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往旁边坐了坐:“我有些累,你听吧。”
——哦。
——那王爷,我们都安静一些,小殿下要休息啦。
孟祐年:“……”
宋今朝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孟祐年看见宋今朝的笑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时心情复杂,想说什么,但也明白岁岁绝对维护宋今朝,他说宋今朝绝对是讨岁岁的嫌。
孟祐年有点点心酸,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有了比兄长更重要的人。
第33章
春狩的围场安排在距离圣都十几公里外的藏毓山上, 在他们来之前,侍卫就已在藏毓山的山脚扎好了一顶又一顶的帐篷,待到达目的地后, 便有宫女与内侍引各人去各自的营帐。
宋今朝在得知孟祐年的营帐与他的营帐安排得相距甚远后, 他声音略显轻快的说:“我去营帐了, 王爷自便。”
同时暗示岁岁跟上他, 垂在身侧的衣袖被一阵风轻轻抚过,宋今朝便知岁岁此刻就在他的旁边。
孟祐年在这里停住了脚步,他没跟上去,而是意味深长的对宋今朝说道:“藏毓山中猛兽甚多,不要往深处走,注意安全。”
“多谢王爷提醒。”
宋今朝自然明白孟祐年这样提醒他, 不是担心他, 而是怕岁岁跟着他去危险的地方被吓到。
目送宋今朝离开之后,孟祐年方不紧不慢的问跟随在身侧的侍卫:“雁回,别苑那边都部署好了吗?”
一件非常凑巧的事情,今年春狩选定的围场附近,有镇北王府的一座别苑。前段时间被他抓了的那位戎狄皇子如今正是被关在别苑的地牢中。
那些犬戎人来了圣都一次,必然会有第二次。不知这次以那位犬戎皇子做饵, 会不会钓到他心中想的那人。
“王爷放心。”
孟祐年颔首:“但愿来的人, 不是他。”
在宋今朝撑着油纸伞走出去之后,岁岁也立刻在伞下和他搭话。
——什么叫危险的地方?小殿下是要去危险的地方吗?
“听镇北王的意思, 应该是藏毓山不安全。”宋今朝不忘说道:“不过你不用怕,我很厉害的。”
——我当然不怕啦, 猛兽伤害不到我的, 如果小殿下有危险了, 我会保护你的!
宋今朝试图辩解:“不是, 我是说我很厉害,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我可以保护你。”
——可是我也不需要你来保护我呀,我保护你才对。
“好吧。”宋今朝妥协:“反正也一样。”
说话间,他们便已走到了营帐。宋今朝隔壁的营帐门口,站着紫宸宫随行的宫女太监,让宋今朝暗道一声晦气。
刚走了一个孟祐年,隔壁的营帐怎么又是宋辞尘?
宋今朝大步走进了营帐,平时气定神闲、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宋今朝,忽然间走得这么快,岁岁都差点没跟上。
——怎么跑那么快?
宋今朝缓了口气,说道:“外面太热了,你有没有晒到?”
——还好啦。
岁岁紧接着宋今朝站,在宋今朝身上感受到的冰冷的仙气,让岁岁可以忍受外面灼热的空气。
宋今朝走哪她跟哪,直到他想要去榻上休息一会儿,他才说:“怎么一直跟着我?”
——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但是今天格外的近。
宋今朝暗想,她可真黏人,还好只黏他。
“那你就跟着吧。”
——可是既然是春狩,小殿下白天是不是要去打猎呀?
“嗯。”宋今朝说:“我这次要拿第一名。”
——哇!小殿下骑术很好吗?
“当然。”
——那白天我就不跟着你啦,你晚上要早点回来哦。
“今天你还可以继续跟着我,狩猎明天才开始,今晚有篝火晚宴。”
岁岁兴致缺缺。
——好。
宋今朝不紧不慢的补充:“不过我可以中途离开,我们去逛逛?”
——好耶!
她真可爱呀,将喜怒都藏在了字迹中,他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
宋今朝睡了一个午觉,养足精神后,便坐在营帐中看书,待到日暮西沉,德公公亲唤宋今朝去大营中参加今夜的篝火晚宴。
因为宋今朝身边一直没人伺候,皇上也不说什么,由得他去,而且为表重视,每每有话带到,皆由德公公亲传。
这可就苦了德公公了,看见宋今朝,他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这个公公看起来对小殿下不友好。
“是啊。”宋今朝无所谓道:“没必要管他,我们走吧。”
——好。
傍晚时温度便开始降下来了,阳光也是金灿灿的,一点都不灼烫,反而有种别样的温暖。
岁岁这里飘飘,那里看看,对周围一切的新鲜事物都分外好奇。
岁岁的活力感染了宋今朝,让他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正在这时,宋今朝的身后有人说话:“又见面了!”
