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天,却飘起了细雪,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搓了搓胳膊,哈出一口气,黑漆漆的眼睛警惕的环顾四周,忽然,一柄剑从云中直逼她门面,她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熟练躲开。
她的眼睛还没有抓住,已经没入了地底下。
紧接着一柄接一柄,她瞳仁印着如雨的利剑,明明害怕到不行,身体却无师自通自己动了起来。
她踩着高剑,一下一下跳跃在细雨之上,恐惧都没那么消散了,她恍若风一样轻盈,感觉自己兴奋极了。
她踩着的剑忽然变的虚无,摇晃坠下她掉入了无边的雪地里,细细冰刺从白色中冒出,透明的照着她的脸,又白又嫩。
半个膝盖那么高,踩上去的时间紧就会被刺穿。
大门就在那边,她知道自己得从这里走过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一只脚试探的踮过去,踩上去的那一瞬间,背后滔天的默契让她止住了动作。
转过头,只见一只魔物在大门的那一侧,挥动红紫魔力,正朝一个背对着他的小孩走去。
火团将冰烧出一个个洞,她又想起了父母,大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桃木剑。
她踩着冰,握着桃木剑,眼底燃着仇恨的怒火,大步朝大门旁的魔物走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场景转变。
“恭喜——”
“第一位成功通过考核的弟子,请在这边写上你的名字,然后到大殿集合拜师喽。”
喜悦的声音,穿着白色衣服的弟子笑嘻嘻将毛笔和腰牌递给她。
啊……原来是考核?
她迷茫的接过腰牌,握紧手中沉淀短的桃木剑,毫不怀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等等,桃木剑?
长情似乎明白了什么,重新转过身,一丝微薄的笑意,若有若无的挑衅,桃木剑双手奉上,“师兄可以帮我拿一下吗?我觉得带这个去拜师有点不好呢。”
下一秒,妖魔化作原样朝她扑了过来,她拿剑抵挡,黑色的风包裹着她,她使劲一挥,破晓的天光都被劈开了。
她已经气喘吁吁站在了大殿上,身上套着白色的弟子服,手上空空如也,四周好多都是穿白色衣服的人,不过款式和她不一样。
不明所以的环顾一圈,她选择安全性后退几步。
防备太重,中年人齐折爽朗大笑:“今年的第一名倒是个警惕的,警惕好啊,这个弟子我喜欢,就先给我了吧。”
长胡子老爷爷怒道:“诶,连续三次第一名苗子都被你抢了,你要不要点脸?给别的峰留点吧!”
女子一拍桌子,头上两个花苞颤了颤,故作凶狠的看了一眼他们,“不许吵!这个娃娃可是我内定的弟子!她可是和可可说好了当她师妹的,”她一转头灿烂的朝长情扬眉:“你说是吧?”
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她,她嘴角抽了抽,不做回答。
老年人李骨忽然道:“诶,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她有点眼熟!”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不过在哪见过?啧,怎么有点想不起来。”
“管她眼熟不眼熟,这个第一名我要了!”齐折大声嚷嚷,强买强卖,“徒儿你叫什么名字,为师这就把你收入门下。”
有的人还在探讨长情到底像谁,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骨忽然一拍脑袋,激动的眼睛都亮了,无与伦比的说:“像那个——那个!一千年前的那个!叫——”
长情低低垂眸,不卑不亢,“我唤长情。”
“就这个名字!”
仿佛关闭了什么机关,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仿若鸦雀无声,白色的衣摆飘动,她能感到一片阴影投了下来,疑惑的抬头去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撞入了她的眼睛。
她透过些微碎发后温柔的双眸,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无时无刻看起来不在笑的眼,细长的眉,圆润的鼻子,樱粉色的唇。
“长情?”少年郎温柔的嗓音咀嚼着二字,薄薄的唇挂着惯有的笑容,融入了骨子里。他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一根梅花簪牢牢固定,看起来清凉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