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叭,你厉害。
盯了一会儿小拇指寻找痕迹无果,莫名一道灵光闪过,挫败的安珀突然警觉了起来。
“你是不是就是薇拉要找的精灵?”
一只修习黑暗禁术的暗精灵,很多年前被赶出了自己的种族,漂泊在外很久最后定居到了魔域,养了一条穷凶极恶的巨龙,实力强大刚刚还去单挑了第二领主,除了雅歌塔并不穷凶极恶之外,似乎一切都对上了。
路易斯面不改色:“我根本不认识他。”
至少就从路易斯出生到一直离开精灵种族,他都没听说过有谁和自己同一根枝干出来的,好像那根枝干为了孕育出他就已经榨干了全部一样。
而且他要找的人是魔王,这和路易斯又有什么关系呢?
房间另一头,阿巴太尔的惨叫声渐渐低落,求助也被安珀置若罔闻,最后绝望地选择了装死。
这让爱玩的雅歌塔很快就兴致缺缺,一口龙息想烧了它,但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
没有任何法术能伤害这本书的本体,这是编撰阿巴太尔的传奇大法师曾经骄傲地亲口所说。
雅歌塔反复试了几次,最后暴躁地一屁股压了上去,防止它找到机会开溜。
书脊终于不堪重负地被折断,阿巴太尔的书灵切断了和本体的感知,它选择相信大法师对自己残存的爱,也许等下一次睡醒的时候,法师已经把它修好放在书架上了。
失去了书灵,一切字迹顿时如褪色一般淡去,让它和普通的旧书看起来毫无差别,甚至更残破一点。
“你觉得它是什么呢?”
思考了很久,安珀最终给出了最为显而易见的答案。
“一本书。”
差不多。
路易斯说:“它是一本寄宿了灵魂的书。”
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位传奇大法师活了九百多岁,远超过了人类所能达到的寿命极限,因其平生贡献而被尊为人类的贤者,他是个毫无疑问的天才,但他的后两百年是在孤独和病痛中度过的。
因为无法忍受着身体的逐渐衰亡,贤者的后半生都执着于复活和永生的钻研,随着时间的威胁一日□□近,他几乎废寝忘食投入了一切,甚至不惜违背了自己亲自定下的修炼法则,触碰了超越□□限制的灵魂永续领域,并将其理论收录在了阿巴太尔之中。
但他还是死了。
所熟知的家人朋友都已入土,贤者独自一人居住在民众为他修起的宫殿里,他渴望和所有人都以为的那样千秋不朽,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衰颓老去,所以身边只有两个瞎了眼的仆人会每隔一段时间来打理宫殿,他像是个居于世外的圣人那样不再接见任何人,以至于死亡来得也那么悄无声息。
贤者最重视的魔药园圃里飘出了臭味,瞎仆不敢惊动闭门已久的贤者,于是悄悄去请了园丁来处理。
直到那时,贤者的遗骸才在养殖魔药材料的花园里发现。
他只是扭了脚,就笔直地向前摔去的,脸朝下导致口鼻都被埋在了雨后的水坑里,半截身子被泥土掩盖,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上爬满了钻地松土的蠕虫,手里死死地抱着他的魔法书。
在等待死亡的绝望中,一个不甘的灵魂钻入了阿巴太尔,忘了可悲不堪的一切,把自己当作新生的书灵,然后理所当然地被争夺它的人带坏。
“你知道的好多啊。”
被夸赞的路易斯心情复杂,这些都是尚未失忆前的大法师告诉他的,法师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好像她真的亲眼所见。
但鉴于法师彼时刚刚暴露了一杯倒的酒量,路易斯也不知道这个荒唐的故事到底是确有其隐秘所在,还仅仅是法师喜欢胡思乱想的脑子蹦出来的鬼故事,毕竟谁也没法把一本恶毒的魔法书和辉煌的传奇法师联系在一起。
路易斯不由怜爱地揉了揉安珀的脑袋,将她柔软光洁的发揉到燥起,他突然很想知道恢复记忆的大法师会怎么看待失忆的自己。
“所以,离这本书远点。”
恐吓完了无知无畏的安珀,路易斯看到虚弱的安恩已经扶着墙慢慢走了回来,随即调整坐姿挡住了两人之间的目光。
安恩满怀悲伤地去寻找老师的踪迹,然后更悲伤地发现她正半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乖乖巧巧任人搓揉,差点儿一口血冒到了嗓子眼,眼前是黑了又黑。
但他现在还不能晕过去,因为安珀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蹲下,把他摇晃起来说道:“你得先把他的灵魂吐出来。”
就算不说,安恩也必须这么做,阿巴太尔施加在他身上的控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弭,侵蚀灵魂的重压会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昏迷之前,安恩拼尽全力抓住了她的衣角,张嘴想请求原谅。
但这把安珀吓到了,惊愕跑远几步过后若有所思,又回到了安恩面前,在眼神交流中终于有所结论。
“他是不是认识我?”
