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的,我保护你。”岁岁立刻说道。
宋今朝:“……”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是担心岁岁!
岁岁很显然已经误会了是他在害怕,她吃力的扶着他往山洞走,还在不停的安慰着他:“我来的时候已经用唤灵诀和周围的猛兽商量好啦,它们特别好,答应了不会伤害你的。当然,前提是你不主动招惹他们……”
一片寂静中,只有岁岁清脆的声音,与两人沙沙的脚步声。
宋今朝揽着岁岁瘦弱的肩膀,他尽量不将重量放在岁岁身上。岁岁说话时,他便垂首去看她。
宋今朝一眼便记住了岁岁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够。
腹部的伤口很疼,才积攒了一些的力气将要耗尽,宋今朝却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他想就这样,永远的和岁岁走下去。
路终究是会有尽头的。
岁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将宋今朝放下,让他靠在山洞的石壁上,她盯着宋今朝的腹部看,然后问:“我记得你会随身携带金疮药,带了吗?”
“带了。”
“那就好。”岁岁重新站起来,对宋今朝说:“我去给你打些清水,我们把伤口处理一下哦。”
宋今朝点点头,看着还挺乖。
岁岁出山洞时还特地看了一眼头顶,便见月亮又大又圆,这代表她还可以陪宋今朝一会儿。她重新回到溪水边,摘了一片不知是什么植物的大叶子,折成能够盛水的模样。
打完水之后,岁岁飞快的回到了山洞,宋今朝已经将金疮药摆在了一边,脱下外袍,正在试图撕开已经粘在伤口上的衣物。
只不过这时候岁岁正好走进来,他的动作便顿住了。伤口血肉模糊,他并不想让岁岁看。
宋今朝低声说:“我可以自己处理伤口。”
“我知道呀。”岁岁坐到了宋今朝的身边,她将大叶子递到了宋今朝的唇边,让他先喝点水,她继续说道:“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知道你不怕受伤,也不怕疼,可以自己处理伤口,不需要我。但是现在,我能留在这儿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快点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宋今朝立刻急切的问道:“你要去哪?”
“我不去哪,只是在月亮落下之后,你就又看不到我啦。”岁岁一边说话,一边去察看宋今朝腹部的伤口:“我积攒的鬼气大部分用在了给你治疗伤口的回春诀上,已经透支了鬼气。没有鬼气,我就只能跟在你身边,什么都做不了,包括给你写字。”
“所以在这之后,我得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和殿下玩啦。”
宋今朝便问:“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乖乖的让我给你处理伤口就好啦。”岁岁认真的说道:“我会很小心把衣裳撕开的,可能会很疼。”
“你动手吧。”宋今朝说:“我们速战速决。”
今晚留给宋今朝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快点处理好伤口,和岁岁多说说话。
岁岁严肃的点点头,她指尖落在了宋今朝腹部的衣物上,小心翼翼的将粘在皮肉上的衣物揭开。
宋今朝看岁岁似乎比他还要紧张,他尝试和岁岁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小时候受伤你都在,那我长大后受伤你也在了,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你都在我旁边看着我吗?”
“对呀,反正我也没事干。”岁岁回答道:“不过你上次换衣裳让我出去,我就没有再看过啦。”
宋今朝耳根绯红,岁岁该不会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他看光了吧?他开始思考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他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热血方刚的少年人总是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宋今朝耳根的绯红蔓延到了脸颊,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刚想说话时,伤口传来剧痛。
宋今朝猝不及防,低呼一声,额头落下斗大的汗滴。
“忍一忍哦。”岁岁将撕开的衣物丢到一边,染血的指尖落在他的额头,柔柔的抚开他额头的汗滴。
宋今朝:“……”
他不是怕疼!他只是没准备好!!
