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客栈——话眠
时间:2022-05-30 08:54:02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流离别无选择,只能跑出来几脚踩灭了那引线,同时对着寺里的人大喊:“有人炸寺啦!有人炸寺啦!”
  蒙面人恼羞成怒,上来捂住流离的嘴把她往山下拖。
  寺里跑出一群人来,忙着去查找炸/药被放在了何处,只有那个叫寂行的跟着蒙面人追了下来,从后山一直追到二十里外的梅林里。
  蒙面人见他孤身一人,不足为惧,提了刀上去要杀他。岂知寂行的功夫竟然十分厉害,三两下打得他们爬不起来。
  挟持住流离的人见势不对,提了提流离颈下刀口,喊道:“小和尚住手!”
  寂行果然停下手,不温不火瞧着他。
  那蒙面人道:“小和尚,用这丫头一命,换我兄弟几人性命,你看如何?”
  寂行想都没想:“好。”
  蒙面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信你。”把流离往前头一推,带着自己手下跑走了。
  流离劫后余生般长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说:“小和尚,谢谢你啊。你救我一命,我记住了,以后一定结草衔环报答你。”
  寂行听一个小丫头叫自己小和尚,忍不住笑了笑。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半蹲下来,这时才看见她颈下被方才的蒙面人割出来的一条浅浅的血痕。
  他从僧衣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些药粉给流离抹在上头。
  时柳儿刚好跑了过来,怯怯地说:“流离,你受伤了?”
  流离只说不碍事,从地上站起来,问寂行:“你知道那些坏人为什么来吗?”
  寂行低眸浅笑:“无非是有人生了嫉妒之心,不足挂齿。”
  “哦,人怕出名猪怕壮。”流离摇头晃脑地念,灿然一笑:“方丈是得道高僧,定能事事化险为夷。”
  时柳儿走过来,低声跟寂行道了谢,拉了流离的手一道跑回家去了。
  此后,时柳儿常常带着糕点和果子过去寺里瞧看寂行,跟他一起学着念经打坐,无聊时就偷偷爬过去摸一摸寂行的光头,然后咯咯笑起来。
  寂行见她年纪小,往往并不说什么,嘴角噙着笑任她玩闹。
  流离见时柳儿一日也离不开寂行,常常说笑打趣她:“怎么,你看上他了,要给他做媳妇儿?可他愿不愿意还俗啊?”
  时柳儿往往被说的满脸通红,跳起来作势要打她,不许她再乱说话。
  隔天又去寺里找寂行,刚走出村子不远,流离追上来要跟她一起去山上玩。
  时柳儿神色间立即起了防备之心,流离看见,便道:“你放心,我又不打扰你跟寂行,我就是过去看看他们那的藏书。圆明住持收集了好多书呢,跟我说我要是想看,随时能去看。”
  时柳儿这才高高兴兴地跟她一起去了。
  到了寺院,流离自去藏书阁里找书来看,时柳儿带上果点去找寂行。
  书看到一半,流离听见不远处的书架后有人在说话。
  其中一人道:“方丈对寂行那小子真是越来越偏心了,你跟他同时间入的寺,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你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整天就做些劈柴烧水的粗活,也不嫌丢人。”
  另一人自是着恼,恨恨道:“我跟他能一样吗,他跟方丈什么关系,我跟方丈又什么关系,咱们寺里的人,谁能越得过他!”
  先前一人把他的话想了想,说:“你这话倒是也对,我记得寂行来咱们寺不久,方丈就从相国寺主动转来了咱们寺,接替了上任方丈的位置,还美名其曰要使佛法普照。
  咱们一个小寺,又破又穷,一年里来上香油钱的人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眼看着都快要出去要饭了,要不是有苦衷,他能来咱们寺?”
  拍了拍身边那人胳膊:“依你看,寂行跟方丈什么关系?”
  那人就奸诈地笑了笑,说:“你没看见咱们这位方丈都不惑之年了还长得细皮嫩肉的,年轻时肯定就更不用说了。寺院里的俊美和尚,那是最招姑娘小姐倾心的。看看寂行就知道了。”
  另一人夸张地吸了口气:“你是说,寂行有可能是方丈所生?那方丈岂不是犯了色戒?”
