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纾听他说千久没事,将茶杯搁到桌面上,开始逐客,“既然没事那就都出去,别吵着我家小久睡觉,”他转向金琰,毫不留情道:“还有,把这姑娘给我搬出去。”
“你什么意思!”金琰登时就恼了,拳头伸出了来,“音银爱睡哪睡哪,这你家还是我家?”
“这我家,我家,”北予举着他那病痛百消的茶壶将他拦了下来,二话不说斟到他嘴里,“消消气消消气,别成天喊打喊杀的,来来来,你火气最大,喝一壶。”
“什么鬼东西,难喝死了,”金琰呸出几颗枸杞,抹了把嘴骂骂咧咧将人抱起,边走边瞪夜纾,“不睡就不睡,谁稀罕!”
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北顾还是一动不动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夜纾看见他就来气,明明是在人家地盘,自己却像个占山为王的小霸王,眯起眼睛不悦道:“还不走?”
北顾浑身是伤,北予担心他留下会跟这小混/蛋打起来,推着他往外走,“你身上的伤要去看看,”他冲跨出门口的人喊道:“祖师爷您等等,我家二宝还病着呢!”
北上陌头也不回,高高举着手摊出五个手指头。
“诊费五千?好说好说。”
“是五万。”
“……打个亲情价?”
夜纾在床边守了一个晚上,一大早睁眼没见到床上的人,猛地惊起跑了出房去。
“小久!”他找遍了殿内都没见到人,立马御剑往其他院校一路寻去,“小久!小……”
下方一堆弟子吵吵闹闹地围着一个人,在那人旁边倒着几个受伤的小弟子,即便离得再远,夜纾也认出来了那是千久。
千久眼神空洞地高举着手上的宝剑,剑尖正对着了脚下一个头破血流的弟子,猛地刺去,众人惊呼出声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小久!”夜纾忙召起一个小石块,对着寒剑弹了出去,自己俯身冲进人群中。
手上的宝剑“哐当”一声飞了出去,余震将千久召回了神识,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急匆匆跑来的人:“夜纾?”
“是我,”夜纾落到她旁边替她揉着发红的手,担忧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千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她环顾四周,见周围那些小弟子后退开来,一个个脸色惶恐,像是见着了恶鬼一般,又见着那地上躺着的几人,有些不可置信道:“是我打伤他们的?”
夜纾不知道千久为何会跟小弟子们打起来,但方才她异常的模样让他心里发慌,虽没亲眼瞧见,但看周围小弟子的反应也不言而喻,比起这件事的缘由,他更关系千久的安危。
示意那群弟子带着伤员离开后,将恍惚的千久抱进了怀中,柔声回应:“不是你,”夜纾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千久心有余悸地盯着地上的血迹,知道夜纾是在担心自己才没说真话,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制止,方才很可能就杀了那小弟子了,沉声道:“是我做的。”
将人送回房内,千久翻手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内,她害怕再误伤无辜的人,连着两日不肯出门,也肯让人进来,北顾一早看出她不对劲,但他这边什么也查不出,就连北上陌也无法判断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期间来了好几回都只是在门口站了会儿。
夜里北氏一个院校突然起火,金琰他们带着人连忙去救火,不一会儿,长老们的阵法抓住了个刺客,北顾这头还没站稳又赶了过去,现下整个北氏乱糟糟一片,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碰巧千久忽然高烧不退,七露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山下面烽火通明乱哄哄地,千久的小院里却是静悄悄只剩虫鸣,正当七露犹豫要不要去找北顾的时候,眼角瞥见一抹黑影融进了夜色中,鬼鬼祟祟往这边跑来,她端着药碗警惕地看着黑暗的角落,“是谁!出来!”