岁岁用清水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才用清水去冲洗宋今朝腹部的伤口,她的指尖不断落在他伤口边,有些痒,好似一场漫长的甜蜜酷刑。
宋今朝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缩。
“你好像有点烫,可能是发热了。”岁岁指尖被他皮肤的温度烧得滚烫,她说:“一会儿我用凉水帮你擦擦身子吧,等温度降下来你再休息。”
宋今朝整个人都被点着了一般,他有些结巴的说:“不、不用了,我安静一会儿就就好。”
“那我先给你上药了哦。”岁岁小心翼翼的将金疮药撒在宋今朝的伤口上,然后伸手去撕她裙摆干净的内衬。
只不过玲珑坊的衣裳质量太好,岁岁撕了半天没撕开,她往宋今朝旁边坐了坐:“你撕一下。”
宋今朝:“……”
他最终还是没好下手去撕岁岁的裙子,因为总觉得怪怪的。他自己洗干净了手,撕了自己干净的袍摆。
岁岁心无旁骛的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说道:“我那时候看见还是小殿下的殿下受了伤,一个人躲在寝殿中包扎伤口时,就想帮帮你。可是那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剩下多少鬼气,什么都不能帮到你。”
“我后来便去和戎戎学了怎么包扎伤口,我学了好久呢,现在终于派上用场啦。”
少女的声音温柔宁静,让宋今朝浮躁的心都安静了下来。
宋今朝垂首看着腹部被包扎得极好的伤口,说:“谢谢,你学得真的很好,比我包得好看。”
“我以前一直以为殿下是不怕受伤不怕疼的哦。”岁岁打完最后一个结,朝着宋今朝眨了眨眼:“但是今晚我发现,殿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怕疼。”
宋今朝想挺直腰板表现他不怕疼,被岁岁眼疾手快的轻拍了一下后背,他才老实下来。
“疼了会喊疼,也会躲我的手。”岁岁笑容温柔灵动:“殿下一直都没有变过哦。”
宋今朝:“……”
可恶!要怎么让岁岁相信,他喊疼是因为她太突然,他躲她的手是因为被她摸得浑身发热!
宋今朝郁闷不已,他一点都不想给岁岁留一个怕疼的印象,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宋今朝欲张口辩驳。
岁岁看他半天不说话,便有些疑惑的问道:“是我刚才太重了吗?还很疼吗?我给你吹吹?”
宋今朝眼神挣扎,最后耷拉着脑袋,没出息的说道:“是有点疼,你让我靠一下吧。”
“嗯。”岁岁坐到了宋今朝的旁边,让他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她问:“殿下要休息了吗?”
宋今朝打了个呵欠,身子放松下来,嘴里却说道:“你不是说天亮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吗?我想多和你说说话。”
“可以呀。”岁岁也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放松下来。
宋今朝不忘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镇北王啦。我听说镇北王有危险,去找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你为了帮他引来刺客,不知去向。”岁岁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关系很好吗?你都为了他受伤了。”
“他重要我重要。”
“当然是你,殿下是我最重要的人。”岁岁毫不犹豫的说道。
宋今朝唇角得意的扬起,他尽量克制不让岁岁听出他的开心:“我无意中得知犬戎皇子被关外别苑的地牢中,而今夜,会有人去劫。”
“救那位犬戎皇子的人,便是与犬戎勾结的人,更是害死我父母的人。”
“那个人是谁?”
“宋修尧。”宋今朝说:“倘若今晚当真是他的人,那么十七年前番邦入朝,便不再是意外,而是蓄意为之。”
“如果不是意外,殿下一定要将属于你的拿回来!”岁岁立刻说道。
在许多年前,岁岁便见过同样是皇子待遇却截然不同的宋辞尘与宋今朝。
宋辞尘跑出紫宸宫有母亲忧心,无数宫人寻找;宋今朝哪怕是在长寂宫外过了一夜,也无人问津。
宋辞尘习武受伤有无数人嘘寒问暖,太医殷切诊治;宋今朝练武受伤却只能孤身一人,独自舔舐伤口。
可是若是没有十七年前的那场变故,宋今朝也该是被父母宠爱、有无数人关心的殿下。
岁岁心中不平。
宋今朝闻言,忍不住笑道:“我以为你会劝我,毕竟你那么好。”
“殿下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是要帮你的,才不会劝你呢。”
宋今朝低声说:“好。”
“可是紫宸宫的小殿下也被刺客偷袭啦!皇上为什么要派人刺杀他的儿子呢?”岁岁又问,声音疑惑。
“他当然不会派人刺杀宋辞尘,但浑水摸鱼之人常有。”
“我不懂,你说的是谁呀?”
“我想我知道是谁,但是暂时找不到证据。”
“好吧。”岁岁不再多问。
宋今朝忽然喊她:“岁岁。”
“嗯?”