  两个人叽叽喳喳说了很长一会儿,流离等他们出门了,把书搁回去,离开藏书阁。
  她找到禅室里正在静修打坐的方丈,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说:“方丈,有人在后头嚼舌根,说寂行是你的孩子。我怕流言蜚语会伤到您。”
  圆明方丈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流离笑一笑,说:“无妨,凡有人的地方,自有流言。说得多了,也就厌了,就不说了。”
  把手边一盘糕点推给流离,说:“拿去吃吧。”
  流离眉开眼笑接过。
  她在院子里吃完了糕点,看见时柳儿从寂行那边回来,就跟她一道下山去了。
 
 
第68章 
  慢慢地就这么过了五年,时柳儿已到及笄之年,为了避嫌,寺庙那里不能随意去了,就算去了也见不到寂行。
  时柳儿想念寂行,一日上山去迦叶寺拜佛,忍不住往寂行禅房里搁了封书信。
  信的内容虽然委婉隐晦,可还是能看到一个待嫁姑娘家的深深爱慕之意,末尾又问他可否愿意为她还俗,她会在家里一直等着他。
  可巧这信被与寂行同时间入寺的法通看见了,法通拿着信去找方丈告状,让方丈驱逐寂行。
  方丈却只是把信扔进炉子里烧了,合掌念佛,说道:“凡人七情六欲,如何能戒。那姑娘不过是生了思慕之意,有何道理让其思慕之人受罚。”
  三言两语间替寂行挡了回去。
  法通心中不忿,趁方丈一次应邀出城讲佛,纠集众人把寂行打了个半死,扔在了后山坡上。
  流离正要入寺去找一套新出的书册,路上看见灌木丛里一道血印子。
  她顺着血,扒开草丛,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寂行。
  她把寂行带回了家,爹娘去城里做生意去了,三天后才回来。她就去村头张大夫那里拿了几服药,回来煎了给寂行喝下。
  寂行精神好了点儿,合掌向她道谢。
  她作弄心上来,问他道:“不如趁此机会还俗好了,柳儿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寂行无奈笑笑,说道:“施主玩笑了。”
  他向佛之心坚韧,流离不再说什么。
  夜深时,流离请他在爹娘那屋凑合住一晚。他却只是摇头,仍要回寺院去。
  流离劝道:“你再回去就真的要被打死了。虽说男女大防,可你是出家人,就当来我这里借宿化缘不就好了。大丈夫不拘小节,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寂行被她说服,留了下来住宿。可整夜都只在堂屋椅子上坐着,合目入定。
  流离不放心他,开着自己房间的门,躺在床上时不时睁眼看一看他。
  他穿着洁白的僧衣,好像随时都能羽化归去。
  次日一早,寂行自行回了寺院。流离怕他再受欺负,在他后头远远地跟着。
  迦叶寺门口却围着十几个村民,一个个的指着寺院里头,正骂得不堪入耳,口口声声让寺里的和尚交出寂行。
  看见寂行归来,村民们叫嚷着拿了锄头棍子过来打他。
  寂行合掌立于胸前,面不改色生生挨了几下。
  流离推开众人挡在他身前,说道:“你们都疯了不成!他是方丈亲传弟子,你们凭什么打他!”
  为首的村民道:“这和尚玷辱佛门,毁了我善来村姑娘清白,人人得而诛之。流离,你虽是外来的,可到底是我善来村养大的,怎么能助纣为虐,胳膊肘往外拐!”
  流离一个字都不信他们的:“寂行师父毁姑娘清白?你们痴人说梦呢,都没长眼睛吗。你们看看,就寂行师父这般面貌,哪个善来村的姑娘能配得上他?
  他就是疯了傻了也至于如此自降身价。况且寂行师父六根清净,一心向佛,从不为色相所迷,你们别在这里毁他名誉!”
  为首村民道:“果然是外面来的野种,怎么可能与我善来村一心。兄弟们,别管这臭丫头,都来给我打!”
  流离受了几棍子,跳着脚地挡在寂行面前。
  正是有理说不清,好巧不巧,今日县里的几个捕快心血来潮来拜佛,流离看见他们,忙忙地朝他们喊:“捕快大人,这里有人滥用私刑!快来主持公道啊!”
  捕快们过来喝退众人,询问之下得知,时家的女儿昨日上山,被寺里的和尚捉去,失了贞洁还挨了打。
  时家姑娘口口声声说欺负她的人是寂行。
  捕快们把一干人等带去县里公堂上,请县丞审问。
  升了堂,台上的县丞扶了扶帽子,一拍惊堂木,说道:“台下有何冤屈!”
  时柳儿那个精瘦精瘦的娘就扯着嗓子大喊:“大人,我的女儿昨夜里被迦叶寺里的和尚玷辱,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她把昨晚时柳儿在半山腰上灌木林中被个和尚殴打强占的事说了一遍,又指着寂行说昨晚只有他不在寺中,事情肯定是他做下的。
  县丞便指了指寂行,问时柳儿:“是这和尚强占了你?”