宋今朝回过头去一看,一个穿着文人的青色长衫的青年站在他面前,面容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记得在下了?”那青年朝着宋今朝微微颔首:“在下苏清,之前花朝节,我们曾在千灯街见过一面。”
那个想和他抢蟠桃花灯的男人!宋今朝这才记起,没想到竟能在此处见到,他略一思索,便说:“今年的文科状元似乎便姓苏名清,阁下是今年的状元郎。”
苏清唇角勾起:“承蒙圣上厚爱,我这文弱书生亦有幸参加春狩盛会,还未请教阁下是?”
“宋今朝。”
这个名字绝对不算陌生,苏清立刻想了起来,他说:“在下对殿下早有耳闻,未曾想到竟然是您。”
“是有不少人对我很好奇。”
苏清又笑着问:“那日的蟠桃花灯,殿下可赠给了您钟爱的小姐?”
“她很喜欢。”宋今朝将钟爱二字,藏进了喜欢中。
——小殿下,问问他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姐姐在哪里。
岁岁在宋今朝垂在身侧的手背上写。
宋今朝觉得他这样问不太好,但岁岁既然开口了,反正他也只问这一次,没道理让她失落。
宋今朝组织了一下语言:“当日在街上看阁下与令夫人鹣鲽情深,不知此次春狩令夫人可有随行?”
苏清一愣:“您问我夫人?”
宋今朝面无表情的点头。
“我夫人柔弱心善,见不得围猎,是以未曾随行。”
——啊,好可惜。
——那个姐姐好漂亮的,我喜欢她。
宋今朝“哦”了一声,冷冷淡淡的回应苏清。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快走到举行篝火晚宴的大营中时,才自发的保持距离,各自去了席位。
宋今朝的席位照例是在宋辞尘旁边的,只不过这一次可没有五皇子来和他换位置,他也只能坐在宋辞尘旁边。
岁岁当然也只能飘过去,在经过宋辞尘旁边时,她无意间带起了一阵微凉的风,惹得宋辞尘看向宋今朝,然后又看向别处,看着有些茫然恍惚。
岁岁坐在宋今朝的旁边,她有些无聊,便在席位中寻找孟祐年的身影,不过没找到。
开席后,耳边响起丝竹管弦之声,岁岁便专心看表演,还时不时的和宋今朝夸赞跳舞的姐姐好漂亮。
宋今朝怕岁岁还要追着他说哪个舞姬最漂亮,便在岁岁夸完一轮之后,低声对着她说:“出去走走?”
——好耶。
周围都是篝火,待着也怪热的,虽然歌舞很好看,但外面一定更好玩。
宋今朝带着岁岁悄然离席。
宋辞尘心不在焉,连旁边的席位空了都不知道,他握着腰间一枚灰色的锦囊,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
离开篝火明照之地,将喧嚣嘈杂的人声甩到身后,便越显藏毓山的幽静。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拂而过,带来山林间清新的湿气。
——小殿下会不会觉得这儿有点黑?
岁岁是鬼魂,藏身在黑暗中,这是她最喜欢的环境,但是她担心宋今朝会不适应。
“不会。”
这样的黑暗刚刚好,宋今朝甚至觉得,在这样的黑暗中,他更能捕捉岁岁飘荡的轮廓。
——那就好,小殿下注意脚下哦。
宋今朝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岁岁每每和他说话,都给他一种他年纪很小,她在哄他的感觉。
“我已经不小了,你不要唤我小殿下。”
——啊,可我一直这样喊你的。
“那现在可以改改了。”
——那我唤你殿下吗?
“不够亲密。”宋今朝耳根微红。
——那你想我唤你什么?
“我母亲唤我阿宁,我想与我关系亲密的人,都会是那样唤我的。”
——那好,我和那个姐姐一起唤你阿宁。
“姐姐?”
——怎么啦?