路易斯又一次含糊其辞,“看起来好像是的。”
安珀还想再问些什么,倒地不起的安恩已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被戏耍的愤怒充斥其中,带着血丝的眼睛缓缓落在了路易斯身上,然后怒急攻心一口血上涌晕了过去。
“别看了,他还没死。”路易斯挥手把安恩排挤到了角落里,这种时候还是让他少点存在感比较好,并适时转移了安珀的注意力,“你的朋友已经醒了。”
虽然他也看不惯法师乱捡学生的行为,但对比起安恩来说,这个显然更省心一点。
舍尔只知道自己落在了一个疯子手里,被打了一顿然后晕了过去,晕之前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倒霉的安珀。
“我还活着?”他从地上坐起,又一次劫后余生,摸了摸摔出大包的后脑勺,舍尔迷茫询问自己昏迷后的事情。
安珀全程眼神飘忽不定且描述得七零八落,最终靠着路易斯时不时的插话补充拼出了个完整经过。
大概就是他们身陷虎口后路易斯及时赶到,制止了修炼到疯魔的第二领主,然后摧毁了一本邪恶的魔法书,拯救了他们。
虽然听上去有点漏洞百出,但头痛欲裂的舍尔就此接受了这个说法,并激动地表示了感谢。
他想扑上去给个拥抱表示一下热情,但才上前不多步就好像看到了一个脑袋,几秒前还架在路易斯的肩上,阴森的竖瞳正对他发出死亡的凝视,满满都是嫌弃。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你看错了吧。”安珀很肯定。
舍尔晃了晃自己的头,再看向路易斯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外袍好像有一层镀金的装饰,如铠甲般泛着金属感,肩膀处有醒目的龙头设计,也只有修长的身形才不会显得被压垮。
那他刚刚应该只是花了眼。
地牢里的太阳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光点,但两个人谁也不是讲团队精神的人,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谁也没有率先打破尴尬的意思,各自心平气和地坐着等死,金还煞有其事地写了份遗书,但鉴于他实在是没什么财产可以安排,于是半天过去了都只有一个标题和落款。
看他磨磨唧唧,马赛尔忍无可忍地率先开口:“你就没想过万一活下去了呢?”
“请不要打扰我思考。”金的神色庄严肃穆,似是威胁似是警告:“我正在考虑我是不是该回去继承家业。”
“别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声嗤笑,马塞洛扯过他的遗书直接揉成一团扔到墙壁上,饥不择食的蠕虫迅速探头吃得一干二净。
蠕虫不难对付,石壁不难破开,但恶心那玩意儿实在是人之常情,而且更值得他们重视的是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显然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替那只魅魔复仇。
最后的小光点正在消失,墙壁后的躁动逐渐失控,就像一个饿疯了的肚子正在咕咕叫一样让人不容忽视。
“咳,听着。”马塞洛严肃地说,他自觉担起了重任,“我不管——嗯?”
声音骤然消失。
他徒手拉开一块砖,入眼都是空空荡荡,那些蠕虫像是从未出现过。
第30章
安恩生性多疑,从来不允许侍者在他眼前久留,也没有称得上亲密的随从在身边,受到阿巴太尔的影响后更是如此,所以闹出了这么多动静都没有一个人前来查看过。
就连安珀从窗口向外探头探脑被发现,看见她的人也飞快离开了了她的视野,一点都没担心领主安危的意思。
路易斯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然后锁上窗摆明拒绝见人的态度,他还不想马上见到一群人到法师面前来问好。
他提醒还在左顾右盼的安珀,“你们不是要去找人吗?”