  时柳儿身上伤痕累累,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被打得肿胀不堪,好几处破皮流血。
  她娘亲时李氏伸手抱着她,说道:“柳儿别怕,你好好认认。”
  时柳儿就抬眼噙着热泪看了看寂行,低若蚊蝇地说:“好像……好像是……”
  县丞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是?”
  时柳儿掉了几个泪珠子,咬了咬唇,说道:“是……是他……”
  县丞又拍惊堂木,指着寂行道:“大胆淫贼,你入了空门,信了佛法,却是六根不净,胆敢在我辖内奸/淫弱女,又动手伤人,你可知罪!”
  寂行面不改色,语气和缓:“贫僧从未做过。”
  县丞道:“你还敢狡辩!昨晚戌时,难道你不在山中?”
  寂行说道:“不在。”
  县丞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一支签子就要扔下来,流离赶紧大喊一声:“且慢!”
  她推开衙役冲进堂中,跪下道:“大人,他是无辜的,我可以为他作证。昨日午时他被寺里的和尚赶出寺院,是我看见,把他请进了家中治伤,今天早上才回了寺院。”
  她扭过头,疑惑地看着时柳儿,说道:“你不是一向爱慕他吗,为何现在给他安了这样一个大罪过!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时柳儿一双眼睛在她的话里慢慢变得狠戾起来,久久地盯着她,没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时李氏啐了流离一口,说道:“死丫头,你休要诬陷我女儿,我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会喜欢一个念经的秃子!”
  县丞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说道:“都别吵了。”
  问流离:“你说把他请进家中治伤,那你爹娘可知道,把他们叫来问话。”
  流离道:“我爹娘出去卖货了,昨晚并未归家。”
  时李氏冷笑道:“可见是在撒谎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怎的就这样大主意,把一个成年男子领入家中。
  我看分明是你瞧他长得好看,与他通奸已久,今次才来为他脱罪。可惜你人长得机灵,眼睛却实在是不灵光得很,看不出此人是个丧尽天良的淫贼!”
  流离对台上县丞道:“大人,此人空口白牙辱我名节,请大人做主。”
  县丞就对时李氏道:“没让你说话就给我闭嘴,妇道人家,捣什么乱。”
  又对时柳儿道:“现有证人证明昨日寂行是在她家里,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认错了,嫌犯另有其人?”
  时柳儿的呼吸越来越重,抬头看看寂行,又看看流离,突然就疯了一样大喊一声:“是他!”
  她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指着寂行,说道:“我没看错,就是他!当夜太黑,我看不清脸,可我看见那人右肩上有一圆形胎记,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当场验看!”
  县丞就让人去扒寂行衣裳,探出身去瞧看,果然看见寂行右肩圆形胎记。
  流离见状,忙道:“大人,既是当时太黑,为何时柳儿能看见一块小小的胎记?”
  转头看着时柳儿,压低了声音道:“你到底说不说实话,要再不说,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把你那些事都说出来!”
  时柳儿已经完全跟她撕破脸,恶狠狠地盯了她一会儿,扭头对县丞悲声泣道:“大人,我已破了身子,谁还敢再要我。本是不敢再苟活,可我娘说的对,人活这一辈子,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认命地看一眼寂行,眼中适时滑出几滴泪来,对着县丞磕下头去:“求大人给个公道吧。”
  县丞捋着胡子略想一想,点头道:“不错,你一个姑娘家,不能受了委屈又赔进去一辈子。”
  指着寂行:“那和尚,你今日就还俗,娶了时柳儿吧。”
  饶寂行再淡定,也想不到竟会有如此荒唐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施主非我所伤。大人另找他人给她做夫君吧。”
  县丞道:“人赃俱在,你还敢狡辩!”
  流离接道:“大人,不知道‘赃’在哪里?你不能仅凭时柳儿一面之词就定罪。况寂行师父天人之姿,悟性又高,将来是要成佛的,怎可被一个庸庸之辈拖累玷辱了。
  大人多年来断案如神,也该是一眼就看得出来,若寂行师父真对时柳儿有意,时柳儿还不得高兴得晕过去,怎么会因为不从被打成这副鬼样子!”
  时柳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气得微微发起抖来。若非身在堂上,现在早冲过去撕烂她臭嘴了!
  流离并不怕她,继续道:“民女自知人微言轻,可事有不公,不得不出来说句公道话。我与时柳儿自小一同长大,她早就对寂行师父情根深种,好几次我看见她躲在寂行净室外头偷看他洗澡,如此自能瞧见他肩上胎记。
  昨夜里实在不知时柳儿是被何人所辱,她一个姑娘家,发生了这种事要不就一头撞死,要不就死死闭着嘴不能对旁人透露半分,怎的她倒知理,拼下这张脸不要过来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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