池塘里的青蛙哗啦一声跃进了水中,再一看什么也没有,七露以为是今晚北氏入了贼多缘故她才会这么紧张兮兮的,一口气才松到一半,忽然迎面走来一个黑衣人。
借着房内的烛火,七露看清了来者,大惊失色:“是你!”她连忙转身往房内冲去,慌忙喊道:“来人啊来人啊!”见黑衣人往门口走去,她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腿,使出浑身力气往外拖,边动作边大声提醒里面的人:“小姐!小姐快跑……”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利器刺穿皮肉的以及重物倒下声响。
黑衣人猛地拔出利剑,将那死不瞑目的人给踹下了台阶,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嫌恶道:“下/贱的东西,真是碍事。”
那人拾步了上去,停在门口,将一瓶东西拍碎到剑刃上,只见那两着寒光的剑刃逐渐被淡淡一层血迹给覆盖,像是正在发光的明珠被蒙上了布绸,黑衣人双手握住剑柄,狠狠往门口那道结界刺去。
结界颤动了下,紧接着发出滋滋电流声,将黑衣人猛地弹开。
黑衣人险些被震飞出去,将剑收回了冲里面招了招手,只见千久双目失焦地走了出来。
那人笑了声,转身离开,“该你出手了。”
千久跨过了七露的尸身,呆愣地跟黑衣人的身后,逐渐消失在暗夜中。
结界消失的那一瞬,北顾就察觉到异样,立马赶了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派人安顿好七露的尸身后,干脆连火都不救了,与夜纾两人分散人群出去找千久。
一切好像是有人蓄意安排,北氏内外灯火通明,人群翻涌。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两人脚步不停地找了一宿,再次见到千久的时候她满身是血地站在北氏的门口。
天光乍凉,白雾给她的身影渡了层朦朦的灰,好像是归来的游魂。
“小久!”夜纾下一大跳,跑出去检查她的伤口,“你去哪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受伤了!”
北予连忙上前,上下打量一番,松了口气,“不是她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二宝给担心坏了。”
千久一言不发,像是一幅空壳子站在原地。
“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啊?”金琰叉着腰站到她面前,骂骂咧咧:“找了你一夜,整个北氏都被翻遍了,你身上这血怎么回事,遇上野兽了?”
北顾一夜无眠高强度寻人,他现在脸色不大好,心情复杂地盯着被众人围住的千久。
只听“哐当”一声,宝剑落到了地上,千久颤抖着双手,盯着上面凝固的血迹,失了神般愣愣道:“我杀人了……”
“什么?”金琰骂声嘹亮,盖过了她蚊子般的声音,停下来侧耳喊道:“没听清,你再说一……”
“我杀人了……我亲手……”千久声音哽咽,眼眶红得几欲滴血。
周遭安静了一瞬,金琰忽然嗤笑道:“你?就凭你那绣花馒头般的功夫?”
夜纾一怔,抓住她止不住在抖的手,擦拭上面的血迹,安慰道:“小久,你别怕,有我们在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金琰觉察不对,正要追问,见北顾忽然召出束忆,转身盯着下方涌上来的人群。
那些人身着铠甲,齐刷刷亮起喊将他们包围起起来,为首走出来一个人干瘪瘦弱的老头,一只眼睛蒙着黑色眼罩,仅剩的那只鹰睛锐利地扫到千久身上,他气愤地一敲拐杖,命令道:“抓住这个妖女!”
金琰一惊,慌张道:“怎么回事!抓谁?”
夜纾立马挡到了千久面前,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他,语气森然,“静长老。”
北顾飘落到众人面前,冷冷地看向他,“何事。”
静理开气得面目扭曲,他悲戚喊道:“这个……这个妖女夜里忽然闯入我静家,杀害我儿不止,还杀了我那宝贝孙子!”他转过僵硬的脑袋,直勾勾盯着千久,一只眼瞪得快要掉出来,握住拐杖的手抖着,咬牙切齿:“可怜我静家世代单传,就剩这两位儿孙了,你这个妖女罪该万死!”
“我……”千久哑然,像是虚脱一般踉跄一下,被夜纾扶稳,他恶狠狠盯着那老头,逼问道:“你一句话就想污蔑她?谁不知道你们静家世代武神,她区区一个凡人能动得了你儿子?”
“她早已不是个普通的凡人!”静理开将拐杖重重一敲,愤恨道:“她现下人不人仙不仙的身上还粘着一丝鬼气,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就不能将她留下来!”
千久一愣,人不人仙不仙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说自己身上粘着鬼气?难道说是因为这段时间跟着夜纾学习剑法的原因?
不对,她忽然想起了在初遇见夜纾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身上有家里的味道,莫不是那个时候就有了?
“你这个……”金琰指着他,气势汹汹走来,被北予给拦下。
北予走上前,客客气气道:“静长老,小久是我北家的人,品性纯良,绝无可能杀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静长老明察,以免伤了两家和气。”
“我亲眼目睹!”静理开厉声喝道。
“我靠!”金琰忍不住了,吼得比他还大声:“死独眼龙你张口闭口就开始咬人,你统共见过她几面?就你那半只独眼能分得清是谁?”