“你还是不要唤我阿宁了。”宋今朝有些郁闷的说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小辈。”宋今朝特意加重语气:“你十三,我十七。”
——好嘛,殿下。
宋今朝只能勉强接受了。
——咦?殿下快看!
宋今朝往前望去,便见前方的青草地与灌木丛间,零星的几只萤火虫,点亮了一片黑暗的碧绿。
岁岁兴奋的飘了过去,她魂体纯洁,萤火虫也喜欢她。那几只小小的萤火虫,萦绕在她的指尖飞舞。
“现在还没到夏天,夏天这儿的萤火虫会更多,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来看。”
宋今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岁岁的回应,他意识到什么,去看那几只萤火虫,便猜到岁岁已经飘过去了。
从萤火虫飞舞的曲线中,宋今朝隐约勾勒出了岁岁的轮廓。
黑发紫衣的少女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淡绿色的萤火虫萦绕着她细白的指尖飞舞,少女犹如灵动的夜精灵,只可惜,宋今朝想象不出她的眉眼。
什么时候,他才能见到她?
……
翌日清早,狩猎正式开始。
岁岁躲在树荫下,远远的看着远处身着骑装的少年。
少年着一身黑色骑装,身形颀长,五官俊美,往那儿一站,便是人群的焦点。岁岁眼尖,看见几个小姑娘正偷偷的打量着他,双颊飞过红霞,以帕掩唇轻笑。
殿下很受欢迎呢!岁岁开心的想。
狩猎的人挽弓上马,犹如流星一般的飞射了出去,他们走后,来凑热闹的姑娘小姐们也都散开,去围场外围玩。
岁岁没热闹看了,便打算循着树荫飘回营帐,只是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的时候便回不去了。
她在围场中打转,时不时有人骑着马带着猎物飞驰而过。
岁岁对这样的场面不太喜欢,她穿梭在树林间,许是她跑得太里面了一些,高大的树木完全遮蔽了阳光,让她可以自由行动。
“殿下!有只红狐窜过去了!”
自林间跃出的漂亮红狐在岁岁旁边停下了脚步,它看起来精疲力竭,但仍有箭羽朝着它射来。
既是出现在她的身边,岁岁便想着帮一把,她捏了一个触灵诀,将那射向狐狸的箭羽打偏。
那只狐狸感激的看了岁岁一眼,很快消失在了树林间。
岁岁记起方才那人喊的是“殿下”,她还以为是遇见了宋今朝,开心的飘过去一看,却是宋辞尘与他曾经的伴读。
“怎么遇到他了?”
岁岁暗暗嘟嚷,正想飘远时,便有一个黑衣人穿过她,对着宋辞尘挽弓搭箭,很显然要对宋辞尘不利。
岁岁心说怎么又有人要刺杀宋辞尘了?竟然又这么巧让她遇上了。
第34章
宋辞尘的伴读魏谦是吏部尚书之子, 自幼便跟随在宋辞尘的身边,也算得上是宋辞尘的多年好友,更遑论如今宋辞尘正在吏部供职。
因为宋辞尘自幼习武的原因, 魏谦一个文官之子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学, 倒是学了一身颇为不错的骑射功夫与武艺, 此次狩猎, 他自然与宋辞尘一道。
此时他看宋辞尘凌厉的一箭射出,以为必然是能射中那只漂亮的红狐,没想到竟无端的被打偏了。
“怎么会没中?当真是怪事!”
“是挺奇怪的。”宋辞尘骑射技艺精湛,说是百发百中也不为过,此次未能射中,他倒也不着急, 过分平静的目光逡巡过每一寸角落, 说道:“去猎其他的就是,慢慢来,急不得。”
“你倒是不急,我们刚才遇着了宋今朝,他一个人猎的比我们两个人猎得多得多了!”魏谦忍不住说道:“殿下狩猎年年都是第一,今年断然没有让他抢了的道理……你可别让他。”
宋辞尘偏过头, 略显诧异的问:“我怎会让他?他不需要我让。”
“你还不让他啊, 他小时候就对你口出恶言,三番四次冷嘲热讽, 现下你主动与他攀谈,他也爱搭不理。”魏谦眉头紧锁:“我都不明白, 殿下你那么忍他做什么。”
“我总归是亏欠他和……亏欠他良多, 他待我如此, 我无话可说。”宋辞尘不想多说, 只说:“况且此次狩猎,我不需让他,专心打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