“谢谢你。”
岁岁伸出手,摸了摸宋今朝的脑袋:“我与殿下是一体的,殿下不需要对我言谢。”
少女的掌心冰凉,落在他的头顶,却别样的温暖。
宋今朝贪恋这份温暖。
困倦袭来,宋今朝的声音渐低:“好……”
岁岁微微偏过头,靠在了他的脑袋上,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宁静。
当最后一抹月光被白昼吞噬,宋今朝身侧已空无一人。
他靠着墙壁,睡得正香,嘴角无意识的勾起,像是做了甜美的梦。
第37章
一抹金色的阳光点亮了光线昏暗的山洞, 恰巧照在了宋今朝苍白的脸上,他漆黑的睫羽微颤,倏的睁开了眼。
少年漆黑如墨的双眸, 带着些许乍然从美梦中脱离的懵懂与恍然, 他迷茫的往四周望了望, 空无一人, 唯有腹部被包扎得极好的伤口,提醒着他,昨夜并非是他在做梦。
他真的见到岁岁了!
宋今朝唇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他的心情变得非常愉悦。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吵醒了可能还在睡懒觉的岁岁:“岁岁,你在吗?”
身侧传来一阵冰冷, 是岁岁细微的回应。
宋今朝记起她透支了鬼气, 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和他交流,他立刻说道:“我知道你在就好。”
“你如果飘着累的话,可以到我身上来,我可以背你的。”宋今朝将眼中的期待藏住,假装平静的说道。
半晌都没得到岁岁的动静,宋今朝刚想自圆其说, 便感觉到那冰冷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萦绕在了他的脖颈与后背——是岁岁双手勾在了他的脖颈上,趴在了他的后背。
小鬼魂一点重量都没有, 但宋今朝走起路来还是又慢又稳,怕把她给颠下去了。他取过昨夜装水的大叶子, 顶在脑袋上, 帮岁岁遮阳光。
“只能这样凑活一下, 这里不能久待, 因为我不确定刺客会不会找上来,得赶紧回围场。”宋今朝解释说道:“你这样可以吗?”
脸上传来丝丝凉意,是岁岁戳了戳他的脸颊,表示可以。
宋今朝红着耳根,尽量挑有树荫的地方走。
岁岁趴在他的后背,由于透支了鬼气,她困倦不已,昏昏欲睡,这样炎热的天气,让她有些难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岁岁忽然听见了宋今朝与人交谈的声音,她撑着困倦的双眸,睁开眼,便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侍卫。
岁岁记起来,他是镇北王身边的侍卫,名叫雁回。
宋今朝举着树叶,问雁回:“别苑那边如何了?”
昨晚宋今朝是和雁回一众暗卫一同引开刺客,为孟祐年争取时间。不过宋今朝没让雁回他们跟太久,雁回也担心孟祐年,便带着暗卫回了别苑。
在见到孟祐年了解完情况后,他们便又被派出来找宋今朝,已经找了半个晚上加一个早晨。
还好是找到了。
“多亏您相助,一切顺利。”雁回回答道。
“是那人吗?”
雁回颔首,证实宋今朝的猜想没有错。他看宋今朝还举着那片大叶子,连忙将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这是王爷嘱咐我交给您的。”
宋今朝接过那把纯白的油纸伞,撑开:“多谢。”
“您身体可有大碍?可能骑马?”
“无妨。”
宋今朝腹部的伤口有些严重,但昨晚岁岁给他用了回春诀,也仔细的处理过,他身强体健,休息了一夜,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
宋今朝翻身上马,手中撑着油纸伞,也不方便策马,便驱使着马儿慢慢的往围场的方向走,直至傍晚,他才重新回到围场。
雁回自觉的与他保持距离,宋今朝却刻意的叫住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替我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是。”雁回诧异的看了宋今朝一眼,颔首应是。
……
春狩才正式开始第一日,宋辞尘、孟祐年、宋今朝便接连遭遇刺杀,可谓轰动。好在也算有惊无险,宋辞尘当夜便被禁军寻回,孟祐年将刺客的尸体挂在围场示众,宋今朝也在第二日被孟祐年的侍卫雁回带回。
“镇北王为何会与宋今朝扯上关系?”圣上大营中,一身明黄龙袍的宋修尧端坐于上首龙椅。
侍卫统领慕铮此次也参加了春狩,负责围场的安保,此刻他正站在下面,恭敬的垂首回答道:“据传是镇北王救了那位。”
“是么?”宋修尧扯了扯唇角,眼神冰冷:“他算什么?怎么可能会有刺客去刺杀他?”