“不只是我!”静理开是个传统守旧的人,最见不得这些小辈爬到自己的头上,眼眸充血地盯着他,“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此事……”北予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老夫是来抓这个妖女的,并不想与你们动手。”静理开一声令下,一群人纷纷往千久涌去,只是他们还没走近,就被一道寒冽的剑气给扫了出去。
哀嚎声一片,长长的台阶上躺了着横七竖八的一群。
“北顾,你这是在干什么!”静理开往后看了眼,气得吐血。
北顾侧身往面前一站,面无表情道:“手滑。”
“你……你……老夫今日定要给我死去的孩儿们讨个公道!”静理开脖颈青筋绷直,转身示意那群护卫,愤怒道:“动手!”
“诶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此事定游蹊跷,怎能一口咬死……”北予连忙出来制止,只是那群人目不斜视地绕过了他,往千久奔去,他轻轻“啧”了声,手袖下甩出数道冰针。
一排排奔跑着的人忽然摔倒在地上,痛苦抱着被冻伤的脚。
静理开怒吼:“北予!你又是在干什么!!”
北予收起待客的笑脸,撇向他:“眼盲。”
“看不出来吗独眼龙,”金琰将脚下的一人给踹出去,叉着腰喊道:“北家向来护短!”
夜纾护着千久后躲开人群,正要出手,只见一着着天界官服的神官落了下来,他扬起手上的诏书,对众人道:“此事已经上呈天界,追捕令在此。”
“好啊,”静理开抢过诏书,抬起那只尖利的眼珠子,得意笑道:“我看现下还有谁能护得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北家F4:北顾北予北上陌,金琰混在其中。
第67章 第 67 章
北予一见着他手上的明晃晃的诏书,就心道不妙,忙眼神示意夜纾快点带着人离开,侧身将静理开的视线给挡开。
这种诏书是天界最高的律法,需经过层层审批通过才能下达,只要帝君及其文武百官不撤销,期效便是永久,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追杀名单上的人,天界太平多年,这种任意追杀穷凶罪徒的诏书已不常见,上一个在名单上的还是鹚游,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在这么短的时辰内就弄到手。
有了这道诏书,静理开气势更足了,冷哼一声开始咄咄逼人:“你们北家若不想因此受到牵连,就早早将这妖女交出,念在北家与静家向来交好的份上,老夫便可不追究此事。”
北顾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冷不热道:“北氏只认金家人。”
金琰感动得不行,心道这个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没白交,就冲他这义气,他还能劳心劳肺再接手管北氏个八百年,趾气高昂走出来,鼻孔对着他:“没错,你算个什么东西,别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皮也太厚了啊tui!”
北予见静理开那老脸登时气成猪肝色,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你们!”静理开一个他们加起来岁数的人,竟是被这群小孩儿羞辱得体无完肤,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恨喊道:“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给我上!”
那群被呼来喝去的护卫再次爬了起来,见那三人跟个门神似的挡在面前,脚步退缩,皆是面面相觑了好半会儿。
“还愣着干什么,天界诏书都下了,就算是祖师爷在场也可照抓不误!”静理开将诏书一举起,气得嗓子冒烟。
护卫们着胆子冲了上去,将高高的石阶踩得铛铛作响。
北顾寒气森然地用眼角瞥了眼,束忆闪现,在他掌心旋转一圈,甩出一道骤光,猛地劈在了人群面前,他侧过身来,面向众人:“谁敢。”
语气虽淡然,但却带着震懈众人的威压。
这群人被掀翻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道巨大的沟壑,心道还好闪得快不然尸骨无存,心惊胆战地咽了口唾沫,手脚并用往后爬去。
金琰见状该心疼了,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没忍住:“好歹也是自己家门口,别弄得乱七八糟的,这修葺起来又得费不少钱。”
“岂有此理!”静理开捂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这群废物饭桶给气得不轻,鹰眼瞧见那两个往里面走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上的拐杖,怒喝道:“休想逃!”
夜纾背后长了眼似的,猛地将拐杖打出,那结实的拐杖像一根钉子似的直直插入了树干中,连同粗壮的大树连根拔起,倒在地上,发出一阵沉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