“但他晕过去了。”
安珀也很无奈,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是该把人弄醒逼问其余几人的下落,还是要趁机补刀自己偷偷去找,总之这是她第一次干坏事,根本没有一点经验可以参考。
“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他。”路易斯真诚建议,“然后可以劫持一个熟悉宫殿的人,让他带我们去找人。”
当初路易斯和安珀就是这么入主魔宫的,宰相成了被劫持的倒霉蛋,他们最初只是想救出被魔王绑架的雅歌塔而已,后者因为贪吃掉进了捉鸟的陷阱,然后又被进献给了魔王。
“大人?”有侍从小心翼翼地敲了门,“地牢里关着的两个人闯出来了。”而且其中一个正拿光剑抵着他的脖子,若非如此他是怎么都不敢打扰自家领主的。
黑暗在上,谁也没想明白他们是怎么冲破地牢的,侍从简直被吓得差点儿咬断自己的舌头。
明明那是个附加了无数炼金阵法的封闭兽笼,用精炼过的珐琅强化了每一面墙壁,以前是夜幕降临时放入饥饿的魔物,直到不久前领主下令将其改造为适合蠕虫居住的巢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手下的人还是照办了。
毕竟会被关押在此的都只有穷凶极恶的犯人,对待那种人怎样的残忍不为过。
接收到了安珀求助的眼神,路易斯当机立断道:“让他们进来。”
门外的侍从愣了一愣,他分辨得出这不是领主的声音,但这些都和他无关了,马塞洛抓起他一脑门狠狠磕在墙壁上,就这么撞得不省人事。
一把熊熊燃烧的光剑劈开了大门,箭步冲入的马塞洛满脸凶神恶煞,在他身后是张开了炼金防御阵的金,两人完全是一副抢劫入室的嚣张姿态。
“把人交出来!”
差点被砍到脑门的安珀:……
“你先放下。”
安珀瞪了眼马塞洛,她好像已经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这可一点儿都不美妙。
但马塞洛一点不敢放下警惕,环视了一周寻找敌人的踪迹。
“那个法师人呢?”
“他在这儿。”
墙角的舍尔弱弱出声,他正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和安恩一人一边占了房间里仅有的一张沙发,这对同门学生现在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凄惨。
马塞洛默默放下了手,光剑随之收拢成为了他胳膊上的一道铭文,并最终遁入肌肤消失不见。
“发生了什么?”
明明在场看起来没有一个能打的,但场面混乱的就像是舍尔和第二领主肉搏了一样,只有路易斯和安珀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
一身力气没地方可以发挥,挑战强敌的激动烟消云散,马塞洛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名声与实际严重不符的第二领主,“这么没用的吗?”
安珀深以为然。
那么最后的问题来了——
“你们有找到莱纳尔吗?”
金严肃地咳了两声,沉重地开了口:“我们合理怀疑他已经遭遇了不幸。”
他们在逃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周边的牢房,寻找同伴的踪影,但整个地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往上的普通牢房关了不少人,就是没有他们认识的,最后两人索性直接杀到领主的面前,准备逼问个究竟。
“他被人要走了。”
虚弱的声音来自舍尔的身旁,安恩的苏醒当即把舍尔吓得瑟瑟发抖,面部表情惊恐变形。
虽然摆脱阿巴太尔的控制,安恩对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见他着怂包的模样更是讨厌,强撑着也要弹了弹手指,掀起疾风把他扔了下去。
“看在老师的面子上。”
安恩轻哼一声,警告舍尔这已经是手下留情,睁眼后第一时间去找老师的踪影,可被路易斯挡了个严严实实。
能以人类的基础修炼到今天,安恩当然不是个傻子,他看得出来安珀的不对劲,如果是老师以前只要定格了时空就能化解一切纷争,但现在她却只是害怕地看着,对他都那么陌生。
抹去嘴角的血渍,他愤怒质问路易斯:“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被质问的人只给了安恩一个嘲弄的眼神,让他满心不甘又无能为力,因为他是后来的那一个,甚至从来没被当做追求者看待过。
衡量一下追求者和学生的待遇,安恩宁愿法师不知道。
安珀看不懂他们的互动,她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角落边边,于是绕过了挡路的人想找个宽敞的位置,却被拉住手不让再上前,这才奇怪地回看了一眼路易斯。
路易斯:“小心他突然发疯,也千万别相信他的装可怜。”
当年法师就是这么上当受骗的,等路易斯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法师从星都带着人回来,然后直接到他面前兴奋介绍自己捡了个学生回来,天资极高而且聪慧过人。
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宰相安慰路易斯,至少不是带个儿子回来,路易斯当场掐断自己养了半年才开的花。
“你刚刚说莱纳尔去哪儿?”
“他被一个他得罪过的女人要走了,那个给他下诅咒的女人。”也只有老师问话能让安恩这么老老实实的回答,可说完他又忍不住阴阳怪气,“说不定比在我手里更惨,因为她只欣赏他垂死的丑态,然后自我愉悦。”
不得不说,虽然年少时风流成性忍下了不少麻烦,但莱纳尔的眼光一向出挑,总喜欢得罪自己惹不起的女人。
在得罪了法师不久后,他就和一个神叨叨的漂亮女人陷入了爱河,又痴又狂地沉沦其中,一度让人以为要从良的那种,但仅仅三个月后就在被当场捉奸,女人愤怒留下诅咒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